第22章:走进樊家川(2)
干了没多久,董宁发现我具备一定的组织能力,就跟我谈话,想让我当站长。一般油田当官的,就是从站长开始的,先是站长、副队长、队长、大队长……听他让我当站长,我当然很乐意。董宁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职工大会上做了宣布,任命我为樊无计站站长。原站长郭红被免职。因为她是工人,学历不够,就让我这个有点学历的技术员当了站长。
通常大会开完之后,各站要开小会。我到了樊无计工作站之后,发现这个站一共24个人,把我算上才四个男人,剩下20个全是女的。
原站长将我带到这些职工面前,先把我介绍了大家,接着,他又把这些站员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岗位都给我做了细致的介绍。
他讲完后,我说道:“行,从现在开始,这个站我就接管了。”
原站长介绍完,就转身离开了,因为他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这时,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了,由于年轻姑娘居多,加上我是个小伙子,话题自然就比较多一点。我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什么,只感到他们说得不停。我初次当这个站长,不知咋弄,为了让自己理出个头绪,故意走过把门关了,回来发现依然很吵,我就啪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木箱子,说道:“从现在开始,谁在开会期间说话,就小心着!”我不知道遇到这事咋处理,就说“小心着”。
我话音一落,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了。我说道:“我来这里当站长,是大队的安排,咱们的董宁、董队长既然信任我,我就要尽心尽力,争取把咱们的事儿干好!”说这些话时,我故意绷着脸,瞪着眼睛,看着大家,好多人说我长着一对牛眼睛,并且严肃时就有一点凶相,平时第一次管人,所以我就故意亮出了自己这个特点。
所有人看着我,没人说话,我继续说道:“我有个要求,从今天起,一个星期内,你们任何人不要跟我说话,因为我要观察一下你们,看你们这活儿咋干的,班咋上的,思想品德咋样,完了我在再介入具体工作。在这之前,先按照原站长安排的工作往下做就行了。”
我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个站主要从事计量工作。就是原油从井上输送到到站上之后,然后再进入总管线,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站,不仅需要加强管理,还需要一定的专业技术。我在学校没有好好学,虽然拿着文凭,但是在技术还是一窍不通。万一人家向我这个站长询问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我怎么办?因此,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无知,我故意装得气势很足,先把他们震住,再慢慢了解技术方面的事儿。
为了很快掌握技术,我观察站上的设备,翻阅相关书籍,结合自己学的那点东西,多少算是熟悉了一点。因为我们这个站不能出事,一出事,问题就大了。这个在我上任之前,董宁队长再三给我叮咛过的。果不其然,在我接管工作的第三天,站上就出问题了——一个往环县输油的隔离泵漏油了。按照严格要求,隔离泵是不许漏油的!
当时两个技术工人一个请假了,一个出到山口买东西,看站值班的是个女资料员。这个姑娘平时很敬业,发现隔离泵出现漏油的情况后,立马就来告诉我,我当时正在看报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脑子一片茫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了,因为我不懂啊。但是在站员面前,我还不能乱了方寸,于是就装作镇定地说道:“这么一点小问题,你吼什么?等王师傅回来了让他去看。
”说完,我就继续看报表了,但心突突猛跳,从严格意义上讲,泵一旦漏油,容易出大事故。但为了掩饰自己,我只能等待王师傅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感到一分一秒都得很慢,感到头上在兹兹地往出长角儿,我怕漏油面积大了起来,造成重大事故,但是我又无能为力。我想叫那个姑娘去找杨师傅,催他,又觉得不妥,只能硬生生地等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从办公室出到站大门口,来回张望,等待王师傅。在我望眼欲穿中,到山口买东西的王师傅终于回来了,我装作镇定地说道:“有个泵出点问题,你得赶紧去看一下。”
王师傅一听,顿时加快了步伐,进去放了东西,就喊资料员跟他去。他俩头脚走,我后脚就跟了过去,看人家咋整。到了现场,王师傅边操作,边给那姑娘讲遇到这种情况时怎么修等技术问题,我就站在旁边看,一看操作流程,我也懂了,并且确实简单,只要用点心,就能解决。在这过程中,我故意训了那姑娘两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修,还要等王师傅,他年龄这么大了,这点小事都得让他是操心。”
不到一个星期,我就看懂了机器,对技术多少有些掌握了。为了管理好这个站,掌握一定的技术要领,我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和实践之中。即使周末,我都到附近的井站去检查设备,晚上带人出去巡井,看有没有偷油现象。那时,我年轻,初次当管理,心劲足,把这个小站管得井井有条。
有一天,我到附近井上取样回来化验,发现少一个扳手,我就让同行的女工回去取,然后我就在井场附近的草地上睡觉。草地上长了很多半人高的芦苇。轻风微动,芦絮摇曳,蝉鸣声、鸟叫声在我的耳边此起彼伏,阳光不温不火地照射着我。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我听见油井跟前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立即坐了起来,躲在芦苇丛里一看,见一个农民猫腰从前面走过,到了一个抽油机跟前,蹬了两脚。由于那个抽油机出了故障,停着。他这么一蹬,把链接抽油机的那个玻璃管刷的给蹬断了。
我心里想,狗ri的,这下机会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手里正好有个管钳,我就拿着管钳,蹑手蹑脚地走他后面,大喊一声:“不许动!”
那人一惊,慌忙转过头看我。
我又喊道:“不要动,再动打烂你的头!”
那人看我穿着工服,知道我是个看井人,赶紧背过了头,告饶地说道:“哥,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我说:“x你妈的,这东西把你咋了?你蹬断干嘛?”
他说:“好哥哩,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给我又是作揖又是下话,嘴里哥叫得不停。我一看他是个老实人,但我还是强硬地说道:“你说啥也不行,今天的事不能算了,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是这样,你转过去。”
我见那人背向了我,就抓住他的衣服领子,让他一直往前走,那人就乖乖地顺着我的意思来了。我像押俘虏似的,押着他一路走到站上,穿过院子,押进了办公室,然后一推,让他靠墙站着,将两只手爬在了墙上。
之后,我害怕他跑了,叮咛那个把大门锁上,然后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开始“教育”他了。我说:“那个抽油机到底把你咋了,你把它蹬坏了?”
那人只是一个劲儿地个给我道歉,说他错了,说他家有苹果,有鸡蛋,还有腌制的猪肉,给我拿一些。
我说:“我拿你东西干啥,那些管子价值几十万,你那些东西能值多少钱?”
实际上那个玻璃管子值不了几个钱,我就是想借机吓唬吓唬他,让他长个记性。正巧那个管资料的姑娘进来了,我让资料员出去拿棍子进来。姑娘拿来了棍子,要递给我。我说:“给我干嘛?你拿上打,朝这个家伙的屁股上打!”
资料员见形势不对,站着不动。我说:“你平时不是说这些农民欺负你们吗?今天有了这个机会,你打呀!拿他出出气!”
资料员将棍子递给我,说要打你打,我不会打。我就拿过棍子,举在看空中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做出了要打的举动。这人是个胆小鬼,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说:“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真的,你若绕了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软了,就问道:“你以后当真不弄这事了?”
这人说:“真的呀,以后打死我都不到你们这地方来了。”
我说:“好啊,那这次我就饶了你。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仅打你,还要把你送到公安局。这次你损坏的东西,我也不让你赔偿,这东西你也赔不起。但你要给我写个东西,认个错误,上面领导追究来了,我好有个说辞。”
那人就哥长哥短地给我说了些感激的话,然后照我的意思写了一份保证书,我才放他走了。
过后想想这件事,觉得挺有意思,特别想到那个人说他们家里有苹果,这给我带来一点启示:能不能利用这个资源,贩卖苹果?为此我特意到附近的农民家转得看了看,发现有的家里确实有果园。而且正是到了下苹果的季节。我想,光我们12队下面的几个站,就有过百人。如果批发上一些苹果回来,平时巡查井时,来回捎带卖一点,估计会有人要的。之后,我到一个叫南咀的村上转了转,发现有一家人的果园规模不小,那是两个裤衩形的山台,由一道道台阶型的山地组成,果树就缠绕在这个两个山台上。裤衩中间,有条通往山上面的砂石路。我就是从这条路上转来转去地转下来的。通往山台处,有几孔靠在山崖下的大窑洞,背靠北面朝南,果园和周围的大山一目了然。人从路上过过往往,窑洞里的人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果园的主人姓南,叫南望生。此人由于长期在山里干活,脸黑得跟灶神爷一样,手粗,皮肤粗。得知他的家在塬畔,我问他咋把果园建在山里?管理和运输不是挺费事吗?他说这是生产队的果园,分田到户后,这个果园就荒了起来。后来有人承包了,干了几年没赚钱,放弃了。他眼看娃要上大学了,将来得要有个营生,因此就承包了下来。荒了几年的果园,收拾起来多费事,我差点累死在这上面。现在一些果树基本换完了,今年和往年比起来,苹果还结的可以,甜得很,你尝尝。
和他聊天之中,他拿起一只苹果,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就让我吃。我只好咬了一口,发现尽管个头不太大,确实很甜,就定了下来,说我打算给单位人卖,一定要挑拣好,价格还要合适。
我说做就做,很快就从老南这里批发了几十袋子苹果,让他们用三轮车送到我们站上,然后我打出了“代售苹果”的牌子,专门给本站和周边的井站职工销售,从中赚个差价。结果这样一来,生意还不错,石油职工你一袋我一袋,买的人不少,当然也有拿了苹果不给钱的。不论怎样,我捎带做下来,收入比我的工资还高。
这些年,不论是上学期间,还是现在进入了工作岗位,我发现我总有做生意挣钱的这个冲动。虽然这个冲动与我的学习和工作混在一起,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却能调动起我的信心和激情。因此,在樊无计采油站,我边干工作,边贩卖苹果。周末了,偶尔到环县县城去喝个小酒,吃个夜市摊,那时候,环县县城人不多,但因为周边有油田人,周末逛夜市的人还不少。有时高兴了,喝酒喝个通宵。说起来,那段时间的生活还不错。为什么呢?因为我有工作,有点收入,还有个正在读大专的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