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名剑19

第2章、名剑19

司徒本是个孤儿。

听其他乞丐讲,他是在西梁城北郊被一个老乞丐捡回来的。

自记事起,他便一直是跟着老乞丐在西梁城四处乞讨。老乞丐是个哑巴,只能叫唤着不明意的声音,身子伏在地上,希望怜悯这一老一少的老爷给点吃食。

他就在这样跟着老乞丐过了两年,直到老乞丐病死在雪中,用他平时从不离身的破草席,裹住老乞丐瘦弱干瘪的尸体,拖着埋到了城外。

为了活下去,他学会了卖惨,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偷东西。

他的命运本该是某一天被某个老爷逮住,乱棍打死,又或者死在某次和其他乞丐抢地盘的斗殴中。

但是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粗暴地给他全身洗干净,又给他换了一身衣裳。因为对于未知的不安,他本来是很抗拒,但在跑了七八次之后,他就老实了,男人总能在发现他藏在哪里。

最后一次他跑到了城外,本以为是逃脱了,没想到遇到了一头下山觅食的大虫。危急关头这人从树上越下,拦在了他和大虫之间,饥饿的大虫迟疑稍许,便呲牙朝着两人跃起。

他当时傻了,瘫坐在地上,可却看的很真切。男人拧腰转身挥臂,一掌印在大虫心口,大虫登时飞出数丈,尘土扬起,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自此之后,他便老实了下来。

男人名叫司徒南!

司徒南在西梁的这段时间内,他跟着见证了数场江湖拼杀。

先是打塌了西郊数十里外马匪聚集的沙城城墙,几掌毙了贼首,之后又打断了几个招摇撞骗的和尚的腿。

“我要走了。”司徒南有天突然对他说道。

他那时还不懂这段时间这个男人为什么留他在身边,但是也隐约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便问到:“那我呢?”

司徒南看向他,“你要一起走吗?我正好缺一个徒弟。”

“哦,哦,好的,我一起走!”他明显有些结巴。

司徒南不由莞尔,“你得先拜师!”

小乞丐挠了挠头,明显是不知所谓的样子,男人无奈摇了摇头,“先跪下!磕三个头。”

他立马规规矩矩跪下,朝着司徒南磕了三个头。

司徒南点点头道:“且听好,为师这一脉自古单传,所以一切从简,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司徒南唯一的徒弟!”

“入我门下,只得四条戒律。”

“一,未必忠君,但要爱国!”

“二,酒色财气,财色有道,酒气适度。”

“三,习武强能,必当惩恶扬善,维护太平!”

“四,等你出师了再告诉你。”

“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起来吧,这就算礼成了。”待他站定,司徒南又问到,“徒儿,你的本名叫什么?”

“司徒!”小乞丐开口道。

司徒南一怔。

“我是老爹捡来的,自小跟着老爹生活,前年冬天,他病死了。”他顿了顿,“老爹不会说话,别的乞丐们都叫我小乞儿,本名是没有的。今天跟了师父,那我就跟师父姓司徒!名字就留着,等我和师父你一样厉害了再取。”

司徒南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会是从一个多月不怎么开口的徒弟嘴里说出来的话,随即面色便柔和了下来。

其实小司徒不知道的是,司徒南来到西梁已经一年有余,从他葬下老乞丐就开始注意他了,只是这些事情,他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了。

司徒南带着这小司徒离开了西梁,两人一教一学,朝着南方走去。

而百手怪侠司徒南,也自此淡出了江湖,传闻有人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西南的十万大山边缘。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整个江湖因武帝血猎而造成的衰败之像渐渐消失,小辈们也慢慢开始崭露头角。

魏都,金陵。

得云楼。

“话说那盗圣,在道宫圣女面前终究还是露出了真容,那叫一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圣女追击了这盗圣许久,打了数次照面,虽然每次见的都是不同面孔,但是也因此对这个神秘的男人,失去了初衷。”

“见他此番动作,圣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欺身而上便把年轻的盗圣扑入了帐中。”

这说书先生也是功力深厚,说得口舌生花,让台下众人觉得自己就是那盗圣一般身临其境。

“啪!”

说书先生拍了醒木,终是说出了令台下听课深恶痛绝的那句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顿时一片混乱。

“彼其娘之!每次说到一半就没了!”

“就是就是……”

“得云楼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就是就是……”

“说书的你接着说啊,你也不想待会儿回家路上……”

“禽兽!”

“就是就是……”

“……”

看着台下乱糟糟的,几个好事儿的一直在拱火,得云楼的掌柜的看说书的撤不了台,便只好上台开口解围。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这部‘盗圣传’乃是当今肃王府的小王爷所撰,七天一篇,不是台上小先生不愿说,确实无书可说。”

见有几人又要撒泼,掌柜的放出了杀手锏,

“但——,”

见台下闻言稍定,他接着道,“难得今日客官们听得高兴,得云楼为每桌送上一壶正宗七里香!另有一部‘十八子作’,稍后奉上!”

众人瞬时满足了,七里香可是得云楼名茶之一,产自西南七里香茶庄。听说高祖当年在西南之时经过此地,在七里之外便闻到了山巅茶庄炒茶的香味,故此得名七里香。

有一小公子问:“刚刚掌柜的说的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好像没听过哦。”

边上有人出声道:“这天下近千年来出了十九支名剑,十八子作讲的就是这十九支剑的故事。”

“十九支剑?那为什么故事叫做十八子作呢?”小公子继续问道。

“这位少爷有所不知,这十九支剑当中的一支唤做天问。”这位说话的侧身拱了拱手道,“这可是当今陛下的佩剑!帝王之剑!”

“帝王之剑怎能和江湖之剑混做一谈,所以十九剑自我大魏开国之日起,便成了十八剑。”

“那这江湖上除了这些个故事,还有其他故事吗?”小公子继续不耻下问,周边几人也被聊起了兴致,纷纷凑了过来。

“少爷您说笑了,偌大的江湖自然有的是故事,很多都是没写进话本的,就比如说剑魔闻人不二,剑圣林潇,这两人虽然也是用剑高手,可用的却不是十九名剑中的任何一支。”

“还有江南的狂刀上官炎,南宫鸣、南宫羽!”

“北疆的破山戟张虞、西南霸王枪段云……”

“……”

喧闹还在继续,直至说书人再次回到台上,落下了醒木方止。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羚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到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今日咱讲的是阳门剑,定海候南宫羽……”

此时在一个雅间里,一男子正倚着窗沿,长发束在身后,只剩额前垂下的发梢,颓风尽显。提着酒壶,望着逐渐失去光亮的天际,眼神深如幽池,其间不知沉了多少话本。

这人正是江湖人口中的盗圣!司徒!

在天边最后一抹光亮也落下的时候,司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粒金珠放在了桌子上,随即拎着酒壶从窗口越出,几个腾挪之后便没入了暮色中。

一个人影立在房檐下,黑色的斗笠,黑色的长袍,完美地融入到了夜色里,如果不是那股剑气太刺眼的话。

司徒踉跄着脚步走到那人身旁,仰头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开口道,

“多年未见,前辈风采依旧啊!”

见这人不搭话,司徒上步倚着他的肩膀,举止轻佻,眯眼问到:“前辈莫不是突然来了兴致要与晚辈再比试一番?还是”

话未说完,那人突然转头看着他,眼神如同古井,毫无波动,但散出的气息却仿佛要将他割裂。司徒立马清醒,“哎哎哎,有话咱好好说,别动手啊!”

那人勾起生硬的嘴角,语气依旧冷冷道,“开个玩笑。”

“前辈你这玩笑开的真好,以后还是别开了。”司徒面色讪讪。

这男人就是那些茶客口中的剑魔——闻人不二,他本是一名剑客,奈何堪不破名利,为了天下第一杀人无数,杀孽无算,后又为挑战武帝闯皇宫,故至今仍被朝廷通缉。

当年司徒成名后曾被这杀胚堵在路上,要不是两条腿跑得比较快,也得被他顺手一剑砍了。

司徒灌了口酒,后退靠在墙上又说到:“朝廷给前辈挂的赏金可还在呢,回中原不怕麻烦找上来?”

闻人不二开口道:“所以找你!”

“前辈见谅,晚辈可是挑活接的。”

闻人不二当时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说道:“七百多年前,中原道门正统蜀山剑宫,内部因理念不合分裂成了如今的剑宗和道宫,而蜀山秘典之中有一卷心法,遗失在了那次混乱之中。”

司徒收起了轻佻,表情凝了几分重,闻人不二依旧不理会接着道,“剑宗以剑法为主,内力为辅,崇尚杀伐对敌之力,而道宫推崇的是练气之法,以身心为炉,以气作刀兵。分裂的最终结果就是道宫的祖师带着秘典心法部分,远赴北海苦修,为了寻找遗失的那卷心法,道宫留了一支传承在中原。”

他看了一眼司徒,冷清的眼神仿若万古不化。

“道门十脉,分九剑一法,九剑自然在道宫之中,而第十脉的法,却早已消失,不知去向。”

说到这,闻人不二顿了顿,而下一句话,终是让司徒变了脸色。

“这一法,唤做乾坤摩弄。”

……

司徒终究还是接下了闻人不二的委托,不过这次偷的却不是东西东西,而是一个人!

为此他连夜出发,在第四日清晨来到了淮王的地盘,三山郡。

打点好一切之后入了城,已是第六日,第二夜便是约定好的时间,他早早地来到了淮王府采薇阁,一路上并未异常。

这是城内最高的楼,司徒就笔直地立在这里,却和房檐上的脊兽一般,丝毫不显突兀。

如果有人在跟前,就能看出他在月下显出的削瘦面骨,肤色配上眼神,显得极其清秀。如果不是有喉结,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会爱上这张脸,剩下的一个要么是不喜欢女人,要么就是喜欢丑女人。

司徒每次出手都会换一张面孔,这次突然想尝试点不一样的,便换了一副极近女人的面孔。喉结是他时间不够不得已留下的,反正这世上能抓到他的人他还没见过,影响不大。

望着脚下的府邸,司徒嘴角勾起了弧度,这次委托还有点挑战性,而面对有挑战性的事情恰好能使他身心愉悦。

一袭贴身的黑衣,身上再无他物,不带一丝累赘,这是他对自身名号和对手的基本尊重。就如剑客赴约一般,除却三尺长剑,便是必胜的的信心和必死的决心。

司徒不是个剑客,也从没有必死的决心,但是他从未失过手,这就够了。

楼中晚宴结束,只剩下了一人,正站在东边的窗前,

司徒趁此提气从西侧窗户进了阁内,一个闪身贴着柱子,慢慢地摸到了房梁上趴着等待时机。

不多时,门外传来声音。

“启禀殿下,濯谣姑娘到了。”

只见刚才还沉稳地站在窗前的男子,面上喜色再也藏不住,眼里透出的光让司徒心中莫名,冒出了‘原来堂堂淮王竟也是这样一个贪恋女色之人’的念头。

来的女子正是小楼八魁之一的濯谣,身姿丰盈有致却又不碍莲步轻盈,从进阁开始便令淮王移不开眼。

两人对饮片刻之后,在濯谣半推半就下,如天雷勾动地火,极尽缠绵。前后持续了一刻有余,两人才沉沉睡去。

其间之事虽早有预料,却还是让他备受折磨。

见四周俱寂,司徒运动收敛声息,十分功力用了七分,翻身落在阁中。看着两人暂时不会醒来,便将女子的长袍裹上,又封了全身多处穴道,避免她在途中醒来,看似繁杂,完成却不过瞬息之间罢了。

正当他扛起女子要离开之时,顿察有异,扭头看向窗外,一道人影正立在檐下。司徒顿时脑袋一炸,在察觉到对方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这个人影身上透出的剑意,那是真正的剑意,和闻人不二那个半吊子不一样,这人绝对能一剑了结了自己!

不曾见过,是个不出世的绝顶高手!

司徒第一时间想要逃,但理智阻止了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这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离自己这么近,还是第一次碰到,身法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在弄清对方来意之前,司徒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突然动了,只见他偏过身去,司徒顿感压力一空,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再次扛起裹在绣袍里的女子,从西侧窗户掠出,小心隐匿身形,直至出了王府,身法即刻催动了十二分,直奔城外。

直到离开了三山郡城数里,看见山谷中提前留下的车马,才将女子往上面一扔,瘫坐在轮毂下。

他浑身上下已无半点气力,趁着还未见启明,抓紧时间调息。他有一种直觉,那个人是来杀人的,当时在场的除了自己就是淮王!这可不是小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不出司徒所料,就在离开郡城片刻之后,一道剑光从东海边闪过,城内几位有感的高手登觉毛骨悚然,而后纷纷掠上高处观察。

南宫鸣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整晚内心不安之感越发强烈,直至那气机再次出现。

那是在淮王府!采薇阁!

他第一时间往杀意发散而来的方向冲去,不等侍卫通禀,便提气轻身径直跃上了顶层。看到阁中场景,南宫鸣脑袋里嗡地一声,这天,要塌了!

王府中几位顶尖门客和护卫都已倒在地上,血水流淌了一地,而高台上的人尸首分离,看那滚落在一旁的头颅,正是淮王!!!

天还未见明,三山郡城却已是乱做一锅粥,城门紧闭,街道上皆是披甲军士,正对每一处住宅进行盘查,江湖中人见此局面也尽皆老实下来,整座郡城气氛一片肃杀。

不过这些都和司徒无关了,他已经完成了委托,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又换了一副面孔之后,驾着马车,独自一人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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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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