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资本的意志

付天云满足的抽着烟，烟雾慢慢弥散开，似乎要把房间笼罩在隐约中，却又被酒店的中央空调抽走。就像感情一样，总是游走在模糊和清晰之间，说不清，道不明，既让人享受，又让人心痛。

周楠把头靠在付天云的臂弯里，这个男人让她又喜欢又叹息，她喜欢这个男人，却不能真正的拥有。

命运，就是这么不讲理，总要安排的阴差阳错，莫名其妙。

女为悦己者容，也为悦己者喜。是的，今晚，周楠约会的就是付天云。

付天云还沉浸在刚才的热烈中，这个洋溢着青春的女孩，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早熟，这让她有一种世故的机敏和对社会的洞察力，他开始欣赏这个女孩，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

付天云决定提拔周楠。

朱平带着林小妩，却开始逐个项目走访，跟基层员工交流，了解经营状况，尤其是跟各个项目总监们谈话，经常一聊就是半天。

对于付天云的咄咄逼人，朱平似乎放开了，不在意了。

林小妩有点看不懂。说他放弃抵抗了吧，他走访得很扎实，跟员工沟通得也很深入；说他在积极应对吧，所有付天云在抓的事情他都不管不问，任由付天云一步步蚕食他的地盘。

接连三天的走访，似乎让朱平又焕发了活力。

林小妩实在绷不住了，问朱平：“领导，您这是要干啥呀？”

朱平道：“工作，这不是很明显吗。”

林小妩道：“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还在到处溜达。”

朱平道：“何止，已经打到客厅了。”

林小妩瞪着大眼睛：“那您还不慌不忙的在项目搞什么调研！”

朱平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林小妩道：“针锋相对，给他怼回去，要不然就找董事长告状去！”

朱平笑了：“你觉得能告赢吗？”

林小妩愤愤不平道：“告不赢也要让他收敛点。”

朱平摇摇头：“刚不盈久，月满则亏，沉住气。”

私募巨头中瑞基金的北方事业部总经理詹涛，看着桌上的资产收购方案，18亿人民币收购鸿源集团的5个街区商业项目。

詹涛反复在心里权衡着，这几个街区商业虽然都是2万方左右的小项目，位置也都在大兴、顺义这些周边区县，但是BJ的资产仍然是好资产。单个项目确实不值得出手，但要是把这些项目做成资产包，整体运营或出售，还是有利可图的。北方事业部现在大部分的业务以河北，东北，山东居多，BJ很少这样的大笔交易了，詹涛需要这样的新业务来扩展北方事业部在公司内部的地位。

这顿大餐得吃，问题是如何吃？

辛明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开价不低，以至于拉锯了几次始终谈不拢。这次见过面之后双方算是各让了一步，但18亿这个价格仍然高出詹涛的心理价位，而且是那种刚好在你的极限上，就算是吃下去，也是噎下去的。

让詹涛意外的是，辛明竟然把自己的前妻带来了，当自己和前妻分别代表双方谈判时，詹涛知道自己心软了。

兵法曰：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辛明这是把策略用到极致了。

高手啊，詹涛感慨着。

高玉丰见到詹涛的那一刻，瞬间明白了辛明的心思，她和詹涛的关系，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用心就能打听到，想不到的是，辛明会利用这一点，

用在了谈判桌上。

高玉丰能够捕捉到詹涛在面对自己时的柔和。

她了解詹涛，更了解中瑞基金，资本是无情的，詹涛向来以作风强硬，出手果断著称，这次在面对辛明时，或者说面对自己前妻时，柔软了。

这个男人，太强势了，曾经的高玉丰，也太任性了。高玉丰现在觉得，当时自己没有真正欣赏过詹涛。

男人，有野心，有力量，才会有魅力。

女人，有美貌，有柔情，才会有魅力。

女人降服男人，绝对不是靠强硬的手腕，而是要放下身段，张开双臂，迎合他，在他的耳边说情话。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跟男人比强，赢了，其实也就输了。

高玉丰就觉得自己愚蠢的很，两个人都太强了，是无法融合在一起的。生活不是比赛，生活是情趣。

这次上海谈判，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双方达成了口头合作，詹涛提出要对方案再仔细研究后，约时间在BJ见面再谈。

看得出来，辛明对这样的结果是满意的。生意是谈出来的，只要肯下功夫，一定会有机会，不急于求成，留有空间。

回程的路上，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财务总监孙海英，都有几分笑容。

想钓大鱼，首先要有耐心。

付天云最近回家的总是很晚，他当然有很好的理由，工作太忙了。

周楠依偎在这个男人的臂弯里，将自己置于他的保护之下。而她的身体，她的仰视，她的聪慧，让付天云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就像吸毒会上瘾一样，付天云越来越沉浸其中。

周楠跟李想想终于互换了部门，她俩都如愿以偿。

付天云在会上认真的讲，要下大力气培养年轻人，尤其是管培生，敢于把他们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给他们压担子，并特意夸奖了周楠，这是高管们罕见的听到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付天云表扬别人。

会议的效果很显著，所有担任导师的高管们，纷纷给管培生安排重要工作，这些初出茅庐的孩子们，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当然，叫苦不迭的也不少。

李想想心情大好，现在可以离开讨厌的付天云，名正言顺的跟着朱平一起工作了。以至于朱平再去走访项目的时候，左边是林小妩，右边是李想想，两位美女陪伴，少不了有些玩笑和闲话。

朱平倒不以为意，只是叮嘱两人，要扎实的了解项目情况，认真向一线同事学习专业知识。

李想想打电话跟老爸谈起这些事，李深实颇为赞赏，直夸朱平“意味深长”。

李想想却没明白，这都被付天云欺负到家了，哪里“长”了？

李深实在电话里慢慢给李想想讲起来故事：“史记载，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当时狄夫人欲加害申生、重耳，而立自己的儿子夷吾为太子，重耳逃离曲沃，周游列国，广结盟友，与秦、齐等大国交往甚厚，后来在秦缪公的帮助下重归晋国，即位国君。你仔细想想，朱平的做法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李想想听的直点头，李深实接着说：“但凡为官，多半都往上看，追着领导屁股后面，以为领导能决定一切。殊不知，领导也受很多制约，也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向下看是另外一种策略，高层的每一道指令，都要靠下面去执行，群众基础越好，执行越得力。反过来讲，群众拥护你，上面想动你也没有那么容易，因为离不开你，把下面的道路铺平了，那就又打开了一片新天地。我虽然没有在企业干过，但道理是相通的。”

李想想认真的说：“老爸，我觉得以前对你了解太少了，总觉你就是个庸吏，仗着自己的小聪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社会是个大学校，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李深实慈爱道：“我的傻闺女，你什么时候需要老爸，老爸都在！”

毕主管最近却郁闷了，同样在总经办做事情，周楠被付天云夸奖的次数越来越多，负责的工作越来越重要。而自己却慢慢的边缘化，这种边缘化并非付天云刻意的疏远，而是周楠比自己更深入的走进了付天云的心里，自己的位置自然而然的被挤出，被替代了。

毕主管不开心，但心里却不肯认输，付天云和周楠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他看得出来。

辛明董事长从上海回来之后，开始频繁的找公司的骨干要员谈话，听取各方意见，话题就两个：公司发展的方向，组织架构的优化。

这事让付天云有点疑惑，自从他提出“十年百城”的战略后，辛明分明公开表示同意和支持的，付天云一直在按照这个方向做业务布局，除了提高现有项目的利润指标，以获取资金储备，还在优化流程，建立标准化体系，人才梯队，同时找了国外的资本谈合作，意图通过大的资本的加持，加快全国化的布局。不得不说，这真是大手笔，付天云是有他独到的能力的。

这辛董事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光付天云不明白，公司的各大要员们也不明白，但是微妙变化是，大家开始没那么贴近付天云了，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朱平跟辛明董事长谈完话，略显疲惫，跟辛董谈话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这位老板太老辣，太聪明，又太犀利，朱平要调动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分力气，大脑拼命运转，才能跟得上辛明的节奏，回答一个个直击要害的问题。

辛明对朱平是满意的，这段时间虽然人力资源部的工作没什么建树，但他却另辟蹊径，去做了大量的一线调研，了解了许多真实的情况，看问题很准，想法也很独到。

对于朱平提到的智能化设备代替人工的一些观点，辛明饶有兴趣。比如停车场换装智能收费系统，减少人工收费的弊端，长期还能降低用工成本和风险，跟他的大方向不谋而合。

辛明内心里首先肯定了朱平的处事策略，其次肯定了他的调研成果，却把停车场换装智能收费系统的事交代给了付天云。

付天云一向的雷厉风行，立刻就开始着手推进这项工作。

詹涛终于来BJ了，辛明接到电话，心情是愉快的，这笔交易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商业布局，他要尽快把非核心的项目剥离掉，回笼资金，巩固护城河，研究和投入新的业务线。

詹涛带来的，是一个新的方案。

全资收购五个项目资产包，但是要求入股鸿源集团，50亿，占股51%，中瑞基金要做鸿源的大股东，还要派管理团队。否则收购资产包无限期延后。

辛明被这个大胆的方案震惊了，好大的胃口。18个亿的资产包只是中瑞基金的前菜，他们竟还想吃下鸿源集团！辛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走这步棋。

辛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高玉丰打电话给詹涛，觉得有必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便试着约詹涛吃饭，詹涛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詹涛喜欢吃烤鸭，却不喜欢全聚德，也不喜欢便宜坊，而是一家名气并不大的烤鸭店。

这家叫做四福鸭道的烤鸭店，坐落在BJ著名的簋街，名气虽然不大，店里的装修陈设却很优雅，烤鸭做的也精致。一片片金黄油亮的鸭皮裹着鸭肉，蘸着面酱，佐以白嫩的葱丝，翠嫩的黄瓜条，用薄而劲道的面皮卷起来送进嘴巴里，那滋味妙绝了。

BJ虽然是个历史古都，但真正本乡本土的吃食不多，登得上大雅之堂的更少，像卤煮火烧、炒肝、炖吊子之流就不说了，唯一享誉海内外的也只有烤鸭了。

现如今烤鸭店又研制了鸭皮蘸白糖吃，或者用酥壳烧饼夹着吃，但是詹涛最喜欢的还是最传统的吃法。

一直吃了四五卷，詹涛才停下来，BJ的味道，在上海吃不到。不管上海的烤鸭店装修多么豪华，但味道就是不对，至于哪里不对，有经验的食客能吃出来，却说不上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造就一方的饮食。

高玉丰看着詹涛这吃相，往事浮上心头，脸上就有了笑意。

高玉丰道：“你胃口够好的，还是这么能吃。”顿了顿，接着道：“你们公司这次胃口更大，竟然想吃下鸿源！”

詹涛一脸满足，又灌了一大口燕京纯生，当浓郁的啤酒香在嘴巴里漾开，才慢悠悠的说：“我们只是想做大股东而已，没有想全吞下去。”

高玉丰道：“你们51%绝对控股，那不就是司马昭之心嘛。”

詹涛忽道：“你觉得为什么辛明要出手这个资产包？”

高玉丰摇摇头：“我看不出辛董这一手牌到底意欲何为。”

詹涛道：“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些商场老兵，商业嗅觉和前瞻性太厉害了。上次跟你们谈完，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辛明要出手这些项目，虽然比不上市区的项目优质，但周边都是成熟社区，现金流良好，没道理要着急出手。”

高玉丰听的认真，詹涛接着道：“我找了一些市场分析报告，做了大胆的猜测。目前线上电商成交量越来越高，去年一个双十一，销售额达百亿，线下实体店必然受到的强大冲击。这个趋势从数据上看非常清楚，我想如果我是辛明，我会怎么办。我肯定要剥离非核心资产，回笼资金，规避风险。甚至我直接投资一个鸿源系的线上商城之类，线上线下相结合，加强自有优质商场的竞争力。如果真的是这样，辛明那真的是高手。”

高玉丰道：“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大手笔收购鸿源股权吧？”

詹涛道：“北方事业部在一线城市的业务量一直没打开局面，如果此次股权合作成功，那我的北方事业部将成为中瑞的第一大事业部。”

高玉丰佩服詹涛的雄心，又道：“那如果辛明不同意呢，那不就两笔生意都黄了吗？”

詹涛道：“18个亿的交易，一时半会没人接的住。另外，我也可以不绝对控股，入股鸿源，我们其实是看重辛明的商业头脑，是投资他这个人，如果他要稳着经营现有的核心商场，那中瑞就分红，如果他有新的业务布局，我赌他能成功，那中瑞就享受发展红利。绝对控股只是个策略，18个亿的收购中瑞吃了点小亏，再从鸿源的核心业务找补回来，两边扯平。”

饶是高玉丰也是冰雪聪明的女人，却也没想到詹涛谋划的如此周密。

辛明果然不同意中瑞绝对控股。

詹涛也不着急，在BJ跟辛明展开了拉锯战。

付天云发现停车场智能化方案竟然推动的异常艰难，原因很简单，改造需要投入，改造完成后员工优化也需要经济补偿，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今年的利润指标是付天云下的，也是跟董事长签了责任状的。一旦这个改造成本投入进去，今年剩下的短短三四个月，利润必然是完不成的。

但是利润指标是必保的，付天云拿着测算报告反复的看，看得眼睛都痛了，按照董事长的要求，市区的八家商场全部改造，每个商场投入十几万，附带还有裁员成本十几万，里外里每个商场要投入三四十万，这个投入是实打实的纯利润，改造也需要周期，人工成本的节约主要是在下一年度。

除了想办法增加经营利润，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但各个项目的总监们，这次像是串通好的，咬死了不肯接招。

怎么办，总不能去跟老板说不行吧，这可难住了付天云。

辛明和詹涛终于达成了共识！中瑞基金出资50亿收购49%的股权，并派管理团队入驻鸿源。辛明和原来的合作方共同注册一家资本公司持有51%的股权，辛明方仍然是绝对控股的大股东。

辛明并不拒绝资本，只是绝不会放弃控股权。高玉丰知道了中瑞的真实想法，辛明自然有办法拿到这个情报。

双方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签约仪式，中瑞基金的大老板陈中瑞先生，也从上海赶来参加了签约仪式。

付天云和周楠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昏暗的角落伸出一部手机，对着姿态亲密的付天云和周楠快速的拍了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