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了如指掌

霜梧峰上的雪是常年都在下的，可南弥修为高深，区区寒冷也未必能冻得到他。

真正叫他觉得寒心的是沈云冷着一双桃花眼，微眯着轻蔑的神情淡漠地道了的那一句，「扫兴」。

少年站在擂台上时，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与宋雪儿郎才女貌十分相衬。

下了那比试的擂台，却又身着黑衣与个魔修煮茶出游。

而一向受到他人众星捧月的自己却在沈云那讨不到什么好的，甚至只在沈云口中换来一句「扫兴」。

沈云不知道，那天夜里他想起了很多。

叫他破道的，是偷偷看到那魔修和他一起放莲花灯的时候。

黑衣魔修修长的指尖在少年的鼻尖尖上一撇，态度亲昵又说不出来的宠爱。

南弥感受到胸口上似乎有一根弦「砰」地一声断开。

——那是嫉妒！

他想起沈云胸口上的合籍印记。

因着心神不宁的原因，再加上心魔的蛊惑，他方才便提着剑去了趟玄幽教的分舵。

从前沈云也曾经给他煮过茶，他便将整个云华殿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找到了沈云从前留下的已经发霉的茶叶。

云华殿内间有片冷潭，因此殿内有些潮湿，沈云下山整整几年的时间，这些茶没了人打理，自然就坏了。

有茶水，自然便有茶点。

茶点也是少年最喜欢的甜口。

他拂袖心念一动，便察觉到自己纳戒中藏着的那几枚不舍得吃的梅花糕。

也早已经坏了。

「唔……」他强行将那些被封住的记忆一点点揭开，便被心魔反噬，头疼欲裂。

南弥捏紧袖子下的手掌，白皙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空白的那些记忆渐渐被填满。

「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忘了？」

他跪在那冷潭边上，看着水面上的倒影，问道。

那水中的幻影中不止有南弥自己，还有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那少年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墨色的发披散在脑后，藕白的两只手臂从背后勾着南弥的脖颈，那少年柔软的手指替他抚开眉间的忧愁，用慵懒的声音安抚他，「就是啊师尊……」

「温香软玉……有什么好忘的？」

「弟子不过是一具傀儡，你从前对弟子多狠呐？要将弟子的希望全部打碎，连魂魄都要抽走……如今又在装什么高风亮节？」

那少年艳丽的脸庞几乎近妖，粉红的唇在他耳边一张一合，勾着唇角说话，「师尊……阿云不止给你煮过茶、做过茶点。」

他轻轻托起南弥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阿云还喜欢师尊很久很久，我们曾经十指相扣……」

他话音未落，此刻南弥便感觉到眼前一变，不再是冷潭旁边，而是寝殿内，那孩子一身偷偷从门外探头探脑的模样。

「我为你这般暖过手心……」

那少年牵起南弥的双手，捂着他冻的通红的手掌，哈了一口热气。

十指连心，烫到了心间。

那少年抬眼，桃花眼中只有南弥一人。

『「我沈云不过一介凡人，我只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仙君若是想寻个玩物，还是找别人去了吧！」』

南弥一时有些发愣，想起沈云白日说过的那些话。

他伸手想摸摸少年的脸颊。

那红衣少年却突然垂头躲开了他的触碰，「阿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师尊，可师尊你……为什么要丢下阿云？」

那少年说着说着，声音打颤，委屈地落下泪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话语委屈，南弥看的揪心。

正想去安慰，那少年却突然说着说着由哭和委屈变成了笑。

「噗哈哈……」他有些疯癫，抬起的桃花眼中充满着轻蔑，「没关系，反正师尊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

那少年凉薄地勾着唇，偏偏又凑的南弥极近，「那玄幽教的魔头就不错，霜灵峰的小师弟，也很不错！」

「一个比师尊会调情，一个比师尊单纯可爱。」

红衣的沈云歪着脑袋，撑着下巴，一点点洞悉着戳着南弥心中那些还没被揭开的伤疤。

「我跟着那白袍的小师弟去了凡间的街上，他总是喜欢拉着我带我去那些热闹的地方，那是师尊所做不到的。」

少年淡淡地将目光落在南弥颓废的身上，趴在他肩上撒娇，「师尊~」

「阿云喜欢热热闹闹的地方，你要将我和你一起关进这冰冷的地方，他却能带我去各个热闹的地方。」

「师尊你……想起来了吗？」他一点点引导着南弥，察觉到南弥嫉妒的情绪和不悦，那少年更加开心起来。

「我为了你，去凶险万分的极北之地取血麒麟的血……」

那少年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用心头血换取压制你血脉的方法。」

他一点点压抑住眼底兴奋的光，一点点戳着一件件南弥从前的事，一点点将被他自己封起来的那些感情和记忆通通还给南弥，「你却在我取血后见到的第一面便骂我！」

少年突然大声斥责道，「师尊你知不知道！我好痛！」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极北之地有多害怕？要不是楚君卓和肖云天，我就死在狼群嘴里了！」

那少年继续道，「索性、还好、我不用一辈子呆在霜梧峰……」

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南弥下一刻便想起他偷偷跟随少年下山后，不经意在客栈中看到沈云用痴迷的眼神看楚君卓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沈云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此……

原来沈云也会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而下一刻那里间的二人相拥而吻！

他，也如坠深渊！

「沈云该是他的……」

那嫉妒的感觉仿佛一条毒蛇般，俘获他的理智。

下一刻那些失控的记忆席卷而来。

少年怕的浑身发抖，被压在浴桶中求饶，一遍遍恳求着不要，他却只冷着脸将少年全身检查一遍后，悠闲地挑选一处合适的合籍印放的地方。

胸口上三寸，就很不错……

南弥回过神来时，那红衣少年已经被他压在身下，那少年压着眼底的愉悦和猖狂，一边却是一副委屈屈辱的模样。

「阿云……」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呢喃声响起来，语气中有止不住的兴奋和愉悦。

「原来你的印记……是本君的！」

他对这个心魔捏造的沈云幻影没兴趣，只盯着那少年不住地看着他的眉眼。

那心魔见他眼里来了兴致正想凑过来，可惜南弥伸手将他推开摔在地上。他突然有些想见到真正的沈云。

因此夜里便摸去了沈云歇脚的客栈。

少年刚白日里参加过此试，此刻睡的很沉。

他欣喜自己恢复了记忆，有些期待告诉沈云后的反应。

像个初次恋爱的少女那般，又忐忑又兴奋！

他俯身轻轻将沈云搂在怀里，指腹不住地隔着衣服摸摸沈云的印记。

「原来这个人……真的是我的。」

他心中的满足感很大，闹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

至于沈云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南弥垂着眼，泯着唇，便没有再说话。

因为他发现，如今睡在怀里的这个少年，元神不知道去了何处……

009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并没有告诉沈云。

因为有了瑶光的合籍印，南弥可以很轻易地撬动沈云的识海，与他神识相融，也可以轻松地知道，沈云的神识……如今正在经历什么！

这便是合籍印的威力！

也是道侣之间必不可少的印记。

瑶光很少道侣会做到如此地步，因为如此便意味着彼此之间也不再有秘密可言。

对方连你的梦境都能知道。

再睁开眼，面前是小了好些岁数的沈云。

那孩子正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俯身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来，「喂！疯子，你没事吧？」

「来……」那小少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嘻嘻笑着俯身伸出一只手掌，细白的手掌心中覆着层薄薄的茧，倒不想个半大的孩子，而是常用这只手劈叉的樵夫。

他缩着脏兮兮的身子，抬起脸，只对着小少年的脸发愣。

尤其是沈云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他每每对着自己的时候，那神情姿态，只是随意一督便能叫他心神动荡。

「好、漂亮……」沙哑的声音仿佛年老失修的齿轮一般叫人听不清他的话。

南弥张嘴，却发现这声音古怪，或者说那时候他的嗓子……是坏的。

那小少年年纪尚小，已经有几分长大后的风骨，他脸上还没有伤，模样俊秀，对方看着自己，有三分打量，七分关心。

那是南弥曾经很熟悉的那个眼神。

而这样的沈云是南弥从没有见到过的，他被沈云的神识带回了过去，也理所当然地享受起了沈云的救赎。

少年显然没有丝毫察觉到自己的到来，他俯身看着对方浑浊的金色眸子，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笑道，「他们说，你是疯子，我瞧地你这张脸洗洗倒是应该也挺漂亮的！」

「你别怕……」

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味儿冲着男人而来，叫他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