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邵雪的左手
阳光透过窗外照进来,灿烂而辉煌。
“明天”,已变成了“今天”。
庄晓飞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干净的就像是一个刚剥了壳的鸡蛋。
他身上穿的,是质料最高贵的衣服,剪裁得精致贴身,而且笔挺,从上到下,连一条皱纹都找不到。
他的脸刮得也很干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齐,他的头发显然是经过精心梳理的,每一根都梳得很整齐,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杆刚炼成的枪,光亮、修长、笔挺。
现在他正坐在一张铺满了绸缎的桌子上面准备吃早膳。
桌子上面摆满了菜,有肥鸡烧鸭子、燕窝火熏鸡丝、鲜虾丸子、脍鸭腰、溜海参、还有刚烤好的小牛腰肉。
可情早已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并且已帮他摆好了碗筷。
庄晓飞望着满桌的菜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这些菜不和你口味?”可情望着庄晓飞问。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庄晓飞叹了口气:“只不过一晚的时间,我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本来就已经变了一个人,你马上就会成为江湖上最有名的少年侠客。”可情微笑道:“以后你的每一餐都可以比这顿还丰盛,而且保证没有人敢说你浪费。”
庄晓飞苦笑:“一个晚上,就能把一个人改变如此。”
“对,就一晚上。”可情微笑。
“这一晚过的也太快了吧。”
这一晚过的真快吗?
不快,起码在邵雪眼里不快。
非但不快,甚至比一年都要漫长。
他这一晚上的所经历的简直就是一个恶梦!
这个恶梦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可怕的恶梦!
他的身子忽冷忽热,又带着种说不出的疲倦,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手紧紧掐着,他整个人就要窒息。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他认得这双眼睛,这是姑姑临死前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给你爹娘报仇,你怎么还不给你爹娘报仇!”
“我,我,”邵雪挣扎着想动却动不了,想说却说不出,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双眼睛,这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忽然间,这双眼睛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是可爱,可爱正俏皮的看着他叫:“喂。”然后她低下了头,又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知道......”
她的目光充满了委屈,眼中也噙满了泪水。
“不,不是这样的。”邵雪想解释但却说不出话,甚至连嘴都张不开,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里面拼命的喊,到了最后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身子也更加冰冷。
他整个人就仿佛被一块寒冰紧紧包围,无情的寒冷冲破的他的身子透入到他的骨髓里面,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他用力的睁开了眼,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双眼睛,却是少妇的眼睛,少妇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嘴里在笑,是那种原始的充满了诱惑的笑,她笑着对邵雪说:“你想不想睡热乎乎的被窝?”
“你想不想睡热乎乎的被窝?”少妇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她的笑也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也在不断的扭动着,她的胸脯随着她身子的扭动开始有节奏的颤抖。她的双手褪掉了她外面的红色棉袄......
“你想不想睡热乎乎的被窝?你想不想睡热乎乎的被窝?你想不想睡热乎乎的被窝?......”
邵雪的眼睛再也无力睁起,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冥冥中仿佛一个柔软光滑带着灼热体温的酮体紧紧的抱住了他。顿时,所有的寒冷已过去,所有的不幸都好像已经结束。
他想挣扎,但那光滑如缎子一般的酮体已紧紧的缠住了他,像蛇一般的缠住了他,她的温度却又那么的适宜,适宜的就像是母亲的怀抱,世界上又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母亲的怀抱更加让人不能拒绝,于是邵雪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面恬静的睡了下来。
这里没有寒冷,没有痛苦,更没有不幸,邵雪静静的睡着,睡的就像是一个婴儿。
恶梦终于结束了,恶梦结束的时候却是美梦来临之即。
但梦归梦,梦总会醒的。所以邵雪也醒了。
这世界上的好梦为什么总是那么短暂,恶梦却又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
邵雪醒来的时候,就仿佛自己又跌入到另外一个恶梦之中一样。
他竟是完全**的,他躺的还是那张草席,只不过草席上已铺满一床厚厚的棉被,邵雪认得是那床浅红色锈着鸳鸯戏水的棉被。
他头枕着的也不在是那对鸳鸯,而是一个很软很白的细棉枕头。
他身上盖着的棉被却是另外一床棉被,红红的被套,红红的被面,连被领都是红的,棉被上也锈有图案,但已不是鸳鸯戏水,也不是双龙戏珠,而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被窝里面仅存的是昨夜的温度,枕头上面残留的却是谁人的脂粉香?
邵雪脸色突然变的惨白,全身也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的颤抖要比以往那一次都要激烈,他整个人就像一头发了疯的恶狼一般不受控制。
他突然又想呕吐,但他体内已根本没有东西还能吐出!
如果他能把自己的心吐出来,他一定会把它放到自己脚下去践踏,放到烘炉里去烧成灰。
可是他吐不出!
那双本呆涩无光的眼睛现在已充满了悲苦的神色,就仿佛里面插着一根针,一根尖锐、冰冷的针。
没有人能想象这种悲苦是多么的深邃,多么的可怕。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正叠放在棉被角,上面还压着他的刀。
邵雪突然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起衣裳拿起了刀,他用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刀。
也许只有握着这柄刀的时候,他心里面才能感觉到一丝踏实。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常,他的身子也渐渐停止了颤抖。
但是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刀!紧紧的,两只手!
握的最紧的是他的左手!
这只手就握在刀柄上,现在这只手已完全露在了外面,暖暖的阳光透过破烂的门缝照在这只手上,这只手和他的右手一样也是苍白的,手指削瘦,细长,有力。
这只手却只有三根手指,只有中指,无名指和小指。
一个人手上力量最大的拇指和最灵活的食指在他这只手上全然不见。
一个人若失去了拇指,那他这生就再也不能用剑,若失去了食指,则再也不能用笔。现在他的这两根手指全都失去,他这只手还能干什么?
幸好这只是他的左手!
但这只左手为何又要如此用力的握着刀柄,又为何比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稳定?
仅存的三根手指已因用力使得这个手背上凸起了一条条青筋。
难道这三根手指还能够拔出他的刀吗?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