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雷文
田老伯抱着自己才刚满十五岁的儿子的尸身悲恸的不能自抑。
老父亲怀里的男孩,虽是一身布衣,没了气息,眉宇间却依稀可见少年郎的朗朗无忧。
不难想见,少年生时明朗朝气。
今日小镇市集,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或买或卖,好不热闹。
前一刻还在父亲书画摊前朗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田氏书画包您满意……
却只听轰隆一声雷响,少年已经没了气息。
雷声惊起的惊叫声还未散去,集市上的人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到了田家父子的书画摊前。
甲: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让雷劈死了?!
乙: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是个,东游西逛,偷鸡摸狗的恶少年?
丙:对对对,要真是个好好的少年郎,哪能让雷劈死!
丁:兴许是个妖怪也说不定……
……………………
悲恸中的田老伯老泪纵横,心如刀绞,耳中却不断传来这些个围观闲人的议论交谈。
泪水模糊的眼睛从怀里儿子的脸上移开,他活了半百年纪,头一回觉得人群可怖。
心中丧子的痛,人群议论中的歧义,他的儿子田茂可是一向是个好孩子。课业用功,孝顺父母,遭此不公,已然是老天无眼……怎么还能让他走的不安生,言语重伤他……
田老伯起身,背着儿子田茂便往家走。
许多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这父子俩亦步亦趋的走着。
田老伯四十岁才得了这一个儿子,虽然自己只是个落地秀才,但三口之家也算其乐融融,很是知足。
本想把自己毕生做八股文章的领悟都悉数交给儿子,看他金榜题名,荣耀家门……
如今,莫说是荣耀家门,就是有儿送终也不能了……想到此处,田老伯越发的灰心绝望……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连只鸡都不敢杀,竟然老年丧子……
这……雷公……雷公……对,就是这个罪魁祸首的雷公,杀了我的茂儿。
家门就在眼前,妻子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完的衣服。看到田老伯回家,很是不解:往常不都是下午才回来么?今天怎么早这么多?
田老伯没有说话,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你快看看孩子吧。
田老伯走到小院中间,放下儿子田茂。田大婶儿已经惊的呆住了。
田老伯走进小屋,找来笔墨,心里想写此书信烧于城隍庙申冤。却不想下笔前被人止住笔锋。
田老伯随着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把扇子侧头看,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月白长衫,一柄折扇,清俊面容……
啊……我的儿啊……茂儿啊……
“田老伯请用此纸”,月白长衫的青年拿出一张黄色暗纹纸放在原本的白纸之上。
田老伯听着院子里老妻撕心裂肺的哭声,难免也涕泪满面。转身颤巍巍的给月白长衫的青年跪下道:“若公子是仙人,还请救一救小老儿一家性命,我与老妻膝下只有这一子,失此子便是失我夫妻二人性命,一般无二啊”!
月白长衫的青年扶起田老伯,问道:“田老伯本意为何”?
“小老儿本意写一纸诉状到城隍庙申冤”。
“田老伯错了,这雷公是奉命追逐逃遁下界不肯行雨的乖龙,误伤令郎。令郎的魂魄还没去到城隍庙报到呢,这事田老伯该问雷公”。
田老伯略一思忖,是曾听闻雷公捉拿乖龙之说。
于是提笔在那张黄色暗纹纸上写了一篇《祭雷文》:雷之神,谁敢侮?雷之击,谁敢阻?今日,我有一言问雷祖。说是我儿今生孽,我儿今才十五。说是我儿前生孽,何不使他今世不出土?雷公雷公作何语?
田老伯回到小院,将写有《祭雷文》的黄色暗纹纸点燃,金色的纸烬化成流光飞入云霄。
忽然,又轰隆一声巨响,抚摸儿子脸庞哭泣的田大婶,被吓了一跳。再看儿子田茂,他咽喉间分明有了一点声音。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田茂便醒来一切如常了。
围观群众啧啧称奇,皆说此子日后非富即贵。
待心下稍定,田老伯却在人群中再寻不见月白长衫的青年。
只城隍庙中的城隍爷笑看眼前翩翩公子般的青年,摸着自己的胡须说:“如何?来我门下,总比你做个山精野怪好些,多做些善事也助你修行,且可寻你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