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游小公园
变了一个模样的南郊依然显得很荒凉,通往小公园的路上没有遇到过几个行人,两旁带有中式飞檐和外挂走廊的传统建筑里也几乎没有见到什么人烟。
冬日上午恰到好处的温暖阳光铺洒在庄铸身上,他怀揣着对重现宇宙同一的期待迈着轻快悠闲的脚歩向小公园慢慢踱着。
今日的小公园里依然不见人影,在这个小城市荒凉的南郊之外很少会有游客来到这样简陋的小公园驻足游玩,上次遇到的那位道人和西方教士也没有再出现。
「今天他们没有来这里玩吗?想起来真是有趣的人呢,希望能在将来的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次见到他们吧。」庄铸环顾四周,每一条长椅上都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在上次坐过的那张长椅上再次坐下,将后背靠在椅子上摊出一副舒适的姿态,而后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上回専注过的那棵大树,注意力一点一点的聚焦到了那棵树上。
与火焰和水滴很不一样,这棵大树拥有着活跃而又强健的生命,植物的生命意志总是呈现出一片安宁而又平和的勃勃生机,这棵大树对于庄铸的意识接触并没有抵触,反倒带有一些老友重逢的欢欣。
庄铸的注意力成功地投入了树里,条条枝叶在风中摇曳招展,身下与枝叶一样繁多的根系牢牢的抓握着大地,土壤里潮湿的水份通过根系被抽吸上枝头,阳光、空气和水份在通透翠绿的叶片上呼吸着、光合着,让大树身周的环境越发的清新怡人了。
在庄铸的感受里大树的生命活动复杂、奥妙而又充满美感,只是简单的、本能地呼吸就好似包含着无穷无尽的丰富细节,这些繁忙纷乱而又自成体系的生命活动在叶梢、在枝头、在树干、也在根系里循环往复着流转不休。
这便是生生不息的活力,这便是生命自然的美感,与这些精微优雅的生命韵律相比,火焰与水滴上那些简单混乱的波动甚至都粗糙的有些乏味了。
庄铸在大树的呼吸活动里沉浸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要来尝试再度进入宇宙同一的,便效仿上一次的成功经验将注意力通过大树的根系向大地蔓延。
在广阔的大地面前庄铸感觉自己渺小的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了大地的广袤里,似乎连一朵浪花也没能微微溅起。
当庄铸从大地的广博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扩散开来的注意力主要蔓延在以他和大树为中心的小公园里,更远一些的地方倒不是够不到,而是影响力小到微乎其微,就像是在水面上扩散开来的波纹,距离中央越远就越微弱;又像是人眼注视远方的景象,距离越远所能看见的事物就越小。
这一次庄铸将注意力同化入大地的体验虽也颇为美妙,可与上一次与宇宙同一的神秘体验相比总还是有些差强人意,别说是整个无边无际的宇宙了,在庄铸当前的感知里只有小公园内自身与大树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是比较清晰的,小公园外的南郊在这人树合一的超感官知觉里已经模糊不清的像是高度近视了,至于南郊之外的小城市以及其他周边县城,那就更是单薄的像是背景图片一样了。
相较于庄铸的贪心不足,那棵大树似乎对于能够跟随着庄铸的意识扩展有限的感知已颇为合意,植物的生命意志极为简单纯綷,似乎比婴儿还要童真,在庄铸的感受里那棵大树的意识~呃,如果植物也有意识的话。
那棵大树的生命意志从未出现过像动物一样鲜明而又突兀的情绪流动,只是安宁而又平和地活跃着清新而又健全的生命,庄铸也不知道植物到底有没有意识,只是在他的感受里那棵大树的确在他的専注之中表现出了某些倾向。
在刚来的时候那棵大树会对庄铸的注意力投入呈现出欢迎和乐于接纳的倾向,在庄铸尝试着向大地扩展意识的时候那棵大树会呈现出向往和支持的倾向,而现在庄铸沉浸在意识蔓延至一小片天地的超感官知觉状态之中时,那棵大树又呈现出好奇和留恋的倾向。
那棵大树似乎对超出植物的天生侷限,能够藉助庄铸的意识去感受更大的世界充满了兴趣,本能地渴望着在与以往不同的超感官状态里驻留更久,探索更多,又好像对回到往常的感官拘束之中有些抗拒。
庄铸并没有拒絶这位老朋友的小小请求,太阳高挂在天上还未过中,反正时间还长,不妨便在这一片心有灵犀的小天地里默默享受一些闲暇的时光吧。
与此同时在小城市的慈仁医院里,主任医师秦义行拨通了快班捕头李有为的工作电话:「喂,你好。李队长,我是慈仁医院的秦义行啊,你们前几天送来的那个病人刚刚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了?他抢东西被当场抓获可不能那么容易的让他走了呀,人民群众会有意见的。」电话那头的李队长有些焦急的回道。
「不是跑了~哎,是走了,人沒了。」秦医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人沒了!?不应该啊,他伤的虽然很重,可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是能挺过来的吧?你们医院前几天接到人的时候不也说能治好吗?」李队长对于这个消息似乎感到有些惊讶。
「是能治好啊!当然能治好啊!可是……哎,他们家里说不治了。」秦医生有些无奈的继续叹气。
「欸?这为什么呀?难道是因为医药费太贵了吗?就不能……让人家先欠着点吗?」李队长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有些犹豫。
「让他们欠了啊!我们都已经劝过好几回了!跟他们家说签个欠条先把命留下再说其他……可他们~哎,他们说为这个不肖子已经欠下很多钱了,不愿意再救了。」秦医生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能这样呢?这一家子里为老的不慈啊,也难怪做小的不肖了……」李队长也跟着唏嘘了一阵。
「那您忙吧,我这先挂了。」通话结束,秦医生挂断了电话,望向刚蒙上白布的病床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吶……」秦医放下复杂的情感转身去处理其他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