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清闲的中央勇者
就看着那小小的家伙往我店面这里走。
是米茵啊...
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的。
穿的是便服，至少和之前不一样。
她也没走到炼金店门口，我们算是相向而行。
她身边也没带着什么商队的人。
“哟，老板。”“啊。”
算是和她在炼金店门口碰面了。
“有何贵干啊？”
结果她有点尴尬地盯着我的眼睛。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还能怎么个“不一样”。
然后她就往回走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哎哎，来都来了。”“再见咯。”
说话的语调也很不一般呐...
几天不见就变得这么忧郁了啊。
不过可能还真是出了什么事，而且难以启齿。
她回头看我一眼。
——
算是把她留住了。
所以说她又是代表王城炼金店来的咯，不然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来这种野地方。
身上的便装还蛮适合，不过也只是便装的程度。
虽然还是春天，但已经早早穿上了粉色背心加一件蓝羊绒硬布外套。
不知道是冷还是热。
很规矩地坐在椅子上，而不是沙发上。
“请用茶...”“多谢多谢，桃小姐，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半年了呢。”“是的呢...呃呵呵...”
听桃说过，她参加宴会遇到过艾琳·诺亚塔，估计米茵也参加了。
总的来看，那次宴会对这仨人应该没啥用处。
“店长，茶。”“哦...哦。”
我接过茶杯的一瞬间，桃和我的视线对上了。
完全不知道她想用眼神表达什么意思，但总感觉有一种复杂的含义。
茶是刚泡的，小啜一口。
“这次就开门见山吧，你来我们店要做什么？”“早知道你要这么说啦，今天什么事都没有。”“那至少也是来看看我们这边的发展的吧？”“真要说的话也有一点。”
一点...
“我可没有装神秘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几天不见就变得这么干巴巴的了！”
米茵捂着头，搞得跟她经历过什么绝望的事似的。
“话说回来，今天是带薪休假啦，带薪休假。”“平淡地说出了这么高级的待遇！”“重点明明是休假来的！”“不得了！”
桃双手抱胸，没好气地盯着我。
“我们家店长一直都这样的...请见谅。””我知道的啦，一直都知道。”
桃也就算了，你能知道什么。
“嗯——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是带车队去北方勇者那边谈一桩大生意来换取民心，结果被强盗埋伏了。”
抢劫王城的车队？那得是多大的强盗营地？又得是多大规模的王城车队啊...
“当时真的很震惊呢...为了埋伏我们，特地改变了当地的地形。”“连地形都改？那得花很长时间啊！”
”所幸还能抵挡住，就带着一部分物资回来咯。”“光是能逃回来就不可思议...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你表达的意思很隐晦哎。”“一天之内两个人这么说我！”
明明是在夸你们！
“小命没丢就是好事啦，现在刚回来，让队员都养伤去了，土匪的话，杜克兰将军和北方勇者莱须哈德都会出兵的。”“声势浩大啊，这伙强盗是不是从皮法斯来的？”“算是吧...肯定是哨兵趁着约雷甘爷爷忙碌农事的时候收了脏钱。
”
北方勇者莱须哈德镇守着北方城墙，他本来就是皮法斯人，而且是如此好战...
他巴不得天下大乱，只有打仗才能让他快活。
所以圣王其实很喜欢他，谈不上信赖。
而约雷甘将军嘛…任何人都敢于直呼其名，谦虚的老将。
约雷甘将军自愿前往北方要塞监督莱须哈德，但他年事已高，而且只是个顾问，压根管不着莱须哈德。
扯远了...我这小店老板想这些干嘛。
“所以说你今天来是为了...？”“我哪敢直说...你想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还能发生什么...你这么卖关子我也搞不懂。”
米茵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桃也是一脸嫌弃。
再想想梅姬那每次见面必有的嫌弃脸。
不知为何，别样的舒服...！
“总感觉我没干过什么事却总要受别人的冷眼呢...”“那这个你总得知道吧...”
米茵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她还稍微脸红了一下。
大概是错觉吧，感觉脸色更苍白了。
“我不收材料的那几天，店里都在传你和我的流言...什么的来着...”“流言...？”
...总感觉有点明白，但是又有点懵。
她把信递给我。
这是给我的？
但这封信明显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因为信封几乎是被撕开的，封口有个豁口。
把信拿出来看...
“是蕾拉给诺亚塔的啊。”“都不明白蕾拉姐在想什么，在信里写成这样...”
如果有不实之处，那我可得找她抗议。
“可爱的小艾琳...蕾拉有多年长啊？”“差不多比我大八岁吧。”“那你是几岁啊？”
米茵和桃就差用眼神把我给杀了。
侧着身子在炼金室门后偷看的优莉也盯着我。
“你平常都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吗...”“这不是显得我们关系好么...”“...个鬼啦，口无遮拦的白痴。”“居然说我是白痴...！”“看信看信。”“在读了...！”
前几段...蕾拉想表达什么意思？好像只是单纯的问候，但是又有点...
“好长一串问候啊！”“这是蕾拉姐和艾琳姐的习惯。”“坏习惯啊！”“稍微有点耐心吧。”
幸好字写得不错。
......
直到信件的底部才是正事。
“这是多久才寄一封信啊？”“经常往来哦。”
还是继续往下看吧...
“兰斯先生和米茵的关系，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刚刚问过梅姬，梅姬说他俩的关系很好呢——米茵交到了这个月的第一个新朋友，艾琳可不要落后太多哦？”
然后就...
“愿太阳保佑。”
没了？
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写。
“写得很普通...根本就没有怀疑的理由啊。”
米茵貌似不太认同我这话。
“我可没觉得我们是朋友噢，而且也没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多好。”“这倒也是。”
充其量也就是客户而已，谈不上朋友。
不过，蕾拉能和梅姬那家伙交朋友啊。
梅姬可是阴暗得很。
“那么，你姐姐觉得哪里不对？”“当然是所谓的八卦啦八卦...女士之间最喜欢交流的话题。”
...那就说得通了。
“都怪姐姐的馊主意…非要我每天都‘特殊照顾’一下你这边的生意，打探一下到底是哪位兰斯公子来王城附近开店了，实力如何，在做什么样的药剂，结果…哈哈…搞笑哟！”“……”
切，我要用中级魔力药剂吊打你们王城炼金店！
“总之是你姐姐的问题吧…需要我出面澄清吗？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吧？”“主要是德莉奇她们反应比较大。”
德莉奇也就算了...
“德莉奇可是天天都在想着如何当二等贵族的小娇妻呢。”
难怪这么久都嫁不出去啊...
本来的艾诺泽亚圣王有四个姓和一个名，而一等贵族拥有三个姓和一个名，因为伊提乌斯家族之前是一等贵族，又是篡位者，所以现在的一等贵族基本就等于王室级别。
就连纳妾都不会找平民的哦…
我的两个姓氏，喀约纳是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姓氏，而兰斯是家族姓氏。
优莉只有家族姓氏，也就是说，我是二等贵族，优莉是三等贵族。
虽然贵族头衔真的没什么用...但总有些贵族愿意炒作一下，借机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而且还真有人傻到相信贵族都是天之骄子…明明都有金发的拾荒者…
“不过我想了想，不是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吗？”“一劳永逸的方法？”
米茵倒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问，只是低着头。
“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嘛？”“...至少我以为我们一直都是来着。”“嘻嘻！”
啊...唉，这事算是结了。
那么...该办正事了。
“所以我说啊——既然都是朋友了...”
——
带着米茵走进炼金室。
工作台上摆放了一堆材料。
“既然都是朋友了，所以就...”“这算哪门子朋友啊...话说你真不嫌丢人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什么准备？”“不想说出口。”“哦。”
紧张又神秘的对话。
她把桌子上的材料看了一遍，“中级魔力药剂啊…几天不在你这儿，你倒是开始搞这些需要技术的东西了奥。”
她把各种材料都拿起来看看。
“叫商队明天给你带个铁锅好了。”“铁锅？”“你到底是不是炼金师啊...这位先生？”“...随你怎么想。”
铁锅...确实比陶锅更结实点，但是铁味——
“好了，去看梅姬咯。”“诶?这么快就走啊？”“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的啊～”
然后就走掉了。
好聚好散的，没意思。
本来可以去梅姬那里学这个中级魔力药剂，既然米茵现在去找她，我也就歇会儿吧。
坐到沙发上，优莉就站在一边，桃若无其事地坐到我旁边。
嗯...总感觉闲不下来，该干点什么。
有什么该办的事情还没办呢...
好像没有。
“桃！”“怎么了...店长？”“来，一起聊天吧！”“好像没有什么可聊的...”“所以每天才会那么闲啊。”
桃看看我，撇撇嘴。
“店长应该稍微有点上进心哦，既然货架都空出来了，就应该考虑做不同种类的药剂了。”“比如呢...我现在想到的是解毒剂。”“嗯...哼...哼嗯...”
桃在干嘛，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生活用品啊...”“先说好，得是能卖出去的东西。”“化妆品啊...”“这是真心话吧。”“是店长叫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哼嗯…”
再熟悉几周应该就不会有这么折磨人的对话了。
“桃应该有很多化妆的东西吧？”“有是有，但总是向妈妈说不出口...”“亚卓布先生呢？”
桃扭扭腰，叹口气，“爸爸是不行的！”“这才是原因所在啊。”“爸爸太溺爱我了...”“那令堂呢？”“妈妈说除非我答应去相亲…”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桃为什么想要化妆呢？”“唔，总之就是要化妆才好。”“一般来说都是有心仪的异性时才会注重外表。”“店长可别乱想哦。”“我也是异性啊。”
桃白了我一眼。
“当然知道你喜欢王子了，来，看看咱们还能干点什么。”“哈克大人也可以啊——”
这就是犯花痴吧，哈。
“光想是没用的，不过，那位大人现在似乎没有配偶。”“如果有一天能遇到哈克大人就好了——可现在根本没有机会！”“如果有呢？”
桃很神气地蹦了起来，“简单的问候就够了！”“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大话。”“什么嘛，真到那时候我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要我帮你吗？”
她又蹦到沙发上！
“店长认识哈克大人？！”“完全不认识。”“不是在骗我？！”“你问他本人不就知道了...”“啊——到头来还是靠自己...昂斯塔尔叔叔也不帮我…”“可别把现实和童话搞混了啊。”
哈克·修斯图斯，年轻的“中央勇者”，年龄也才二十出头，算是和我同龄的人。
现在仍是未婚，身边只有两个特别吵的女仆。
只是粗略地在酒馆和弈场这些地方听闻过。
因为没有实权，平常都比较闲，但武力据说是艾诺泽亚的顶尖。
曾用拳头打死巨汉兄弟之一的拉德贾，那是艾诺泽亚境内的一个亡命之徒。
中央勇者和圣王一起坐镇圣王城，将军则在圣王城以外三格莱米的地方练兵。
圣王城的军力包含圣王禁卫与圣王亲卫，亲卫负责日常事务，禁卫能够镇压暴乱、阻止兵变。
他们名义上的负责人是中央勇者，而中央勇者即为前任将军，修斯图斯将军之子。
所以...遇到他一定要非常恭敬，因为他们父子是圣王城繁荣安定的守护者。
——
“抓小偷啊——！”
在制作炼金触媒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啊？！王城附近居然也有小偷？！”
赶紧走出炼金室，看看店门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从眼前掠过！
但是被我一脚绊倒了。
就算圣王城如此安定，但也会有监狱。
偷东西...你——
双手支撑地面，一个翻滚之后继续跑？！
挺敏捷的啊！我都想鼓掌了！
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什么...那乌黑的斗篷底下遮住的面容，好像有粉色的头发。
该不会是那个女巫吧？！
不过，就凭刚刚的印象来说，无论躯体线条还是脸型都是男人...
“呼哈哧！累死了！”“唉！好能跑啊！”
两个中年男人端着草叉在店门前喘气。
“继续追——！”“斗志昂扬！请让我燃烧——！”“我这里卖中级活力药剂哦——”
......！
好强大的意志力...！
虽然那个黑影都看不见了，但还是要追！
跑得居然这么快，都能和良马较量了。
“是最近的那个小偷啊。”“桃知道什么吗？”“上次可是把我吓了个半死...还以为遇到鬼了。”
桃走出店门，望着奔向西边的二人的身影。
“嗯——说是来了个很厉害的家伙，虽然偷东西的技术不怎么样，但逃跑速度超级快...有镇民来提醒爸爸，说是最好把贵重物品锁起来。”“无法无天啊...”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如果是粉发的话，这家伙可能是个巫师。
最上等巫师是银发，次之的是粉发。
炼金师的发色就很普通了。
发色不一定和职业挂钩，但这是辨认身份的象征。
嗯...兽人除外，约雅兰斯的兽人的发色最杂，不过这倒也不算是能够区分他们的特征。
兽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人长了点别的什么东西，兽耳啊，兽爪啊，兽尾啊，兽毛啊这样的。
帅哥美女不见得比人类少哦...？
艾诺泽亚东部曾经是皮法斯某个小国的领土，据说几百年前，夏之魔女乔克莱攻占该地，承认兽人拥有这片土地，不过后来又被艾诺泽亚圣王收回了。
“哈、哈克、大大人？！”
哈克大人…？
我站起来朝店外面看去，有个男人牵着马走向我的小店。
这位哈克大人一头栗发，白色衬衫外面披了一件皮外套，穿着普普通通的裤子，神情自然。
看上去也没比我强壮多少啊...
牵着一匹上好的黑马，马上坐着两个女人——他的两名女仆。
这两个女仆的穿着倒是都十分闪亮。
这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
“哈克大人——！”“哈克大人——！！”“呆在这...等我一会儿。”“哈克大人——！！！”“至少在镇民面前不要这样。”
对，这两个女仆平常就是这么使唤中央勇者的。
他家女仆不仅没什么礼仪，而且他自己也没什么威严。
说罢，他缓缓向我的店门走来，跨进店里。
“炼金店的店长，您好。”“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茶、茶！”“放松点啊你...”
哈克大人朝桃望去。
“茶就不必了，不用这么紧张。”“啊吖——！”“她只是亢奋而已。”
这家伙的侧脸真的不是一般帅啊...可恶...话说他好像很喜欢自己的这个角度？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听说附近有新炼金店，顺路来看看。”
顺路啊...还真是，他正要往东边走，估计要去乔克莱镇。
“说来冒昧，但您原本的家是在哪里？”
他问我这个问题？他要问的话...？
“在某一处森林里。”“请具体一点。”“...示珀巴涅达的石原森林。”“难怪...艾诺泽亚这几个月没有房屋着火的情况。”
...他连这个都怀疑，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就算真的在艾诺泽亚，那林子太深，您又怎么能知道呢...”“恕我冒昧，在这里开始新生活，感觉还好吗？”“挺好的...生意蛮好的。”
他点点头。
“那好...请问——”“哈克大人——！还没好嘛...”“柑香，稍等一会——还有蕾蓓，你也安分一点。”
真是够累的啊...
“请问——”“哈克大人——！！”“真是够了...”“息怒息怒，真是两个不让人舒坦的小妹啊。”“抱歉...您能理解就好...”
他振奋一下精神，“王城下水道附近的那家炼金店的工作人员离奇失踪，王城炼金店对此表示毫不知情，不知您有什么看法？”
...你是真的很闲啊。
“看法...肯定是王城炼金店想要铲除竞争对手啦，你看我最近就被王城炼金店制裁了。”“这件事和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有关...而且去过这家炼金店的人对主人的去向明显有心口不一的表现。”
这个家伙看来是闲出事了啊...
“我还是希望您多相信我一点哦？顺便帮我谴责一下王城炼金店。”“我们的调查已经到了关键部分，现在——”
一个黑影从西边冲过来了！
“喂...！”
哈克大人想抓住他，但他轻松躲开，逃走了。
依然是这两人抓他。
“你——！”“我——！”“齐心协力！”“力战不息！”“我这里有卖中级活力药剂哦——！”
没听我说话，哈哧呜哧地继续追。
你俩应该是人类里最强的那一批了。
“这是...？”“捉贼，应该已经捉几小时了。”“那...有事告辞。”
哈克大人挥手拜别，离开了我的炼金店。
“阁下再见...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信息吗？”“暂时不需要...”“小民肯定会竭力相助的。”“果然线索还是不够，目前只能依靠推理。”
他拍拍马儿，“柑香、蕾蓓，你们自己回去。”“诶——！”“哈克大人果然...果然！呜呜哇！”“...晚上回家。”
然后就去追贼了。
“桃，刚刚有向他问好吗？”“啊啊啊...啊啊...啊...”
居然直接石化了！有这么紧绷吗！
“哈克大人万福金安——！！！”“喂喂喂！”
——
黄昏，一只渡鸦飞进我的店铺。
“嘎！”“知道了知道了。”“店长认识这只乌鸦吗？”
我把渡鸦腿上装纸条的木筒取下来。
“只是这样说能让它闭嘴而已。”
嗯？！这是——
狩魔者的邀请函。
......
大致意思就是邀请我去参加新兵考试。
名为狩魔者入队考核之一的护送任务。
可以免费获得一位狩魔者保镖，不过仅限白天。
说是跟平常一样就行...正好我也上山看看情况。
用羽毛笔直接在这张纸的背面写字回复一下，卷成纸卷重新塞进木筒里。
还没等我把木筒挂到它腿上，那只渡鸦叼着木筒就飞走了。
总感觉这个世代，有些仪式性的东西确实得到了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