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爹爹的首辅之路（1）
躺在床上，听着爹娘的悄悄话，明庭松了口气。
当了好几次爹，这回终于不用劳心劳力，为儿女们操心了，爽啊！
不过，想起这回的亲爹是个炮灰，明庭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至于曾茂说考科举，考举人，明庭觉得难度系数很大。
毕竟亲爹读书不太行，童生和秀才考了几次，最后以吊车尾的水平勉强考上。
他真的能考上举人吗？
明庭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亲爹智商不是太差，他用题海战术也要帮曾茂考上举人！
至于这身体，明庭自己瞧了，就是个小小的风寒。
古代医疗技术水平低，会儿科的大夫更是少之又少，一场风寒夺走人命的事情屡见不鲜。
原主年纪小体质弱，加上有人刻意掀了他的被子，最后才一命呜呼。
这回明庭来了，别说长命百岁，至少也能活个七八十！
反正，我偏不死，偏要气死你！
小世界剧情很简单，曾秀才的儿子早夭，他过继了同族的孩子，给孩子起名曾文生。
曾茂开了个私塾，靠私塾养活家里，平时手把手地教曾文生读书识字。这曾文生天资聪颖，14岁考上童生，18岁考中秀才。
曾茂见儿子有出息，掏空家底儿供曾文生读书，他也没辜负期望，一路斩兵过将，考上进士，娶了丞相的女儿。
按理说，曾文生有了好前程，应该好好孝顺爹娘，可他是个白眼狼。
曾文生仗势逼得族长把他改回亲爹娘家里，只说自己这些年是跟着曾茂读书，双倍奉还了开支，带着亲爹娘上任，把养大他，教他读书识字的曾茂夫妻丢在镇上。
这也就罢了，曾茂的祖父曾经无意中得到了一副《千山寒鸦图》，据说这图里藏着前朝的宝藏。
曾茂过继曾文生后，把他当成亲生子，给他看了这幅画，还说了宝藏的事情。
曾茂和岳父支持四皇子，为了给四皇子找来金银，帮他拉拢朝臣办大事，曾文生想到了这副藏宝图。
他回来偷图，被曾茂发现，拉扯的时候曾文生一刀杀了对方。
后来他又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余三娘，最后一把火烧了他们家。
原本曾文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曾家收藏的这副藏宝图是真的。
四皇子得到了宝藏后对曾文生很满意，在登基后一再重用他，最后曾文生当上了首辅。
祈愿人是曾茂的亲儿子，他的心愿是希望爹娘好好的，自己健健康康，给爹娘养老送终，不让他们过继白眼狼。
明庭来的正当时，原主就是最近去世的。
曾文生现在还叫铁柱，他家里的孩子多，曾文生排在中间，不太受重视。
曾茂想给儿子找一个玩伴，看到曾铁柱一副懂事听话的模样便选了他。没想到，这是引狼入室。
曾铁柱来到秀才家后，见他们家人口少，房子大，还有帮佣，羡慕得不行。
等看到曾茂夫妻这么疼爱明庭，他吃得好穿得暖，长得白净秀气，曾铁柱心里的羡慕变成了嫉妒。
一开始，曾铁柱的确是老老实实地照顾了原主一段时间，得到了曾茂的信任。
后来他趁原主睡着，掀开被子让小孩子着凉。
等原主喝了很多天药汤，慢慢好起来。曾铁柱又半夜过来，把原主的被子抱走，让他病情再次加重，很快一命呜呼。
在原主的葬礼上，曾铁柱哭得伤心欲绝，几度晕厥，曾茂夫妻觉得他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两年后，他们过继了曾铁柱。
想到没良心的曾铁柱，明庭的拳头硬了。
看来坏人不分年老年幼，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合适。
「小少爷，你现在好点儿了吗？要不要喝水？」
就在明庭琢磨怎么对付曾铁柱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一张老实巴交的脸。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想到手起刀落，斩杀恩人毫不留情的未来首辅，年幼的时候看上去这么本分憨厚。
老天给了他一副狼心狗肺，却又赏了他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顶着好人脸干坏事，谁会怀疑呢！
光看这孩子的脸，根本想不到他会做出把被子掀开，故意让原主着凉的事情。
「娘——」明庭一开口就喊余三娘。
等余三娘进来，快步来到床边，明庭死死地拉着她的手，「晚上要和爹娘一起睡！」
自从儿子开始念书识字后，有了羞耻心，再也不肯跟他们一块儿睡觉。
明明才5岁，偏偏跟小大人似的。
这回还是明庭头一次撒娇，余三娘当然高兴！
「好！爹抱你！」曾茂进来后听到儿子的话，自然是开心的。
他上前把明庭裹成一个球抱在怀里，准备把儿子搬到自己卧室去。
一见明庭闹着要跟爹娘睡，曾铁柱急了。他还打算在老爷面前好好表现，晚上给少爷守夜。
当然，最重要的是，守夜的时候做一些事情，让少爷久病不愈。
「小少爷，这么大还跟爹娘一起睡觉，会被人羞羞脸的。」
曾铁柱笑着在旁边说道。
明庭靠在曾茂并不太宽阔的肩膀上，偏着头好奇地看着曾铁柱，「铁柱哥，你爹娘是不是不疼你，不喜欢你？不然他们为什么不陪你睡觉呢？」
扎心了！曾铁柱表情扭曲，来不及收回，正好被余三娘看见，吓了她一跳。
「没有，我爹娘很疼我。」
曾铁柱连忙换上笑脸，坚定地说道。
「爹爹，铁柱哥肯定也想爹娘了，不如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吧！」
「不，我不走！」曾铁柱急了，连忙跪了下来，「小少爷，我要是有做的不好的，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赶我走！」
明庭呆愣愣地，表情非常无辜。
「我只是让你回家见见你爹和你娘，你难道不想他们吗？那可是不孝啊！我恨不得一辈子和爹爹娘亲在一起，片刻离不开他们。」
明庭说完，抱紧了曾茂的脖子，还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可把曾茂给感动坏了。
虽然他儿子身体不太好，可这孩子孝顺啊！有什么比孩子孝顺懂事更叫父母高兴的呢！
「铁柱，你回去休息几天吧！做人不能忘本，爹娘给了你一条命，养活你一场，不能不孝。」
跟怀里乖巧贴心的儿子相比，曾茂觉得曾铁柱有点儿不太孝顺父母。
来到曾家已经两个月，曾铁柱没说过想爹娘的话。
曾茂上个月放了他四天假，可这孩子经常在家里住一晚上立刻赶回来。
虽然曾铁柱口口声声说要陪小少爷，担心小少爷，可换个角度，他是不是对父母没什么感情？或者是嫌家里条件不好？
让一个不孝的人陪明庭玩，会不会把孩子带坏？
短短时间，曾茂忍不住想了很多。
「是，我听老爷的。」曾铁柱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他倒是很想留下来，以照顾明庭的名义，可是曾茂说你才7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哪儿会照顾人。
曾茂是一家之主，他既然开了口，曾铁柱也不能再说什么，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一下，提着一个小包袱回家去了。
明庭喝了药，药劲儿上来后，挨着床立刻呼呼大睡。
余三娘摸着儿子的额头，跟曾茂说起了刚才曾铁柱那个怨恨的眼神。
「相公，那孩子也许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
曾茂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须，点了点头，把妻子的这番话记在了心里。
曾铁柱今年7岁，他的家在紧挨着小镇的枣树村，步行过去很快就到了。
一回到家，看到矮矮的土屋和上面搭着的稻草，曾铁柱想起了秀才家高大结实的砖瓦房。
那是个三进的小院子，收拾得整齐干净，不像他家里，一直乱糟糟脏兮兮的。
「铁柱，你怎么回来了？」
曾铁柱的爷爷看到他，快步走上前，「你是不是犯了事，被秀才公赶出来了？」
「不是的，老爷放我几天假，让我回来看看家里。」曾铁柱连忙解释。
「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曾奶奶过来，一把抢走孙子手里的包袱。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零碎的布料，二十多个铜板，一盒红枣，四件小孩的褂子。
这些都是平时余三娘和明庭给的，曾铁柱拿了回来。
零碎布料可以纳鞋底做布鞋，红枣能煮红枣汤还可以甜嘴，小孩的褂子是明庭不穿的，余三娘让他拿来给年纪小的弟弟穿。
「秀才家真小气！」曾奶奶嘴里嘀咕着。
开始问孙子在曾家每天吃什么，多久吃一顿肉，秀才性格怎么样，秀才娘子人好不好。
等得知孙子跟着帮佣们一起吃饭，糙米饭能吃饱，三天吃一回肉，曾奶奶忍不住咽口水，嘱咐孙子：
「下回你把肉留着带回来！」
「奶，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肉会放坏的。」曾铁柱小声说道。
曾奶奶一想，是这个理，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家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肉吃，什么时候家里能出个秀才，叫大家都吃上肉啊！
曾爷爷摸了摸曾铁柱的头，「别听你奶奶的，你只用管自己的，听秀才的话，认真做事。」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好好对小少爷，秀才给小少爷讲课的时候，你在旁边偷偷听着，不懂的问小少爷。」
曾爷爷叹了口气。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曾铁柱点了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于是，曾爷爷又把自己当初和秀才的爸爸一起上过私塾的事情拿出来讲了一遍。
他考了一次童生没考上，家里供不起，只能找个账房的工作挣钱。
曾茂的爸爸也没考上，可曾家有地，能支持他继续求学，又考了三次，他才考上童生。
曾爷爷一直说，如果自家条件好，让他接着学，说不定第二次能考上童生。
因为童生没考上，他的后代和对方的后代的命运发生了天壤之别。
曾童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着重培养儿子，才有了现在的曾秀才。
曾爷爷当了账房，生了7个孩子，7张嘴要吃饭，其中还有4个是儿子。
他得挣钱给儿子们娶媳妇儿，一笔一笔的开支，全都是压在他这个老黄牛身上的大山。
如今，曾爷爷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自己儿孙满堂。
可是曾童生呢，身体不好，早早去了，膝下只有曾秀才一个儿子。
曾秀才结婚多年，又只生了明庭一个孩子。
说起人丁兴旺，自己比曾童生强多了。
曾铁柱听着爷爷讲着这些事情，把他说的话记在心里。
「你要是秀才家的儿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下地干活。可是，咱就这个命，所以你得偷着学！」
曾爷爷认真地看着孙子。
「记着爷爷的话，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
「我把你送到秀才家，不是让你真的做牛做马，而是去学识字学背书，把小少爷哄好，自有你的好处。」
曾爷爷曾经教过自己的这些孙子们背书。
别的孙子根本静不下心来，不是读书的料。唯独曾铁柱最有恒心，而且非常聪慧。
在他身上，曾爷爷看到了希望。
「爷，小少爷身体不好……要是，要是小少爷没了，老爷肯定会过继……」
曾铁柱大胆地提了两句，没想到曾爷爷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从没认识过这个孙子一样。
「爷爷，您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又说无毒不丈夫。我，我——」
曾铁柱低着头，揪着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角，心里忐忑不安。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7岁的孩子。只是因为爷爷更偏爱他看重他，曾铁柱才有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这两个月也念了几句书，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可是他依旧控制不住去嫉妒小少爷。
「呵呵……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在曾铁柱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他耳边传来了曾爷爷的笑声。
「好一个无毒不丈夫。」
因为孙子这番话，曾爷爷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甘心来。
明明他小时候和曾童生一起在私塾念书，是同窗，到了孙子这一辈，他的孙子只能给曾童生的孙子当小跟班，是奴才命？凭什么！
「你很好。」曾爷爷没说什么，眼中精光闪闪，「记得小心一些。」
奉天在旁边看到坏爷爷教坏孙子，差点儿气死，回来就给明庭告状。
「老大，你快点儿把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子赶走！」
明庭喝了灵泉水，晚上吃了一小碗米饭，还有蒸肉蛋和青菜，在屋里慢慢走了几圈，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明庭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曾铁柱会对一个5岁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恶意，甚至害死对方。
现在明庭明白了，有这样的爷爷经常在他耳边说着过去，抒发心里的不平和愤恨，自然在曾铁柱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可是，没考上童生为什么要怨恨考上童生的人呢？
他们家生育那么多子女，十分消耗钱财，更别提给儿子们娶媳妇儿，又是很大一笔开支。
曾家五代单传，每一代只有一个独苗苗，开支少，当然有更多精力培养孩子。
本来两家祖上差不多，结果几代下来，差距越来越大。
当然，从主角的角度来说，曾铁柱是个有上进心有野心，胆大心细，关键时刻心狠手辣，十分果断的人。
这样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他能获得成功很正常。
可是曾茂和余三娘又惹了谁呢？他们活该当炮灰，当垫脚石吗？
曾茂发现，儿子这次病了之后格外粘人，非要爹抱。
以前他跟小大人似的，说自己能走路，自己可以吃饭，这回竟然黏黏糊糊，要抱要举高高。
古人结婚早生育早，曾茂16岁成亲，20岁当爹，现在也不过25岁，还是个小年轻。
见儿子主动粘着自己，曾茂抱着他在油灯下，念书给明庭听。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才刚念了一遍，明庭已经能复述，吐词清晰，表达准确。
以前曾茂也曾经教过明庭，孩子虽然聪明，但也不至于像这样过耳不忘。
曾茂不信邪，觉得肯定是选的书太简单，又找了一本难一点的书，一边念书，一边给儿子讲解意思。
明庭听着听着，发现曾茂的基础知识还是很扎实。
只是曾家到底没什么底蕴，藏书少。他们住在小镇上，也没有优秀的老师，说起来也是被耽误了。
「学会了吗？」曾茂期待地看着明庭。
看到这个爹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明庭差点儿翻白眼，把他刚才讲的原原本本地背了一遍。
「天啦，你还是我儿子吗？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掉包了？怎么一下子变成神童了？」
曾茂把明庭举起来，左看右看，甚至扒开儿子的衣服看他肩膀上的胎记。
蠢爹……
明庭有些无语。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才25岁，放现代社会就是个大小伙子。
「相公，怎么了？」
余三娘在旁边给儿子做衣服，看到曾茂一惊一乍，又是兴奋又是疑惑，她十分好奇。
「娘子，庭哥儿开窍了！」曾茂摸着明庭的头，得意洋洋。
「我早年听人说过，有人非常愚钝，突然一夜之间开窍，还以为是传说。」
「没想到，今天我也见识到了开窍是怎么回事！」
「你说谁愚钝？」余三娘乐意了，「我们庭哥儿一直很聪明，不要瞎说。」
「对对对，是我愚钝，我愚钝。」
曾茂还是有一点点妻管严，毕竟他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秀才，家里家外都是余三娘操持，娘子的话当然要听。
不管怎么说，儿子一下子开窍，曾茂非常激动。
原本因为明庭身子骨弱，曾茂怕孩子累着，没给他启蒙，只是自己看书的时候带着他认几个字。
现在既然孩子这么能读书，是不是应该让他进学堂？
曾茂刚有这个想法，立刻被余三娘摁熄。
「相公，你今天不是说要考举人，给庭哥儿挣一份家业吗？你现在是不想努力了？想累坏庭哥儿？」
余三娘手里的银针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吓得曾茂一哆嗦。
女人啊女人，平时温柔小意，小鸟依人，一遇到孩子的事情立刻变成母老虎，吓死人。
「娘子，我当然是疼惜孩子的！我念书，我来考举人！庭哥儿这身子至少要养到8岁，8岁以后再让他看书！」
明庭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很快发现了这个家的生物链，连忙冲娘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见风使舵的架势，看得曾茂一阵心酸。
孩子不开窍，担心。
孩子开窍，太机灵，也很打击人。
明庭可不管这些，晚上睡在爹娘中间，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掀自己的被子。
除了中途被曾茂抱起来去放水，免得尿床，他一直睡到大天亮。
真舒服啊！
操心了几个小世界，这回明庭总算是实现了吃吃喝喝，躺平当咸鱼的心愿。
「娘真好！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看着余三娘拿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明庭的嘴跟抹了蜜一样甜。
「别以为嘴甜就不用喝药。」余三娘揪了揪明庭的鼻子，「老老实实地喝。」
药真苦……
即便明庭不是第一次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曲大夫是小镇上唯一的大夫，医术马马虎虎，比明庭差远了。
这药在明庭看来还算对症下药，可药量有点儿大，不适合小孩的体质。
要不是余三娘一直盯着，明庭肯定会把药倒掉。
见儿子喝完药，脸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一样，余三娘笑着喂他吃了一颗蜜枣，又贴着他的背隔了一块布，「去玩儿吧！」
明庭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跟着记忆，他把家里逛了一遍，这是个三进的宅院，秀气精致。
曾家的奴仆不多，除了赶车的马叔，和做饭的周婶子是一对夫妻，两人落难的时候被明庭爷爷买了回家，其他人都是雇佣的帮佣。
明庭一边走一边跟大家打招呼，最后来到了喂马的地方。
马叔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肩膀很宽，皮肤古铜色，浓眉大眼。
见明庭来看马，马叔笑着把他抱起来，让他摸马儿。
马叔身边跟着一个11岁的少年，是他唯一的儿子，父子俩长得很像，站一块儿一眼能看出来是亲父子。
明庭喂马吃了一把黑豆，它舔得他的手掌好痒，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马叔，能让腾哥带我出去逛一圈儿吗？我在家里关了这么久，闷得很！」
马叔儿子出生的时候，明庭爷爷还在，给他起了名字，马腾。
这一家三口人很好，可惜后来曾茂过继了曾文生，曾文生考中秀才后诬陷马腾偷盗，把他们一家赶走，换了他小叔来曾家干活，其实相当于从内部控制了曾家。
后来，马腾离开镇子从军，在沙场上挣了功名，被曾文生遇见，得知对方私下里调查曾家的火灾，他怕自己做的事情曝光，用计害了他。
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庭哥儿，等你病好了再出去玩，好不好？」
马叔知道明庭病了一段时间，可不敢放他出去。
小孩子本来体弱，玩起来忘性又大，明庭可是曾家的独苗苗，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那腾哥陪我在院里玩！」明庭拉着马腾的手不肯松开。
「好。」只要明庭不出去，马叔当然答应。
别看马腾年纪小，力气却很大，抱着明庭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腾哥，我给你讲个打仗的故事吧！」明庭折了枝条，在沙土上边画边解释着，「这个故事叫草船借箭。」
马腾一开始以为是陪小孩子玩，没想到明庭的故事讲得十分有趣，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庭哥儿，为什么曹操会上当？」
马腾抓耳挠腮，心里像是有猫爪抓挠一样。
「草船能和人一样吗？他眼睛有问题，看不清楚？身边的人也看不见？」
「这事儿，就要从时间、天气、人物性格以及当时的氛围说起。」
明庭背着手，像个小夫子。
既然马腾有军事天赋，何不早早挖掘，早早培养，让他早日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马腾一直很崇拜英雄，要不是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说不定已经偷偷跑去当兵了。
现在听了明庭讲的故事，马腾发现原来打仗并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和武力，还需要动脑子用谋略。
他把明庭讲的故事牢牢地记在心里。
草船借箭，他记住了！
「我给你讲故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明庭不想被亲爹追问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些，便和马腾做了约定。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庭和马腾击掌。
这种盟誓十分慎重，少年立刻觉得一股豪情在胸口膨胀，学着明庭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曾茂看书结束出来休息，看到马腾非常有耐心地陪着明庭玩。
虽然两人的年龄差距有些大，可马腾像大哥哥一样背着明庭，两个孩子笑得非常开心。
曾茂摸着小胡须，他之前给儿子找玩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马腾？
马腾知根知底，在曾家长大，可不比曾铁柱更好么！
就在这时，曾铁柱回来了。
他带了一些家里种的小青菜，说是爷爷奶奶让他送来，给老爷尝尝鲜。
余三娘连忙拿了一些铜钱塞给曾铁柱，说他们家人口多，这些留着家里吃，真是太客气了。
明庭瞧了一眼曾铁柱，继续和马腾说悄悄话。
看到马腾背着明庭说说笑笑，关系很亲近，曾铁柱心里生出了紧迫感。
他只是一晚上没在，明庭怎么和喂马的小子走得这么近了？
曾铁柱连忙靠过去，露出笑脸，「小少爷，你今天看着精神了不少！」
「铁柱哥，你昨天晚上是跟爹娘一起睡的吗？」
明庭低头看着曾铁柱，「你怎么不在家多陪陪你爹娘呢？」
「我爹说家里没事，用不着我帮忙，得知少爷病着，他让我早点儿回来伺候小少爷。」
曾铁柱表情很真诚，仿佛是真的多担心明庭一样。
「可是你帮不上忙啊！你不是曲大夫，可以看病开药，又不能替我生病，力气还没腾哥大，根本背不动我，晚上我和爹娘一起睡，也用不着你。」
明庭一样一样数着曾铁柱的无能。
「铁柱哥，你能做什么呢？」明庭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手，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不喜欢你，才把你送来！」
「我听说一句话，「爷爷奶奶疼长孙，爹娘疼的是断肠儿」。你既不是家里的长孙，又不是最小的儿子，所以他们都不疼你。」
一再被明庭插刀扎心，曾铁柱就算心思再多也不过是个7岁的孩子，脸很快黑沉下来。
这一次，曾茂看得非常清楚。
以前他选曾铁柱是因为这孩子沉默老实，年龄又跟明庭相仿，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庭哥儿，你从哪里听得这些胡话？」
曾茂走上前，把明庭抱在怀里。
「爹，我错了。对不起，铁柱哥，你别难过。」明庭跟牛皮糖一样，被抓了小辫子连忙道歉。
反正我认真道歉，但是死活不改。
曾茂发现自从儿子开窍后，变成了一个小滑头。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又病着，他没有当面教训儿子，打算私底下好好批评他。
结果吃了饭，明庭又缠着曾茂念书，问他今天复习了什么。
这到底是儿子还是老子？
曾茂被气笑，也不管是不是超出明庭的理解，跟他说了自己看的书，背诵了两篇，讲了是什么意思。
结果，明庭立刻背了下来。
「爹，你一天时间只学了这么一点点内容？」
明庭吃惊地看着曾茂，「你是不是在书房贪玩？看话本子？还是偷吃什么好吃的？」
我特么……
曾茂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委屈极了。
他只讲了一遍，为什么儿子记住了？
难道儿子是天上的小仙童投胎，肉身凡胎承受不住他的仙魂，才导致他一直病恹恹的？
曾茂忍不住脑洞大开，一方面因为儿子这么优秀而高兴；另一方面觉得他这个爹当得好没意思，被儿子碾压，实在是太丢脸。
余三娘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爷俩，得意地冲曾茂挑眉。
夫妻多年，娘子的眼神曾茂如何不知。
她是说，你瞧瞧自己，再不认真念书，以后可就不好管教儿子了。到时候儿子比老子厉害，他在儿子面前怎么挺直腰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在曾茂心中产生，他可不想日后被儿子难住。
第二天，曾茂开始了勤奋学习的一天。
明庭吃了饭，和马腾在院子里站马步。
「小少爷，今天不念书吗？」曾铁柱看到明庭怪模怪样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有些着急。
自从明庭病了之后，再也没摸过书本。
之前曾铁柱还跟着认识了一些字，再不念书他都快忘了。
「不念啊！」明庭摇摇头，「我身子不好，爹娘商量了，等8岁再给我启蒙呢！这几年让我好好养身子。」
「那怎么行！」曾铁柱急了。
自己本来就比明庭大2岁，3年后他10岁，10岁启蒙太晚了。
「为什么不行？我现在一看见那些书就头疼。」
明庭摇摇头，一边指导马腾扎马步的动作。
「少爷，书里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学习一天都不能放松。」
曾铁柱快被明庭气死。
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能珍惜机会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不需要买光阴啊！我年纪还小，时间多的是。」
明庭一脸疑惑。
「再说爹爹要考举人，只要爹爹成了举人，他是我的靠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曾铁柱快被整e了。
他明白明庭的意思，要是曾秀才成了曾举人，明庭在镇上，甚至县里都能横着走。
这就是拼爹的力量吗？
曾铁柱原本想跟着明庭蹭书念，结果这想法直接泡汤。
怎么办？
曾茂正好看完书出来运动一下，听到明庭这么理直气壮的把爹爹当靠山，他嘴角抽了抽。
是不是考不上举人，会被儿子瞧不起？
以后在家不但夫纲不振，父纲也会出问题？
本来曾茂还觉得自己这两天比较认真，不如明天休息一下，带着孩子出去玩，现在想想算了吧。
有这样的儿子，压力真的很大啊！
孩子的出色，让曾茂心里生出紧迫感，休息了一会儿后，他又继续埋头苦读。
中午午休结束后，明庭到了书房。
看到一直跟在身后的曾铁柱，明庭没打发他离开，反正书房他是进不去的。
曾铁柱站在门外，竖起了耳朵，想偷学。
结果，明庭缠着曾茂，让他温习童生秀才时候的书册。
这进度，比启蒙高出一大截，曾铁柱晕晕乎乎，完全没听懂。
反倒是明庭，在曾茂一边温习一边讲解的时候，他全部记了下来。
现在，曾茂再也没有侥幸心理了。
有个开了窍的神童儿子，老父亲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爹爹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明庭拍了拍曾茂的肩膀，语气中带着调侃。
曾茂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儿子只是过耳不忘，记忆力超强，他识的字并不多，还没开始练字。
等明庭从书房出来，曾铁柱连忙问他，刚才老爷念的是什么书，讲的是什么意思？
在曾铁柱看来，曾茂刚才一定是在偷偷教导儿子，还提升了学习进度。
之前明庭还说什么8岁启蒙，都是骗人的！
「那些你不会！」明庭得意地摇头晃脑，「我全背下来了！」
曾铁柱心中一惊，连忙夸小少爷好厉害，不过他根本不相信明庭能背下来。
被「激将」的明庭还真的从头背到尾。曾铁柱越听越迷糊，觉得像天书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文章？他怎么没听过？
自己只不过回家了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