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的洞穴

人的本能是追逐从他身边飞走的东西，却逃避追逐他的东西。

——伏尔泰

——“近期，世界气象组织称，随着第6个“三峰”拉尼娜现象的持续影响，未来地球环境将变得更加难以预测，极端天气出现的频率逐渐升高，气象预测的准确性也会普遍下降”。。。。。

莫琏辰停好车，将收音机关掉，拿起随身手提包。刚打开车门一股热浪就瞬间包围上来，紫外线晒的人生疼，一阵快跑，才到教学楼底下衣衫就已湿了大半。看了看门口的指示牌，摸索着走向三楼的历史系办公区。

这是南洋岛上唯一的一所综合性大学，也是唯一设有历史系的大学。莫琏辰敲了敲门，听到有回应才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除了白墙上的一幅画，再没有过多的装饰，办公桌上堆满了书和杂物。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估摸着50岁上下，戴着一幅黑框眼镜，鬓角有些许白发，典型的知识份子形象。见有人走进来连忙起身问到：“是莫警官吧”。

莫琏辰向前伸出手说到：您好，苏教授，我是莫琏辰。

苏芳和，南洋大学人文历史教授，研究生导师，南洋省民族文化研究方向的专家。

——“我们历史系呀是个冷门专业，学生不多，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对过去的事情都不感兴趣，除了上课时间，平日里这就显得冷清，像您这样的客人就更少了，所以敲门声一响，我就知道是您来了”。刚一落座，苏芳和就悻悻的说到，脸上带着苦笑，似乎颇有感慨。

莫琏辰知道历史教育的尴尬现状，却也无能为力，赶忙说到：您言重了，年轻人并非对过去不感兴趣，对未来也充满困惑，对当下更是颇有抵触。这不是历史的问题，只是现如今的年轻人，他们想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太难了，花花世界，俗世洪流，单是应付各种诱惑时间就已捉襟见肘，能够静下心来研究学问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个，所以也不必感伤，这不是您的问题。

苏芳和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五官俊郎，眼神坚定，眉目间闪现着不俗的智慧。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解读，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对莫琏辰更是多了几分好感。随即笑着说道：莫警官见笑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咱们谈正事吧，您要给我看的东西带来了吗？

看工艺应是远古时期的物件了，具体是什么朝代得做技术鉴定才行，文字是古中国象形文字的一种，可图案却是典型的本地黎族图腾，黎母山上的黎母洞岩壁上就刻着一个这样的图腾，据说是黎族先民留下的，迄今为止也无法考证它的含义。

——“黎母洞”莫琏辰瞬间像被定住了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朱芳和。

“是的，黎母洞被当地黎人视为圣地同时也是黎族人的发源地，每年的黎族传统节日“三月三”所有黎人都会前来祭祀祈愿，表达追思。”苏教授拿着放大镜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盒子，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发现此时一脸惊恐陷入回忆的莫琏辰。

女儿失踪前莫琏辰曾带着妻女去黎母山游玩，那天本应是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不料刚爬到半山腰天空就刮起了大风，瞬时黑云密布，随后下起了倾盆大雨，无奈他慌忙抱起女儿四处寻找避雨的地方，沿着指路牌找到了隐在半山腰的石洞。三人站在洞口，努力的甩干身上的雨水，一家三口被淋的像落汤鸡，却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山洞不时回响着女儿咯咯咯的清笑声。

原以为雨一会就停，没曾想过了许久雨还是很大，完全没有停的迹象。此时女儿小苒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把玩着手里的石块，莫琏辰牵着妻子的手，看着外面的山林，大雨将树叶拍的“唰唰”作响，置身在一幅空山烟雨的景象中，内心仿佛也安静了下来，这是一家三口难得的快乐时光，由于平日里忙着工作，能陪妻女的时间很少，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出来游玩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一会的时光，当他转身看向女儿时，石墩上早已没了小苒的身影。两人顿时乱做一团，大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回应。望着幽暗的洞穴，莫琏辰没有迟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拉着妻子一步步的往里走，边走边喊着女儿的名字。

行过一段黝黑的路径，远处似乎变得开阔了起来，不时传来水流的声音，光线也好了许多，越走越近，才发现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点了一盏烛火，那是民间祭拜用的香烛，洞内弥漫着一股檀香味。路上石块嶙峋，顶上不时落下水滴，发出清脆的声响。沿着石阶向下走了一程，看见远处汇集了一小片溪水，在烛火的映照下水光粼粼。妻子刚喊完女儿的名字，远处就传来小苒的声音：

——“妈妈，我在这里”。

听见女儿的声音，俩人赶忙加快了脚步，走到溪水旁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四下很是开阔，洞顶有一束光直直的打下来，比外面亮堂了很多。正前方的岩壁下站在一个老妪和女儿小苒。看见父母进来，女儿一阵快跑扑进了妈妈的怀抱。很快又抬起头来对着莫琏辰说到：

——“爸爸你看，那有个奶奶，我们在聊天”。

莫琏辰望向老妪，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只见老妪面容褶皱脸上布满刺青，一身怪异的服饰，面带微笑看着她。妻子似乎也被吓到，将女儿紧紧的护在身后。莫琏辰很快回复平静，才想起黎母山周边有几个少数民族村庄，眼前这个穿着黑布短裙，头顶包巾的老人应该是附近的黎族村民。老妪身后的岩壁上隐隐约约写有红色字迹，只是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岩壁下立着一台石案，上面正燃烧着香火，想来是在祭拜什么。

莫琏辰走向前，正要开口。老妪突然开口说话，只是说的黎话他一句都没听懂，妻子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莫琏辰用国语比划着表示没听懂，老妪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一会又指了指女儿，手上不停比划着。妻子有些害怕，抱起女儿对着莫琏辰说道：快走吧，她听不懂，没法沟通，时候也不早了。说完拉起莫琏辰的手径直往外走。莫琏辰边走边回头，对着老妪挥了挥手。

老妪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去。随后转身走向案台，深深跪下，注视岩壁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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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芳和放下放大镜，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莫琏辰，不解的问到：“这件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是一朋友留下的”。莫琏辰收敛情绪，赶忙回到，为了不让对方再追问，又紧接着问到。

——您知道这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吗？

教授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拿起放大镜又仔细看起盒子上的文字，不久才说到：“这你得给我点时间查阅历史资料才能告诉你，毕竟这可是远古时期的文字了”。

苏芳和一脸严肃的看着莫琏辰，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又接着说到。

——“20世纪50年代以来，南洋岛上的黎族聚居区就发现了大量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同时出土了许多铜器，之后又陆续发现了一些后期的铜器，有些和你手上这件不管是材质还是形制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从出土文物的文化性质分析，它们和东南沿海地区发现的、带有鲜明百越文化特征的新石器文化，应同属一个文化系统，此外，作为百越文化重要特征的铜鼓，明代以后，南洋岛就有出土，现如今还存放在南洋博物馆，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莫琏辰听完朱芳和的介绍，脑子里一片混乱，仅有的那点头绪也即将被摧枯拉朽般覆灭，他实在无法理解周蓉他们为什么要把一件远古时期的东西留下给他，他们和女儿与这件盒子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莫琏辰努力的拼凑着与他们的相遇的画面，却又看不出一丝这其间的关联。越是无从得知脸上的痛苦就越发的明显。看着男人空洞的眼神和脸上弥漫的痛苦，教授不免有些凝重的问到：“你没事吧”。

莫琏辰正了正身子，整理了下情绪后立马说道：“我没事”。

——“能不能把这件东西留在您这，麻烦您抽个时间将上面的文字给翻译出来，您看可以吗”。莫琏辰望着苏芳和认真的询问到。

——当然可以

苏芳和倒也乐意，毕竟也是学术研究，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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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洋大学出来，莫琏辰又迅速驱车赶往南洋博物馆。此时已是中午，阳光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光线晃的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莫琏辰眯着眼从储藏盒中拿出墨镜带上。此时手机想起，麦薇在电话那头略带责怪的问起：“莫琏辰，你在哪呢？身体才刚好你就乱跑，我到家了，你快回来”。

想来是下班回到家，没看到莫琏辰，有些担心。自打莫琏辰出院后都没跟她商量，就以调养身体为由向所里请了长假，整日呆在书房，茶饭不思，神思游走，像变了个人一样。关于见她父母的事也抛诸脑后，考虑到他大病刚愈，整日里寡言少语，她也不好在向他提起，只是父母多方催促，此刻的她有些左右为难。

“我在市里，正往回赶，你稍等会”说完挂断了电话，独留麦薇在电话那头暗自抓狂。

有了麦薇的催促，莫琏辰脚步更加匆忙，一阵小跑进入博物馆，询问了工作人员黎族文化展厅的位置后，径直又跑了过去。

莫琏辰刚进门就看到麦薇孤零零的守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他爱吃的菜。他喜欢吃湘菜，每次时间冲突来不及做饭时麦薇都会顺路到他们常去的那家叫“远湘”的湘菜馆打包几个饭菜带回来。

莫琏辰没有磨蹭，走向餐桌，陪着笑脸说到：“我不是说了吗，中午不用特意回来，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麦薇使了个白眼，拿起筷子说到：您想多了，我下午休息。说完自顾自的吃起来。

莫琏辰“喔”一声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相对无语。

莫琏辰闲坐沙发上，手里握着刚泡的普洱茶。抿了一口又看向麦薇，此时的她正在餐桌前收拾忙碌，一会又走进厨房洗洗刷刷。有时一阵恍惚，莫琏辰仿佛看到了前妻的身影。在他眼中麦薇应是城堡里尊贵享乐的公主，是咖啡馆里和闺蜜畅谈人生妆容精致的女子，是繁华街道上风姿摇曳的都市丽人。可眼前的麦薇却像个家庭主妇一样为他忙前忙后，倍感不真实，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麦薇刚坐上沙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悠悠说到：“给我也喝一口呗”，脸上带着些许疲倦。

莫琏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宠溺，将杯子递了过去：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简单一点就好了，饿了我们就到外面吃。

“外面的饭菜随时都可以去吃，但这里总要有人做点什么，才能有一个家的样子”。说完款款望着莫琏辰，温暖自然。

她的话像一阵春雨，落在莫琏辰的心田，滋润着干裂的躯体。他挪动身体靠近对方，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搂进怀里，动作极尽温柔。

麦薇斜靠在爱人的肩膀许久才开口说到：那天的事你一直不愿多说，我也不问你。但是我要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你是我的，包括你的烦恼，恐惧，喜悦和痛苦。

莫琏辰没有接话，此时的纵有千言万语他也不知从何说起，紧了紧搂着爱人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心知他不愿多说，眼见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坐直身子，整理了下衣服说到：我上楼洗漱，你喝完茶把杯子洗了。

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的莫琏辰突然开口说话：

——那天晚上，我看见小苒了，还有王蓉和朱有为，他们从雾里走来，最后又消失在雾里。

莫琏辰双手握着杯子，来回旋转，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那晚的迷雾中——

麦薇收回刚迈上楼梯的脚，转身看向莫琏辰，脑中一片空白。打从镇海村出现以后，莫琏辰就变得越来越敏感，行事也越发神秘。可这一切对于他是真实还是幻象，她也不得而知。可每次说起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透着诡异。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他。

三年，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将莫琏辰从过去的废墟中带了出来，一步步艰难的弥合着过去的伤口，莫琏辰也开始重拾生活的信念。眼见着幸福的城堡越来越近，可突如其来的一切似乎又将他拉了回去，那个失魂落魄整日麻木的莫琏辰仿佛又要回来了。这一刻她感到深深的绝望，好不容易建起的城堡似乎正在她眼前慢慢崩塌，那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挫败感。她决心重拾3年前的勇气，捍卫自己的幸福，再一次将莫琏辰带离过去，牢牢的握在手里，不管是出于爱或是好胜心，这一刻她无比的坚定。

她缓缓的走向莫琏辰挨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轻轻说到:我知道你想念女儿，可你还有我，不管她在哪我们一起将她带回来。

莫琏辰没有说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晚上和父母吃晚饭，我们一起去吧”！

麦薇抿了抿嘴唇，试探性的问到，眼神中满是期待。

莫琏辰似乎有些紧张，停顿了一会，转头注视着麦薇：“我们去商场，给你父母买点啥带过去”。

望着眼前的假装一本正经的莫琏辰，麦薇也开心了起来，挽起莫琏辰的手站起来一脸调顽皮的说到：走，赏你个鸳鸯浴。

说完拉起莫琏辰，一路小跑，奔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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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南洋大学恢复了宁静，路灯下自习晚归的学子孤独的走着，远处的草坪上不时传来男女打闹的声音，那是青春特有的美好。

苏芳和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偌大的教学楼里仅剩他最后一丝明火。只见他不断翻阅着眼前的书籍，一会又拿起放大镜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盒子，随后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什么。虽然已是深夜，可他却没有一丝困意，脸上带着兴奋。

南洋岛与大陆虽说只有一海之隔，相距也不过30公里，可毕竟交通闭塞，渡海不便，自古又是流放之地，文化流传比不上大陆，历史更显浅薄。因此当初接到南洋大学邀请时苏芳和犹豫了好久，只因研究的方向太少，最后还是妻子说服了他才动身前来接手了历史系的工作。

转眼又过了一个时辰，夜色更显浓重。苏芳和放下了手中的笔，眼中透着不可置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只见纸上布满了奇怪的文字，没有规则的拼凑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了底下的一行中文。

——“黎母归来，天门洞开”

苏芳和嘴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思绪回到了刚来南洋大学时，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梳理黎族文化中遗留的图腾。因为黎族先民没有发明文字，所以很多事物都已图腾的形式流传下来。建国后政府也曾与当地黎人一起利用拉丁语拼音发明了一套简单的黎族文字，但最终却没有推广开来。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他带队考察了所有的黎族聚居区，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参考数据。

——“黎母归来，天门洞开”，是一句从黎语中翻译过来的话，出自黎母山下一位老妪。作为黎母洞岩壁上图腾的研究参考，当时的苏芳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黎人间流传下来的俚语，但也作为资料保留了下来，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能找到源头。一想到这苏芳和不由得兴奋起来，这意味着他们的研究工作又有了新的方向，接下来还需对黎母洞做深入的考察。

收拾好桌面，朱芳和伸了一下赖腰，眼睛再次落向桌上的铜盒，盒身古朴又透着神秘，像是雨林里生长的黑灵芝。据他考证，此物为青铜材质，年代大约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到青铜器时代早期，可工艺却严丝合缝，-手法精湛，远超同时期的水平。盒身的文字属于古中国南方的一种象形文字，是最早生活在今东南沿海一带的少数民族所创，早年出土的同时期文物上偶有记载。

许久，苏芳和一看时间已经不晚，才恋恋不舍的将盒子放入柜中锁好，转身掏出手机给莫琏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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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莫琏辰正站在书房的窗前，完全没有在意手里夹的香烟已经燃尽，眼睛直直的盯着远方，可远方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麦薇刚一睡下他就起身来到书房，一个人尽情的抽着烟，平日里两个人时他是不会抽烟的，因为麦薇一闻到烟草的味道就会咳嗽，虽然她没有抗拒，但莫琏辰还是自觉地控制好自己，烟瘾都攒到了夜晚的书房。思绪与烟雾齐飞，头脑也变得轻盈，这也是他喜欢熬夜思考的原因。

手机响了一会，莫琏辰才转过身来放下手里的烟头，拿起书桌上手机，轻轻划开。

“黎母归来，天门洞开”

一遍遍的默念着苏芳和发来的短信，随即又陷入思绪中。

小苒（黎母洞）——周蓉、朱有为（镇海村）——铜盒——黎母山

莫琏辰将所有的线索一一串联，又对上相应的时间节点，试图找出一切的起源。可最终的线索又将他引向了黎母山。只是周蓉和朱有为与黎母山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还有就是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铜盒，最后又为什么要交给了他？一切都有待调查。

“黎母归来，天门洞开”——莫琏辰又再次念起这句话，眼中带着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