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平的世界
这座城市一共有十个区,除了靠墙的四个界区,还有一个中区和五个边区,这六个区合称翼区。这十个区呈阵列式排布,地图从左往右看就是:三区、三区、四区和界墙。
翼区的人们离墙太远,也见不着墙,于是大概率不在乎墙的存在,唯有在来我们这里旅游时才会惊呼墙的壮观。
我们墙区的人就不一样了,界墙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在学校里就有很多围绕着墙开设的特色课程。高中的第一节思想与历史课,就是全班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墙边,学习墙的历史与作用。
那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界墙。
在大概离墙一千米的时候,就看不到任何建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公园和雕塑,这片由各种装饰物和巧妙景观设计组合成的带状公园宽约五百米,景色宜人,是出了名的度假胜地,附近的居民经常会来这里散步,也有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聚集在这里打卡拍照。
公园的另一边是一条观景长廊,陆地便在此终结,一条宽约三百米的护城河横跨在观景长廊和界墙之间,和岸边各种语言写成的警告标识一起,把所有活物拒之墙外。
界墙也是白色的,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材质,只知道它的表面看起来非常光滑,却不怎么反光,很像磨砂金属的质感。墙的顶部斜插着阵列整齐的透明肋板,时不时还泛着蓝光,就像科幻电影中宇宙飞船的离子引擎那样,极具科技感,听说那是用来拦截飞行器的。
老师带我们步行在观景长廊,并郑重向我们介绍了国家、墙、历史和那边。
“就像外面很多国家一样,我国建立前的那个时代信奉相对平等,也就是90%的平等,但其中仍然存在着10%的不平等难以消除,并且不断反噬着不堪一击的平等。怎么能让你们理解呢?”他顿了顿,搜索着合适的例子。
“嗯对,比如你若是生于豪门,那你大概率会子承父业,毫不费力地成为资本家,变成新一代的富豪;你若是生于寒门,那你只能靠撞大运撞来的各种机遇才可能活得体面一些,但机遇只是给少数人的,大部分这类人还是在苦难中度过了他们的一生。而那些精力无处发泄的富人们便开始投身于各种混乱的制造中了,这是资本与人性的本质使然。”
“后来呢,一场战争改变了世界格局,让我们的天才先贤得以在一片废土上重新建立国家,重新定义秩序。”老师抬起手臂,指着那面墙,不经意的动作引来了周围游客的注意。
听众变多了
“看到面前的这堵墙了吗,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条对称轴,先贤们沿着这条轴线建立了左右两座完全对称的城市,并各自输送了一百万人口。”
“老师,连每个房间都对称吗?比如我家的厕所?”
“别说是厕所了我的孩子,就连你家的马桶都是沿这界墙对称的。我们所有的建筑,像公寓、大学、商场、办公楼、工厂以及各种公共设施全都有一模一样的两套,就连他们的名字都一样。”
“就连名字也一样?”在饱受了家长千奇百怪的蒙骗后,听到真相的这群学生无不目瞪口呆,除了几个早已知晓真相的同学,不屑地踩着比老师快半拍的节奏向周围人佯装小声的科普。
“是的,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和那边的城市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国家,理想国,就算在外界看来我们也是完整的。”
“举个例子,我们区的和平理工大学,
在那边也有一个。现在我们假设这边和平理工的教授A发表了一篇论文,那边和理的教授B也发表了一篇论文。那么在国际学术期刊上,不过是同一所大学的两篇论文而已,他们最多不过会认为这是一个学校的两个校区罢了,其他方面也是如此,所以我们的国际交流也完全没有障碍。”
“地理基础有了,就可以建立新的秩序了。”
“有些熟悉历史的同学可能知道,国家的行政管理过程中最忌讳的就是裙带关系和政商结合,那么如果能断绝亲戚朋友和利益关系,这些恶习就有机会被终结。理想国这个镜像国就是做出这个改变的最好机会。”
一些举着相机的人走了,另一些又围了上来。
“首先,中间建墙让左右两城居民完全无法产生交集,然后把左城人的资料给右城人,让他们选举出想要的左城人来管理自己所在的右城,同理右城人反过来管理左城,被选出来的人叫做行政员。这些行政员的升迁去留也都由对面居民决定。再加上墙使他们无法物理接触自己的辖区,他们便不会与其管理的企业,土地和民众产生熟人关系。同时行政员们的收入也都是依靠其管理的对面居民给予的评价积分换算而来,这就使他们竭力让治下的居民感到幸福。行政层面的绝对公平就实现了。”
“那这些行政员们不会和对面的人产生交集吗?他们会打电话吗?”
“完全不会,这就要依靠科技的力量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公平塔上的天数是从一百年前而不是建国的时候开始算吗?”
众人摇头
“那是因为直到一百年前我们才发展出必要的科技来应用这一方法。现在的行政员完全是通过各种电子设备来管理对面,所以他们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窝在家里上网,对着像游戏一样的电脑软件解决其对面辖区的问题并发布政策,对面所有居民也都会被虚拟化,变成软件里一个个的小黑点。而且无论行政员在那边身居何位,哪怕高至城行政官,一旦他们离开了那台电脑,脚踏在自己这边的土地上,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我们眼中的“职业电子游戏玩家”罢了。他们会和我们大家一样受到那边行政员的服务与管理。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也是被管理者,便能从那边行政员的管理中获得经验,一个良好的正循环就这样建立了。”
“那如果真过去了会怎样?”这是那些调皮叛逆的孩子们最热衷的话题
“那是我们竭力避免的事情。”老师压低了声音,用余光扫视着偶尔凑过来旁听的外国游客。
“在这墙刚建成的时候,确实有不少破坏分子试图穿越,但他们不是在穿越的时候意外身亡了,就是被抓了回来拉上绞架,总之是没什么好下场。而现在,这面拥有自我升级能力的墙已经成为了高科技的代名词,更加难以逾越了。再说了,墙那边和这边一模一样,有什么好去的呢?”
“那外国人呢?他们能过去吗?”
“不能,一旦他们去过一边,就再也不能去另一边了。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只要见过一边,就永远无法见到另一边了。”
可能是在外国人面前不方便说,回到教室后,老师才进一步解析了界墙存在的意义和防止穿越的必要性,大概就是一旦两城产生交集,这个社会的秩序就会受到挑战,整个国家也将危在旦夕。
是啊,一样的东西还有什么好去的呢。
大学毕业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享受生活上,再也没什么心思像小时候一样去关心那边了,那边也仿佛不存在了。这大概就像其他国家的居民对邻国的想法一样,只要不是想去看看新鲜或关系紧张,那邻国的名字就只是一串没什么意义的字符。
总之,在这种先进的制度下,我们国家的每个人都非常快乐,犯罪率近乎为零。从我有记忆至今也就只听说过几起轻罪。所以这种人命关天的穿越大案我是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说还有让整个社会陷入混乱的风险。
我啜了一大口酒,等着他的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