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网来信
诊所里,阿卜杜勒一夜未眠。
靶场的事已经过了快一整天了,他的手仍然还在抖,也不知是因为料峭的春寒,还是出于过份紧张的情绪,抑或是大仇地报的激动吧。
往昔在伊拉克时,他曾是巴格达有名的潮流人物。伊拉克习惯饮用加了白糖的红茶,也有年轻人加奶和加柠檬的,但惟独阿卜杜勒不同,他偏爱喝美式咖啡,甚至在开斋节上的聚餐上,也不按照传统与亲人们共享红茶。
阿卜杜勒憧憬美国,向往美国,那是世界的灯塔,自由、公正、包容、开放,于是求父母送他去留学。父母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虽然不舍,但也支持。
开始的几年,父母和姐姐们经常申请过来签证探望阿卜杜勒,开斋节还让他请假回国团聚。
他很是厌烦,向往自由,却还是像一只风筝,飞得再远再高,却还是有一线牵动。殊不知有一天线一断,风筝只剩漂泊无依,孤苦伶仃。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阿卜杜勒不懂,但他觉得,美国是绝不会错的。他在家书中还期盼着家乡人民在正义的美军的帮助下,获得宝贵的自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阿卜杜勒再也没能收到家人的回信。
2004年,他见到了堂叔马里努,堂叔一家八个人藏在空油罐车里逃出来,等到了美国,只剩下三人。
“你父母和两个姐姐,去年就已经死了!一枚航空炸弹准确命中你家,三层小楼,只剩下一面墙、一片碎石,还有一堆碎肉!”
仇恨的种子,从此开始生根发芽。
“你眼见群山都是固定的,而群山像行云一样逝去。”回忆到这里,阿卜杜勒念了一句古兰经文,亲情与生俱来,便以为来日方长,殊不知有一天会突然失去。
他将铁茶壶放在炭火上烧得滚热,在杯子里放上一大勺白糖,手抖得将糖洒得到处都是,顾不得了,赶紧给自己冲了一杯红茶。
闹钟终于响了,上午七点二十,也是初春天亮的时间。
阿卜杜勒赶紧坐到电脑前,打开一个名为“洋葱路由”的软件,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验证,才完成了设置的更改。
接着,他在浏览器输入了网址———一个暗网。
网页缓缓打开,弹出一个对话框,阿卜杜勒紧盯着一个哆啦A梦头像的账号,对方的网名叫“22世纪家政机器人”。抽空看了一眼时间,7点29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他们都死了,你做得很干净,goodboy.”多啦A梦头像闪烁,对方按时与他联络。
“谢谢你,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要时刻关注迈尔斯家那对母女的动向,尽快去把那个证据拿回来,只要成功销毁,就再也没有人能定你罪。去吧,皮卡丘,就决定是你了。”
他看着对话框那头的中二病言论,实在无法将他与那个手把手为自己定制杀人手段的“犯罪咨询师”联系在一起。
对方用最轻松可爱的语气,说着最阴狠的计谋。
“谢谢。作为报酬的比特币已经转结给你了。”
他还是很守信誉地拿出了自己十多年的积蓄支付给对方,毕竟在教义里欺骗是不允许的。那么杀人呢?他可没有杀人,那个狙击手是迈尔斯杀的,而迈尔斯是自杀,他只是推波助澜。
“你现在把门缝里那张白纸,贴到你家那面朝南的破玻璃窗上。
华盛顿派来了三个FBI,不过你放一万个心,我给你的计划完美无暇,绝没有人能追查到你。”那边发来最后一条指示,然后下线了。
他去门缝一看,果然有一张纸,质地厚重,是一张白纸。去南边的窗户一看,玻璃的右下角果然缺了一小块。
对方作为暗网上的“犯罪咨询师”,竟然已经把手伸了过来,阿卜杜勒庆幸自己刚才如约付账,不然一定会被残酷地制裁,能有一个痛快的死法都将是奢望。
为什么要把白纸贴在窗户上呢?
他想不出理由,但还是乖乖照做,按照指示将白纸贴好。
正是得益于那位咨询师的帮助,他在自己完全没有动手的情况下,逼迫迈尔斯亲手杀死了美国的战争英雄克里斯,然后令其自杀。
阿卜杜勒立刻悄悄来到迈尔斯家附近,潜伏下来,严密注视南希和贝丝的动向。
他看到董焕三人和南希交谈了一会儿,随后离去。
“那三个就是FBI吧,也没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来有个过场。”他想。
到了下午,他突然发现,南希邀请了一名房产经理人过来,房产经理人仔细转了一圈,又和南希聊了聊,随后在房门口挂了一块牌子。
等到夜深了,他才敢上前去看,牌子上写着“代售”,还有经理人的电话号码。
他一惊,赶紧打电话过去。
“您好,这么晚了,什么事呀?”经理人说。
“我看有一套房子代售,问问情况。是玫瑰园路17号。”
“那套啊,实在不巧,已经有人出价了,基本谈妥,对方是个大农场主,出手很阔绰,还说要把房子从里到外翻新一遍。”
听到这话,他一阵心惊,房子一旦翻新,那件东西很可能被找出来,这样他作案的证据就会被发现!
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蹲守在房子周围等待,等待房子里的人都出去。但南希和贝丝一直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
阿卜杜勒有些等不及了,甚至想过趁着南希和贝丝不备,悄悄潜进去,将那件藏在屋中的东西拿走。这样,他的一切罪证都会消失。
终于,在2月20日傍晚,让他等到了机会。
南希和贝丝臂挽黑纱,身穿丧服,离开家要去警局接回迈尔斯的遗体。
此时阿卜杜勒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看见南希和贝丝离开,他大喜过望,赶紧冲进房子,直奔阁楼而去。
他轻车熟路的从阁楼布满灰尘的一幅画后面,拎出了一只箱子。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打开箱子检查。
“怎么样,阿卜杜勒医生,东西还都在吧?”说话的人是董焕,他带着两个搭档将阿卜杜勒堵在门口。
而那个伺机潜入取出箱子的人,正是迈尔斯的精神科医生阿卜杜勒。
阿卜杜勒一惊,急忙辩解道:“我刚想起来,迈尔斯留了些东西给我,放在阁楼上,我是过来取的。”
董焕却说:“那他在自己家里给你留的炸弹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
董焕冷冷说道:“从现场的痕迹我分析,迈尔斯在清醒状态下杀死了克里斯,随后饮弹自尽。但他没有动机这样做,除非是有人以妻女的性命相要挟。
而这个要挟他的人,必定对他的家庭非常熟悉,深知妻女是他的挚爱。但这个要挟者并没有绑架南希和贝丝,那么必定是以遥控炸弹的方式来威胁她们的安全,逼迫他就范。”
从犯罪心理学来说,阿卜杜勒为了逃避罪责,甚至不敢自己开枪,他非常惜命,不敢留下任何把柄。为此董焕设计了卖房的局,为的就是引他立刻前来销毁证据。
“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守株待兔。”卡特笑盈盈地显摆道。
董焕面无表情地纠正:“应该是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