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西梁城

第3章、西梁城

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感觉眼睛上有东西糊着,便抬手扒开,触到的是尚存温热的液体,黏糊糊的,还有腥味!

推开压在身上的异物,这应该是一个人,起码看起来像,但是脑袋没了半边,剩下一只眼睛搭着半张脸,很是狰狞。

抬眼望去,周边是一片狼藉。

燃烧的马车,满地都是破损的尸体,眼前是不见底的深渊,弥散的黑雾像极了狰狞的山海恶兽,身后还隐隐传来了哀求和惨叫。

回头看了看,漫天的火光映在徐安眼底,徐安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这里是地狱吧!

果然像我这样的穷人还是要下地狱的。

正在他出神之时,“嗖~”地一声,黑暗中有东西破风而来,钉在他的肩头。

随即一阵强烈的剧痛从肩头传向全身,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余力便带着他翻滚了数周后跌落断崖,在下坠过程中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这次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爸爸把他放在背篓里上山采茶。山间的雾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芳香,背篓里茶叶遗留的香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就这样在爸爸的背篓里睡着了。

画面一转,他长大了,而爸爸也老了。

在父母的期盼中,他离开了家乡,去了大城市上学,毕业以后找了份好工作,还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有了孩子之后,他离开了公司自己创业,一路顺风顺水,成了行业里首屈一指的新星,父母为他感到自豪,妻子以他为傲。

妻贤子孝,父母康健,事业有成,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

徐安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想起身却又突感一阵刺痛从肩头传来,“嘶——”,疼得不由猛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萝卜头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两只小辫子用灰褐色粗绳扎起,一身麻衣看,起来憨憨的样子,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哎?你醒啦!”

不等徐安说话,她立马起身往外跑去,听声音是顺带关上了门,渐远的声音传来:

“老头!老头!十四醒了!他醒啦!”

全身无力,他挣扎了几次才坐起身来,看眼前的环境是那么陌生。

从木窗内透进的微光来看,此时应是临近傍晚了。房间内尽数都是木质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应该是房间主人喜欢仿古风,可一件电器都没有就有点极端了。

徐安现在满心疑惑,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说尸骨无存,性命还在就有些离谱,就算是银行想让他活着还债,也没办法把摔成肉酱的他再拼接回来吧。

他想要下床出去找人问问是什么情况,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也有些不对劲,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怎么像是个小孩子的手?

不!这就是小孩的手,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小孩!!他突然有些惊慌,再次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一个荒唐的猜想出现在心头。

不管事实如何,还活着就是好事。

他拖着幼小孱弱的身体走向了门口,身上还缠着绷带,浑身作痛。拉开房门,天光便映在了脸上,令他下意识地遮挡了一下。

这是木制楼房的二楼上,从门口看下去是一个小院,院内摆着排排竹架,上面晒着青黄的干叶,闻味应是野茶。

黑瓦灰墙的低矮建筑自院外绵延开去,更远处是立在建筑边的高墙,墙上还有钟楼。

没有高楼大厦,听不见汽笛嘈杂,连空气中都没有丝毫废气污染的味道,一点儿现代气息都感受不到!

现在不是连穿越剧都不让拍了吗?还允许有穿越这回事儿?上面也不管管?

活着的喜悦,被未知的一切冲淡了,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突然感到了迷茫,心中的问题乱如线团,不知道从何理起。

身体的不适感也在这时出现,他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只能顺势瘫坐在门口,倚着门框大口喘气以缓解不适。

这时小萝卜头拉了一个男人上了楼,来人发须有些泛白,怪不得那个小萝卜头喊他老头。徐安能看出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很多常年在室外劳作的工人农民都是这样,外像早衰。

男人见他面色发白,便急忙上前来把他抱起,放回屋内床上。

待徐安躺好,脸色稍有平复,这才缓了急切的神色,轻声说道:

“你肩头中了箭,身上还有多处摔伤,好好休养,不要胡乱跑动!”

又转头对小萝卜头说道:“照顾好他,不要再让他下床乱跑!”

“我刚才叫你去啦,十四不是醒了嘛!”小萝卜头顿时急了,反驳道。

男人无奈道:“好好好,爹爹不怪你。但是这次你得把哥哥照顾好了,不然这个月就没糖人了。”

小萝卜头闻言只好服软,低着头,两只小手卷着衣角,“知道了啦。”

徐安躺下之后状态稍好些,便问道:“这是哪里?”

男人说:“这里是西梁城内,很安全,不用担心。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等养好伤再说。”

徐安刚刚一通下来,本就不多的精力也已耗尽,心里有再多问题也只得作罢。

……

半年后。

徐安坐在屋顶,看着街上稀疏的人流,叹了口气。

他身体康复之后还是走了出去,逛遍了大半个西梁城,后来又偷偷跑到了城外,但是找不到任何现代化的痕迹。任何建筑、任何人,包括城外的山川河流,都告诉他,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怎么了小子?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记忆是痛苦的根源,忘记一些东西也许没什么不好。”

徐安不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

轻功登峰造极,隐匿的功夫独步江湖,整个天下能够和他交手的的人屈指可数,因为都追不上他,或者直接找不到他人在哪。

盗圣,司徒!

看着这个痞气十足的男人,徐安也无可奈何,这人的行事作风就像他那张脸一样多变,捉摸不定。徐安认识他不足一月,便已是明白江湖传闻一点不假,或许这才是他能够这么多年没被人找上门乱刀砍死的根本原因吧。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呗!难不成还得自己把脑瓜子剥开,看看藏在最里面的是什么吗?”

徐安无所谓回答道。

司徒不禁笑了:“你这小鬼头,不过八九岁的小屁孩,说起话来却一点不像个稚童。我也想看看你脑瓜里藏的什么?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不过,挺对我胃口!”

徐安不禁一个白眼,内心嗤笑。

都奔三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幼稚!

鄙视归鄙视,但是对于他的轻功,徐安还是很眼馋的。

现在徐安对于这个世界也了解了些,总归起来就是一句话:魏高祖牛13,魏武帝也牛13。

魏高祖用了不到十年,就结束了前朝三帝并立的混乱局面,而后的时间打退了北蛮,打服了南疆,夯实了帝国基石。

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武帝登基前就硬生生打穿了整个江湖,打成了天下第一,现如今的天下第一,剑宗宗主——剑圣林潇,那时候还是个弟弟。在登基后又发动“牧鹰血猎”,强势扫荡江湖,逼得剑宗老宗主退位,让剑宗再次封山三十年,并向朝廷称臣,之后还顺手派人打垮了在东南沿海肆虐十数年的海寇。

自此天下内忧外患尽除!不出所料,天下在当今文皇帝手里,肯定是尽显盛世光辉的!

咳咳!毕竟是当今陛下,吹捧两句不寒碜,说不定以后混好了,遇见他老人家的时候,舔,啊呸!交流起来也自然些。

当今天下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太平的了,徐安遇上的那次算是极少数的例外。

身体康复之后,他也曾随救他的于老头回到山上寻找线索,可是那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也许留有痕迹,但肯定也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于老头虽说是采野茶谋生,但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不然也不会和盗圣相熟了。从未听过他提起以前的江湖经历,但是看他的言行举止,徐安也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于老头与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城内官差在他醒来后第二天就去了山上,那里被清理得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所以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留在他身上的箭头了,可是除了是精铁所铸特别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

这江湖看似平静,内里必然是暗流不止,所以徐安这才眼馋这痞子盗圣的轻功,只要学会了傍身,这天下大可去得!

没有了贷款,没有了九九六,没有了女拳之类的糟心玩意儿,这不活个笑傲江湖出来,都对不起穿越者委员会给的机会。

不对啊,我好像没有金手指!!是不是他们的系统出故障了,忘了分配?

算了,来都来了,管他呢,干就完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想到这,徐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不由得笑出声来。

“嘿嘿嘿……”

司徒就站在旁边,看着这孩子就发了会呆,然后就傻笑个不停,越笑还越猥琐,越看越不对劲。

“喂喂喂!你在想啥呢?笑的和街口的王麻子似的。”

王麻子他认识,是个独身老男人,长得丑不说,还懒。平日里就爱调戏对门的媒婆刘大娘,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笑起来那叫一个猥琐。

“你说个鸡儿,你才像王麻子,我看你痞里痞气的,过几年就是下一个王麻子。”

徐安一听立马炸了,跳起来想给他邦邦两拳,可奈何身子太小,司徒只一个退步就落到了院里。

这老小子说话不怎么样,这一手功夫是真的帅。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认定现实之后的郁闷都被冲散了,也就跟着爬下了屋顶。

“十四!十四!赶快做饭啦!老头收摊啦!”

看着跑过来的小萝卜头,徐安不禁头大,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属于高级自来熟,她是于老头收养过的第十三个孩童,他是第十四个,所以他明明比她要大几岁,却被要求叫姐姐。

她在半年间像是吃了饲料似的,身体猛长,当初的小萝卜头,如今已和徐安一般高了。而且这丫头一身怪力,徐安曾被她在暗地里揍了好几回,原因是他不愿意多做几顿吃的给她。

徐安前身经常给女友做饭,还考了个高级烹调师,伤养好之后便给两人做饭,小丫头一吃便跟磕了药一样胃口大增。更何况他平时还注意营养搭配,小丫头长了身体那是自然的,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了。

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到司徒也不见了踪影,便无奈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安抚道:

“好好好,你先玩会,我这就去做饭。”

小丫头也不听他的,跟着他进了厨房。

“你又跟进来干嘛?厨房这么小,小心待会烫到碰到。听话,出去,不然待会做不好吃别赖我啊!”

听徐安说这话,小丫头才停下了蹦跶,“哦”了一声退到外面,然后他又看见窗口冒出个头来,一张小脸搭在窗沿。

徐安无奈,算了,不添乱就好。便不再搭理她,自顾生火,淘米,挑拣蔬菜。

正在他在厨房中菜刀上下飞舞之时,外面两人也聊上了。

于老头刚熄了炉火,正坐在桌前,准备把最后一壶茶喝了就收摊。

“喝一杯?”

司徒在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碗,一口喝了半碗。

“别说,定风山的野茶还真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没有野茶的那股涩味,沁人心脾,比起那名茶也不遑多让!”

“反正以后你也经常喝的到,那么大的山,那么多野茶我怎么采的完。”

司徒闻言便问道:“他召你回去?”

于老头点了点头道:“毕竟他是兄长,不论什么身份,于公于私都还是得听他的。”

“那这两个孩子呢?他们还小,带着他们走的话,以你的身份怕是没办法像如今这样顾着他们了。”

听得友人所言,他微微一笑,笑容莫名,说道:“他们的去处我早有思量!”

“何处?”

“不过十余日,你便这么关心那孩子?”于老头放下茶碗,看着他。

“你这厮!明明几日前我就与你说道过,徐安这孩子根骨不错,日后可以将他交由我来调教,保证不会浪费了这个好苗子!”

司徒顿时急眼了,“更何况他虽不记得前尘之事,但是为人处世颇为老成,跟着我,不出三年必有所成!”

于老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就卖了个关子,怎还急眼了呢?那孩子本就打算托付与你的,但是我得先和你约法三章。第一,给你三年,至多四年,把他送到剑宗去;第二,你的那个秘密等他超越了你,你再交底;第三,没啥事儿就在西梁呆着,别乱跑了。”

“得得得,我收个徒弟你咋这么多事儿,知道了知道了!”

于老头看他不耐烦的样子,笑骂道:“别不上心,你那些债别让他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别的先不说,道宫要是来人,你跑的再快也得交代了。你死不死的我不管,可是他不能有事!”

“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你不是老拿咱两关系说事儿吗,说什么一起同过床,一起挨过刀,一起皮袄过……哎呦我曹!”

见他说话越来越偏,于老头直接起身一甩茶壶,刚还滚烫的茶水,登时照着他的面门洒去。只见司徒一个后仰,凭空翻滚数周,竟在无所依凭的情况下向侧面躲开来。

司徒刚站定,便听见“嗖”地一声,一个物件自于老头手里飞来。抬手夹住一看,是一块盘龙玉佩,上面龙形的纹路栩栩如生。

他抬头看着于老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没说话,老头便说道:“这个东西保你在郡内无忧,可同样的,你得把这个徒弟护好了,能顺便教好自然更好。”

司徒还没缓过来,自然也就忽略了他话中的阴阳怪气,

“你怎么舍得的?这可是你的护身符啊!难不成那小子这是你的私生子?!”司徒不愧是司徒,这转折得很有逻辑。

“你可闭嘴吧,不要就还来!”于老头没好气到。

“要!当然要!我就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值得你这么关心。”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于老头眼神飘像远方。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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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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