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探大院
老汉于风雪中微眯着双眼看着来人,竟然发现是白日里去家里的道长,瞬间鼻腔一酸,老泪纵横。而老妪原本就体弱,此刻又受了惊吓和刺激,早已经晕死了过去。桃山道人赶紧解开二人身上的绑绳,将他们从柱子上解救了下来。
老人的家是不能再回了,于是桃山道人背起老妪,让老汉紧紧跟随着自己,将他们转移到了他河边的船上。
三人坐在船舱里边,桃山道人将唯一的被褥盖在老人身上。看老妪嘴里嘟哝不清地说着胡话,额头滚烫,桃山道人知她是发了高烧。于是在船尾起锅烧水给她熬制了一点汤药。待老妪喝完睡下,只剩桃山道人和老汉坐在船舱里时。桃山道人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一群围着篝火的民众在深夜里悲痛放哭,且举止怪异,他们是在进行一个什么样的仪式?头戴面具被称为圣尊的打鼓人和一群同样头戴面具的持刀人,他们又是什么来历?而桃山道人自己,仅仅一个进村买米的无心之举,却给老夫妇二人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只因为没有汇报,两个老人便被绑敷在柱子上遭受非人的凌辱和鞭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宗教或者组织才会有这么严苛的规定?
所有的这些疑问,此刻徘徊在桃山道人的脑海之中,亟待老汉的解答。
老汉端坐于船舱中,围着被褥对着桃山道人悠悠地说道:“道长你白天来过了,估计也能看得出来,俺们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田少农人闲。自古以来,就是个州衙不管的地界。俺们这个村子叫中山屯,位于半山腰,但是道长你有所不知,顺着俺们村子往山顶爬去,在山顶的开阔地,还有一个村子,叫上山屯。而如果顺着俺们村子往山下走,在山谷的一个平坦地儿,仍然有一个村子,叫下山屯。可以说俺们中山屯是连接了上山屯和下山屯的。只是由于这大山树多草多,所以白天道长看不到他们两个村子的模样。俺们这三个村子,原本只是一个村子,是从俺祖辈上起才分开的。现如今每个村子大概二十多户人家。俺们这些庄户人家,平素就在山间空地上开一些小田地,或者去山脚下的大河里撒那么几网,再或者去树上或林间耧打几耙子柴禾,这一年四季的吃穿也就不愁了。日子虽然不怎么富裕,但也说得过去。两年前,来了那么一伙子人,大概有十几个,看俺们这个地方山远路偏,这伙人就住在村子里不走了。起初乡亲们以为他们只是暂时落脚,但呆了一个多月也没见这伙人想离开的意思。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每日夜里总能听到他们屋子里“呜呜”的声音,村民们原本以为是他们半夜扯动了风箱,但架不住天天都有,又都在半夜,于是有好事的偷偷扒墙去看,却见这伙人都换了一身黑衣裳,正肩搭肩围在一起哭嚎,一个个低头耸肩,又是在大半夜,样子显得特别诡异,而且哭的那个样儿,要多伤心有多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里死了人。但怪就怪在到了第二日他们却又一个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和邻人攀起话来也一切正常,好像前一天夜里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这伙人还都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个什么事,不管你婚丧嫁娶,也不管你盖房犁地,他们主动地前后张罗忙活,有时还往里倒贴钱。正因为这些,这伙人迅速在村子里站稳了脚跟,人人都愿意结交他们。藲夿尛裞網
但是过了没多久,情况开始起了变化。
每个月月圆的夜里,这伙人都要聚于村头的打谷场上,举行一种盛大的仪式,烧一堆火,一群人围着火又哭又跳,有村人前去围观,这伙人主动搭腔道:“老乡,加入吧,哭爷教。”听到老汉说出了哭爷教三个字,桃山道人忍不住警醒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追问道:“哭爷教?”老汉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反问道:“对,就是哭爷教,咋?道长你知道?!”
桃山道人点一点头,随即陷入对哭爷教的沉思之中。
相传哭爷教兴起于北地的山中,当年李天赐建都乌凉城,坐稳了天下之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措施修复民生。但他在稳定民心的同时却依然对前朝的一支旧部穷追不舍,这一支旧部当年藏匿于深山老林,所以一直未被彻底剿灭,王朝的军队几次前去围剿,都被他们依靠着崇山峻岭躲避了过去。按理,对于这样的旧部,一纸招安就能化解,但李天赐这位开国帝王当年采取的是斩草务必除根的路子。这也就招致了这些穷寇残兵在与王朝的军队周旋多年之后,最终化整为零,逃入了北地的人烟不毛之地。脱离了危险的他们,有的卸下兵甲拿起弓箭成为了猎户,有的扔下戈矛拾起网具成为了渔民。白日里他们撵兔逮鱼,晚上他们聚一起扶臂相哭,怀念曾经的兵戎岁月和前朝的荣耀。久而久之,一个异类的教派便诞生了,这便是哭爷教。
大凡世间宗教,无不有一个具体尊崇的对象,比如佛教里的佛陀、菩萨、罗汉;道教里的三清、玉帝、土地、财神;儒家的孔圣等等。有了这些具体的形象,信徒们早晚供奉,空乏的内心也就有了寄托和交待。而哭爷教的路数却显得怪异而又特别,与那些名门正教相比,哭爷教并不特意去尊崇谁,也不盲目崇信什么,信徒只须每日一小哭,一月一大哭即可。小哭则是在自己家中,一般是居室之内,在每日的任意时分,不论是早晨还是中午,又或者是深更半夜,是一个人无声抽泣,还是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又或者是一家几口人合围哀泣,总之,你哭几嗓也罢,嚎半晌也行,你是干嚎还是无声呜咽,不论怎样都行。大哭则体现在每月的满月时分,此时只能在午夜进行,由某一地方的所有信徒聚集在一起,自然是在一个开阔的大场地,须在圣尊的引领之下。圣尊并非他们敬信的对象,只是仪式的领导者和日常教派的管理人。大哭之前须焚香净面,衣着整齐,然后所有人聚在一起,或坐或站,由圣尊发号施令,然后所有人齐声放悲,任你哭到肝肠寸断,任你哭到海枯石烂,此时的哭,须哭得放肆,哭得尽兴,直哭到幽幽荡荡的灵魂深处。最重要的一点是,至于你所哭何人,又是所哭何事,一概不论。或许读者会有疑惑,既然如此,却又为何起名为哭爷教,大概是爷在世间走,经历万般愁的扎心感悟,这里只不过用了一个前后置换的说法。
可以说,哭爷教讲究的就是一个悲情,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正因为不同,一个讲究悲情的哭爷教反而让人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于是形形色色的人,不论是经商的还是种田的,又不论是打铁的还是制皮的,便聚在了一起放声悲哭,这么一哭,心里的憋屈和伤心也就少了许多,绕在心中的解也就化开了。哭过后你依然去经你的商,种你的田,他依然去打他的铁器,鞣他的皮子。
正是由于哭的奇妙,有了哭爷教的地方,邻里之间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和睦,治安形势一片大好,正由于此,属地的府衙便放任不管它的发展,于是到了后来,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它的身影。
但物极必反,不久之后,一些奸邪之徒利用哭爷教的影响力,渐渐发展了越来越多的教徒,为了谋取自己的某种利益,他们在原本教义的基础之上不断地篡改甚至毫无下限地扭曲教规,以此来达到对教徒们行为和精神的控制,不仅如此,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们不断地神化圣尊的地位和暗示教徒应对圣尊和教派的无私供养,由此才能洗消罪孽,飞升极乐。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对哭爷教的崇信达到了盲目且狂热的地步。不惜倾家荡产地供养着圣尊和教派,以至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剧不断上演,而那些居于教派要职的圣尊和其他人员则越来越骄奢Yin逸,也越来越飞扬跋扈,甚至到了不惜鼓动教徒对抗官府、冲击府衙的地步。
越来越多的隐患也促使官府终于认识到了哭爷教的真实面目,为了消除危害,于是官府开始打压和取缔这个四处开花的异门邪教。在几代帝王不懈的打击之下,此后一百多年,哭爷教这个异类教派终于走向了灭亡,此后乌凉国的国土之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它的踪影。
原以为哭爷教早已经彻底消亡,但桃山道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个穷乡僻壤又再一次发视了它的踪迹。而且看夜里的情况,当地民众受蛊惑之深,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见桃山道人沉默良久,老汉停止了进述,直到桃山道人的思绪回到现实,接着向老汉问道:“老人家,后来呢?”
老汉这才捏一把胡子,悠悠地继续说道:“村人们起初只是感觉好奇新鲜,于是便有几个人大胆上前和他们围成了一团,他们跳,这几个人也跟着跳,他们喊,这几个人也跟着喊,他们哭,这几个人也跟着假模假样干嚎几声。但完事后每人竟然分到了半斗麦子,以那伙人的话说:圣尊体恤每一位信徒,有苦同悲,有福同享。也就是这半斗麦子,从那天开始,村民们开始一个个加入了他们,后来每次仪式完毕,每个人都会分到一些小恩小惠,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再加上这些人做起仪式来一脸的庄重样,特别认真。村民们渐渐不敢再马虎,也开始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感染,到后来还真有人跟着他们一起动情地哭了起来。据说哭完后通身舒畅,这辈子都没那么痛快过。后来恩惠还是有,但已经越来越少了,再后来也就停了。因为那伙人解释说:大家同为一家,如今教资贫乏,自当荣…荣辱…什么来着,哦,荣辱与共。但这会儿的村民已经完全迷上了这个教派,不止俺们中山屯,就连山顶的上山屯和山谷里的下山屯也都家家户户入了教,三个村子的人一天一小哭,一月一大哭,完全停不下来,很多村民的庄稼都撂了荒。老汉活了几十年,也没想明白这伙人到底给村民灌下了什么迷魂汤,让村民们颠狂成这样。唉,老汉感觉这伙人都不是善茬,说给村人,反被村人们以为俺是个异类,可叹俺们这地方,原本吃穿不愁,现在……”
听完了老汉的讲述,桃山道人对村子里当前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但他依然还有一丝疑惑,于是发问道:“老人家,敬信哭爷教的民众不在少数呀!难道官府就不来过问么?”谁知道老汉听了桃山道人的问话后愤愤地说道:“唉……谁人来管呢,方才俺也说过,俺们这地儿,向来无官府前来问话。更何况如今俺们三个村子的村民着了魔一样,但凡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奉养给了圣尊,俺们隔墙的孙老瓜一家,恨不得对圣尊掏心掏肺了都,连亲生闺女都送出去侍奉了圣尊,说是这样可以积攒福报,早一天升入极乐。俺是老了,不知道啥是极乐,可老汉俺活了这么多年,啥人啥事没经受过?!这圣尊一伙人的话老汉俺是不信么,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他给糟蹋了,那以后还怎么出嫁呀!唉,乱了,都乱套了,这些人来了之后,俺们这里的人都像犯了魔怔一样,被迷三道的,后面就再也没有安宁过。老汉俺种了一辈子庄稼,俺就觉么着,庄稼人就该把地种好么,要不然遇上个灾年,肚子都顾不上,还盼着升入极乐,这不是犯傻么!都迷了圣尊,一家人活儿都不干,吃风屙屁去呀!”老汉说到这里,擦一下嘴角的唾沫,然后接着说道:“俺不服,俺就和他们对着干。但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被人家硬逼着加入了教派。你不是不想哭么?!那好,人家就三天两头找你的茬,搅得你日子不得安宁,这糟心的日子让人想不哭都不行。你不是不出供养么?!人家就派人上门,今天拿几斤麦子,明天提走两只鸡子。老汉无法,每次就在家里面假装干噱几嗓子,再后来出门前用大葱抹了眼皮儿。不瞒你说,白日里你上门时俺才抹了些葱白在眼皮上,所以眼睛红肿着。你一个外人,初次见面俺也没法给你说太多,想着你吃过一顿饭也就走了,谁能想到那伙人又能拿这个来说事,你走后不久俺和老婆子便被他们绑了,后来的事情,估计道长你也都看到了,为了一顿饭,把俺老俩口绑在木柱上,若不是道长你来救俺们,只怕今夜里俺们老俩口就交待在打谷场上了。天爷呀,他们心咋恁恨……道长,你说这世道就没有青天白日了么?!”老汉说到这里,言语中已经满是愤懑和悲凉。桃山道人只好安慰他道:“老人家莫恼,这朗朗乾坤,岂能由着他们胡来,自古邪不胜正,总归有出头之日的。
“出头?哼~不把村子拆了就不错了,这伙人在村里站稳了脚跟之后就大拆大建,他们联合教下各等人员鼓动村民们纷纷捐资,最后在俺们村子中央兴建了一座阁屋,那阁屋修得是真气派哇!道长你去过俺村子,你应该看到过,数那最高的就是。自建成后那里就成了那伙人长期落脚的地方,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他们给三个村子各选了一名圣使,见月汇报村中的情况。就连村里的娃儿他们也没放过,选了几户人家的娃儿,明面上让他们满村子溜达,玩闹,暗地里却让这帮娃儿天天帮他们监视村里的动静,一遇风吹草动就要汇报给圣尊,还给这些娃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圣婴”,做了圣婴的人家,还荣耀得不得了。都说娃儿的心最纯,但如今俺看这些娃儿在他们的调教下已经犯了心邪,在村子里边已经张狂得没了边儿,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因为担心被报复,所以谁也不敢得罪他们。唉,老汉俺已到了这把岁数,啥也不求了,伺候完老婆子,俺也就跟着入土了。只是看村子如今被这群人搞得乌烟障气,老汉俺痛心哇……”
老汉说到这里,已是涕泪横流,而桃山道人也心痛于方才火堆旁观察到的一幕,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而如今这个地方人人都受了蛊惑,如同被下了迷药一般,若长此下去,只怕这一方山水早晚要败于人手。自己虽是下山寻人,但是人既然没寻到,倒不如先把寻人一事放到一边,如今碰到了这一遭,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于是桃山道人安慰老汉道:“老人家莫心急,贫道不才,却愿意走上一遭,是龙潭是虎穴,容我前去打探一番。若它果然妖邪,贫道自然会揪出他们的尾巴,将他们的勾当大白于天下。”老汉看他说得庄重,接口道:“道长想必是有大手段的人,若真能救俺村子,老汉在这给你磕头了!”老汉说完就要跪拜,桃山道人连忙于黑暗中制止他后说道:“老人家切莫这样,救苍生黎民于水火,乃是道家的本分。此时夜已至深,你且睡下,贫道这就去也。”老汉不解道:“咋?道长现在就要去?”桃山道人转过头来微微笑道:“对,今晚便是最好的时机。老汉莫管,睡下便是。”老汉紧跟道:“道长若真要去,切要小心,那伙贼人,剽悍得紧!”桃山道人拍一拍老汉的胳膊,示意他躺下,然后转身出了船舱,看外面风雪正大,放眼望去天地早已混沌一片,于是掖上舱帘,一个纵身扎入了茫茫的雪夜之中。
翻过高大的院墙,里面是一个硕大的院子,先是有一片面积极大的空地,空地上堆满了好多的杂物,在空地的边上左右排列两排厢房,此刻显得黑乎乎的一片,在厢房的尽头,便是那间最高大的阁屋。阁屋分为上下二层,此刻一层里面火光闪烁,窗户上人影摇曳,里面传来一片猜枚划拳的声音,纵使外面风雪交加,阁屋里却一派喧杂热闹的景象。靠大门口的墙角有一排低矮的狗窝,看到有生人闯入,几条身形威猛的狗子正要叫唤,却被桃山道人几枚石子射去,一条条呜咽几声,然后缩回了狗窝,自顾低头舔舐自己的伤口去了。桃山道人翻过院墙跳入了院内,为了不在雪地中央留下脚印,他只好贴了墙根经过厢房往阁屋走去。
站在阁屋的窗前,桃山道人捅开窗纸往屋内望去,只见桌子上一片狼藉,几个海碗里盛装着大块的肉块,鸡骨头、猪骨头胡乱堆放在桌子上,碗盏横斜,酒坛子也倒着,酒水洒了出来,顺着桌角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几个黑衣人正在划拳猜枚,吆喝声不断,看装扮,像是先前打谷场上的持刀人。在他们不远处,隔两把椅子的位置,坐着一位老者,那老者秃头尖腮,正靠在椅子上眯眼佯睡。这位老者,桃山道人在打谷场上并没有见过,但看他的样子,只怕是个紧要的角色。老者旁边,酒桌正中间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手捏一个酒杯,一条腿伸在凳子上,胳膊枕着膝盖,一边轻啜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其他人,看这人面相虽然白净,但眼神却是阴鸷,但从衣着来看,似乎这人便是圣尊。
不多时,只见这位圣尊猛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啪”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忿忿地对下面人说道:“行了,这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停停停,一个个凡事不操心的主儿!这地界的钱越来越难搜刮了,兄弟们盼了一个月,就交上来这仨瓜俩枣,这几十两银子,还不够塞牙缝!”几个站着划拳正酣的黑衣人看到主子发了怒,只好扫兴地收了手,乖乖地坐回了凳子上。
“哟,圣尊又怒了,要我说呀,我们早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啦!”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接着从灯火的暗影中走出来一个衣着打扮十分妖冶的女子。那女子轻轻摸一下圣尊的头,然后俯身对着圣尊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圣尊不耐烦道:“要不是吃了官司,谁愿意猫在这穷山旮旯!你也别挑拨我,不是我不想出去,是实在没有办法。你问问兄弟们,哪个没被官府通告缉拿过!缓一段时间,再缓一段。等风声过了,兄弟们再出去也不迟。”听了圣尊的话,那女人面露失望的神色,扭头坐回了暗影之中的一把椅子上,可能是生气过了头,不管不顾地嘟哝道:“你也不想想,老娘还有几年的光景陪你耗在这儿?!老娘天天见不得人见不得光,这都是为了谁?!”女人说完却抹起了眼泪,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圣尊拿眼瞅了她一眼,大概是心有所感,然后起身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俯身在她耳旁轻言了几句,女人这才抬头望一望圣尊,擦了擦眼泪,接着站了起来,扭着腰身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不多时,二楼的烛火亮起。
等女人上了楼,圣尊指着地面的箱子,对那几位黑衣人说道:“兄弟们也都看到了,奉养银越来越少,如今的年景也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得想个应对之策才好。再者,我们那件事情到底还有没有眉目,秃老仙,趁着兄弟们都在,你交个底吧!”圣尊话音刚完,一群人齐齐地看向了椅子上佯睡的那位秃顶老者,只见老者猛地睁开眼晴,清了清嗓子,望了望圣尊,又望了望下面的几位黑衣人,捋了把稀疏的胡须,然后开口说道:“据老夫来看,这十丈以下,必有大墓,如今我们已挖了一多半,但这地界的土质,诸位也都知道,沙石据多,而且多有巨石拦道,所以开挖起来困难重重。最重要的,兄弟们也都明白,只有那六个憨货,所以只能小挖小干,不能明目张胆,到如今还没挖到墓门,最终挖完,保守估计,也还得一年……”一听说还要一年,几位黑衣人立马坐不住了,一个道:“奶奶的,还得这么久,老子岂不要熬死在这里!”另一个道:“老八,你就知足吧,有吃有喝,又不用担心被官府缉拿,最主要的,还有婆娘……哈哈哈……”这人话音一落,几个黑衣人都发出了Yin邪的笑声。圣尊见他们这样,气得一拍桌子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天天惦记着女人,我警告你们,谁若坏了我的大事,我绝饶不了他!”圣尊说完,将怀中的一柄短刀插于桌子上,由于用力过猛,短刀扎稳后仍然晃颤有声,吓得底下的黑衣人一个个咋舌禁言。
看到下面没了声音,圣尊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又改口轻声说道:“兄弟们呢,不是不让你们玩乐,众兄弟出生入死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也知道大家心里都苦,但成大事莫不要经历一番大苦难,天上从来不会掉下馅饼,这桩事如若做成,兄弟们分了钱财远走高飞,后半生吃香喝辣,绝不在话下。”这段话显然又打动了众人,这群黑衣人一个个眼睛里顿时又有了亮光。但仍有一个黑衣人发了问:“不是俺挖苦,挖了二年了,屌毛没见,大家的心里实在没底得很。”这人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秃老仙,秃老仙陡然涨红了脸,紧张起来,支吾地解释道:“盗…盗墓这事情,急…急不得,自古名山大川,聚天下之气……”但还不等他说完,圣尊立马打断了他的话道:“停停停…秃老仙,行里话就别再说了,我等也听得腻,你只须挖,倘若这事成了,到时给你独一份。但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兄弟们这几年的时间白白耗在了这里,你是知道下场的……”圣尊说完,用手轻轻地摩娑着桌上的刀子,虽然一脸淡定的样子,但语气之间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个秃老仙眼神里面显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说道:“一年,只再这一年时间,老夫今天就打这个包票,圣尊面前,自然不敢枉言。”圣尊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对下面的黑衣人说道:“兄弟们,这地方虽然不宜久留,但眼下,也只能暂且维持。如今大家伙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穷山沟里的日月,虽说寡淡,但好在饭里还有油水,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再者,奉养日渐稀少,还在于此地民穷物缺,对于那些信徒,还是要攻心为上,让他们不能不信咱们,也不能太过于崇信咱们,地还是要有人去种的,鱼还是要有人去打的,只有信徒们有了钱财,就不愁他们不会放到咱们的篮子里来。最后……”圣尊说到这里,用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然后压低了声音凝重地说道:“最后,我重点强调一点,地堡里面那些秘密,一定要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兄弟们再苦熬一年,到时候我们得了宝贝,毁了这里的一切,然后去外面潇洒快活去!”
圣尊的这番话,站在窗外的桃山道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原以为这帮人只是以传教为由祸害村民,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尤其是最后提到的地堡,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就在他正听得专注的时候,身后传来“吱呀”的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