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满城风雨18
夜幕下,平水寺静静地矗立在几人面前,只有寺门口悬挂着的两盏昏暗的灯摇摇晃晃,有些诡异。
申玉上前叩门。
「咚咚咚!」
短促沉钝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随之吹起一股冷风,春夜微凉,但也没有如此的阴冷,楚娇感觉有些不对劲。
申玉连敲了三次,门内都无人应答。
楚娇看着两盏摇晃的昏暗的灯笼,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来!」楚娇上前站在门前,申玉退开半步。
楚娇转手抽出申玉的长剑,小心翼翼地伸进门缝,挑开里面的门闩,随着门闩「哐当」一声掉落,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阴风扑面而来。
楚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这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重,还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呕!」罗思远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楚娇和申玉都抬手掩住口鼻,睁开眼向里面看去。
横七竖八的尸体,门口还有两具,血流遍地。
「这怎么回事?」宋祁年也走上前,看见里面的惨烈情形,脸白了白。
在夜色下只能看到地上一团一团的深色痕迹,这几日虽然不算太冷,但也不至于是数九寒冬。
这个情形,多半是死了两三天了。
楚娇强忍着心底滔天的怒意,朝着里面走去,一进寺中,血腥味越发浓重,风也更加阴冷,仿若置身于坟场中,让人背脊发凉。
院子里总共只有十个人,这是一个很小的寺庙,在这里的时间不到十年,平时很少有人前来,偶尔会有路过的人歇脚。
楚娇向里面走去,罗思远和申玉,宋祁年也跟着她的脚步,人都死在外面,厨房里的饭菜还没吃完,散了一地,其余的地方都被翻的乱七八糟。
「公主,看样子他们把证据都销毁了。」申玉拧眉环顾四周,心里尚未平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手段实在是太残忍了。
楚娇没有答话,只是穿过庙堂,向后院走去,秦仲得说证据都藏在后门外的两个石狮子里,她加快了脚步,申玉不知从哪里提来一盏灯笼,也紧紧跟上楚娇的步子。
楚娇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在石狮子里,一般人也想不到那儿去。
然而在看到大开着的后院大门时,楚娇的脚步迟疑了,她一步步走过去,拿过申玉手中的灯笼照着前面的路。
一地的碎石,石狮子被人打碎了,证据都被带走了,不见了。
楚娇的脸白了白,申玉不明所以,上前几步查看。
「怎么连外面的石狮子都给打碎了。」
楚娇将灯笼给了申玉,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垂着头向外面走去,平水寺所处的山不算太高,看得到京城的灯火。
只有酒楼青楼还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暗色,一阵风吹过,明明是在春天,却偏偏带了些萧索的味道。
「罗思远,去报官吧。」楚娇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公主,咱们先回京城吧,万一杀手还会回来,咱们可不一定能逃脱。」申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温柔一些。
楚娇的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里面血腥味,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又灌了不少冷风,让她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胃里好像有两股气流打架,疼得她直抽气。
申玉听到楚娇的呼吸声急促起来,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公主,您怎么了?」
楚娇用了很大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申玉左顾右盼看见一块大石头,便扶着楚娇过去坐下。
山顶上的风有些凉,这里礼寺有几步距离,风也是向后吹去的,带着一些草木的味道,冲散了几人方才的难受和干呕,清醒了不少。
楚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用说,这一定是楚宁做的,楚宁太了解秦仲得了,这个平水寺出现的时间不长,又少有人来,顾及也是在秦家找到了一些线索才找了过来。
抢走了证据,杀了人,如今正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王府里,又是几条无辜的人命,楚娇脑袋有些发胀。
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一凉,原来是申玉,她将灯笼放在一边,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痛感和肿胀感有了一点缓解。
楚娇在平水寺外歇了一刻钟,四人就骑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风平浪静,顺利地进了城门,罗思远便向着京兆尹府的方向跑去。
楚娇看着宋祁年,眼色冷淡:「还望小宋大人闭紧嘴巴,平水寺的事情涉及秦仲得,这背后可能……」
「永安公主尽管放心!」见楚娇有所迟疑,宋祁年便截了话头。
「微臣知道事关重大,不会随意外传的。」
「吏部尚书杨构和秦仲得往来甚密,不宜知道此事。」楚娇接着道。
「好!」宋祁年微微颔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申玉,调转马头离开了。
「公主!」申玉迟疑地看向楚娇,「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回北渊王府看看世子,你先回军营吧,这段时间注意着城内的动静,城外还是要时时打探的。」
「好!」申玉点点头。
楚娇驱马直奔北渊王府,几日没见着傅云归了,心中有些想念,不知他如何了。
楚娇没从正门进去,到了侧门便停下马,将绳子递给一旁的侍卫,这里离照云居最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傅云归。
进了房间,楚娇才感觉到一阵温暖,房里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烛火。
楚娇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内室昏暗一片,楚娇只能凭着记忆中的布局,小心翼翼地避开障碍,向床边摸去。
怎料手刚触碰到床沿,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雪莲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额头。
楚娇有些无奈:「你醒了也不说话。」
傅云归嗓子有些哑:「我就是想看看是哪路人,胆子这么大敢摸到这儿来。」
楚娇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幼不幼稚?」
黑夜里,傅云归吸了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楚娇有些慌的语气明显地慌张起来:「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我去找太医。」
刚要起身就被拉住了,傅云归的声音带着笑意:「没事,不用。」
楚娇不敢再动,只是坐在床边,摸到他的手握住:「你什么时候醒的?伤口还痛吗?」
「昨天,不太痛。」
「伤的那么重,还是要好好修养。」楚娇话语中满是担心。
「你放心,在王府,好吃好喝地养着,许多补品流水一样地往这儿送,加上我身体底子也还好,不会太严重的。」傅云归低声安慰她。
随后轻轻拥住楚娇,下巴搁在楚娇的颈窝上:「听说你也受了伤?是秦仲得做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楚娇拍了拍傅云归的后背,让他不要担心。
「当真?」傅云归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是隐忍的怒意和冰凉。
「当真,你好好休息就是,他伤了你,我怎么会让他好过?」楚娇哄着傅云归,又扶着他的头让他躺下。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你好就行了,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楚娇声音轻柔,「我走了。」
刚要起身,楚娇的手就被拉住了。
「你不能这么折腾,还不等楚宁死了,你就先累垮了。」傅云归声音温柔,但是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秦仲得说证据在平水寺,我今晚去了平水寺,寺里的僧人都被杀了……」
楚娇声音平淡,慢慢弯下身子趴在傅云归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耳膜。
傅云归已经知道了楚娇接下来要说的话,宽大温暖的手掌覆上楚娇娇小的脸,长长的睫羽扫着他的掌心,有些痒。
随后手掌心感觉到了氤氲的湿意。
「他们都死了,我看着他们躺在那儿,都没有呼吸。」
「血流了一地,我有时候想,我们的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以为可以少一些生离死别,可是还是阻止不了。」
楚娇的话里是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听得傅云归眼眶也有些红。
「我们不过是占了先机。」傅云归开口,「可是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也都不在我们预料之中。」
「我们变了,他们也在变,这世间本就如此,环环相扣,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重生,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很多事情也随之改变。」
傅云归轻轻拍着楚娇的背:「不要自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楚娇缓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何时睡意涌了上来,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傅云归怀中,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让楚娇无比安心。
楚娇看了一会儿傅云归温柔俊美的睡颜,心满意足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起身越过他,提着鞋子走出内室。
穿戴好以后打开房门,就看见江葵眼睛红肿地站在门外。
「江葵?」楚娇心里一惊,「你怎么了?」
江葵听见楚娇的声音,再度落下泪来,想说什么,刚刚开口便泣不成声了。
「娇娇!」一道虚弱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楚娇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阿璃?」她大吃一惊,江璃脸色惨白,未施粉黛,身上一片素白,头上只别着一支木簪,眼睛肿的吓人,像是哭了很久。
「阿璃?怎么了?」楚娇心一沉,上前抓住江璃的手。中文網
江璃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抱着楚娇就大哭起来:「娇娇,娇娇,我父王,我父王走了……」
楚娇原本以为是赵岁烟,乍一听到江璃说的话愣住了:「舅舅?」
江璃哭着点头:「我父王。」
「舅舅?」楚娇眼眶微红,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着江璃。
江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妃说,她和父王一起歇下,早上起来,父王的身体,就已经凉透了。」
江璃再也站不住,拉着楚娇的袖子缓缓滑落在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捂着心口全身都在颤抖。
楚娇征愣片刻,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滑下,她蹲下身扶住江璃,哽咽着说:「回府,回府看看。」
「娇娇,我父王,我父王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要帮他……」江璃泪眼朦胧地看着楚娇。
楚娇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查出凶手,让你们亲手给舅舅报仇。」
楚娇扶着她站起身,江璃身形摇晃,已经站不稳了,楚娇心底的怒意翻江倒海,面上悲戚,扶着江璃一步步走出照云居,向南柏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