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妖物共生8
摇泽湖水凛冽甘甜,不输山上的山泉水。容竹蹲在岸边喝了好几口,并起两手掬满清水递到白鹿嘴边,脸上还是兴冲冲的:「一会儿我打几条鱼回去做饭,你要不要先变回来?」
白鹿似乎没奔玩尽兴,道:「我背你上山。」
容竹把手上的水甩它脸上,哈哈逗道:「你上/瘾啊,当心回头离了你我一步路都不愿意走,那可麻烦大了。」
奇怪,说完这句,一人一鹿皆是莫名一愣。
容竹尴尬地擦擦手,摸着后脑勺岔开话题:「快点变回来吧,一会儿打了鱼你先拎回去,我去采些酸枣,晚上给你和阿迷煮鱼汤。」
白鹿盯着他默了默,没作声,最后一道金光划过,白玉休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容竹笑着一双眼睛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晚上喝粥,你回去把米熬上,今天也尝尝你的手艺。」
白玉休看着他,眼里有些细碎的光亮。容竹蹦蹦跳跳去河边抓鱼,今天运气好,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就逮了三条大鱼,做汤够用了。他把鱼儿拿草线穿好,系成个漂亮的蜻蜓结,挂到白玉休手指上,笑眯眯哄道:「鱼鳞也帮刮了吧?」
白玉休欣然接受。
于是,他提着还湿哒哒滴水的鱼儿,迈步拾级往山上去。容竹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远,走过小溪,走到山脚,拂开几丛挡路的树枝,提了提衣摆继续往前。忽然一个作弄念头,他抠抠手心,就见一道绿色的光箭从袖子里跳出,欢脱地朝白玉休飞去。不过几个数的须臾,原本正常行走的白玉休身形一顿,低头察看,发现左手腕上多了个东西,碧绿的,细窄的,首尾并不相连地构成一个环形的圈。
一个竹圈。
不,准确点说是容竹的「套圈」。
白玉休对此还有印象,上回容竹就是用它抓住的那只讹兽。他不明此意,转身向山脚下望去,只见容竹站在河岸边朝自己挥手坏笑,喊道:「套你玩儿!」
白玉休拎了拎手腕,那一圈碧绿甚是晃眼,套在腕骨上缓缓旋转,并不贴肉,三节不相连的软竹构成一个圈,可自由收紧或扩宽,还挺新奇有趣。
白玉休煞风景地道:「它名号不好听。」
容竹撑着一棵老树眯眼笑:「套圈套圈,简单直观,一听就懂,怎的不好?」
白玉休很想说恐怕只有你这样没学识的人才会觉得这名字好听,但这话不能拿来对付容竹,他也并无挖苦讽刺之意。默了默,抬首道:「不若换一个,称「竹枷」,可更好?」
容竹学的字有限,未解其意,道:「什么竹枷,怎么写?」
白玉休道:「青竹之竹,枷锁之枷。」
容竹顿时了悟,拍掌道:「果然还是你这个小书呆子学识广博。行,以后它就叫竹枷啦!」
星月交相辉映,袅袅秋风吹打在窗外,那竹林翻起浪涛,碧波在夜色里显出恢宏的气象。霍无疆托着腮,两只眼睛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醒神道:「原来那个竹枷居然……」
居然是我造的。
而名字却是你起的。
好不可思议,为何我对这桩完全没有印象?
且那东西也一点都不觉得眼熟,上回白玉休用它标记袁一爵,我是在旁看得清楚的,真的毫无印象,绝不撒谎。
霍无疆抓耳挠腮,白玉休给他添茶,见他这般模样,道:「全记不起来了?」
霍无疆诚恳点头:「要不是知道你是个老实人,我都想怀疑这一切全是你现编的故事了。」
白玉休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没说话,低首垂眸去饮茶汤,但在霍无疆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很微妙的角度,他嘴角轻抬,似是笑了一下。
见夜已深,霍无疆揉着脖子打了两个哈欠,有些困顿道:「还说拉上你听故事,我却先困了。山岚君,我要回去睡了,下次再找你继续吧。」
白玉休见他眼圈泛红,两个哈欠都快把眼泪打出来了,当是真困。他点了下头,起身道:「外间有灯,执一盏照路。」
霍无疆会心一笑,看过去的目光亮晶晶的,歪头道:「早先认识你的时候不曾觉得,现在越来越发现你这人真好,也不像传闻中的冷冰冰不通人情,反而古道热肠待人贴心——嘶,你该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吧?」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隐蔽,白玉休闻声一顿,干咳了一声后才道:「莫胡言。」
霍无疆全不介意,嘿嘿哈哈着起身挪步,大摇大摆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日,山岚境各名应考弟子全情闭关投入练习,以做最后的冲刺。白澜舟尤其端正认真,喊他出去玩都不带理的,一把剑一张弓,一个人躲在林子里练得风生水起,看得霍无疆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霍无疆坐在树下边乘凉边道:「我也没发现这小子平时对什么事上心的,原来他好胜心这么强?」
白寒蝉正在给一本大罗密经做注解,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舞刀弄剑的师弟,微笑道:「澜舟只是不想在考验时输给不悔,没旁的原因。」
霍无疆道:「是西境那个小公子连不悔?」
白寒蝉点点头。
霍无疆纳罕:「小澜舟总不是跟人家结了仇,怎么老纠结着这个人不放?」
白寒蝉放下经书,道:「结仇自是不可能,澜舟只是心性高,不想输给比自己还小的师弟罢了。」
霍无疆思绪飘飞了一会儿,道:「我看西境境主年岁和山岚君差不多,二人又是同辈,怎么晦魄君成家立室这么早,儿子都快成年了?」
「啊,并不是这样的。」白寒蝉舒然一笑,解释道:「不悔并非晦魄君亲生,晦魄君也并未成家,他们只是养父子关系。不悔师弟出身凡人,是七百年前晦魄君从人界把他带回来的,后来小师弟修成了仙根,年岁、外貌这些便不能再以凡人之躯来算了。但他确实比我与澜舟小不少,所以辈分排下来,称师弟也恰当。」
霍无疆啊啊两声以示明了,却又不解道:「既然是师弟,又比你们小这么多,为什么这次及冠考他能参加?」
白寒蝉道:「这是晦魄君的意思。他说既然都是同辈人,便让不悔向澜舟看齐,如此一来,及冠考便放在一起进行了,也好检验检验他二人有没有用功,能否齐头并进。」
说话间,远处一支支箭矢乘着疾风咻咻划过,白澜舟聚精会神练得格外认真。霍无疆变了把扇子飞过去,隔空给人家扇风,道:「累了就歇一歇,要知道临时抱佛脚可是没有用的,平日不上进现在才用功,我看着心疼哦!」
「闭嘴!」白澜舟还有工夫憋个白眼甩过来:「我就没见过哪个做客的有你这么讨人厌!你是不是没事做,没事做就滚回房里躺着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这两人一吵起来注定没完没了,白寒蝉心中呜呼,在霍无疆哈哈哈的大笑声里赶忙出手将人拽走,难得澜舟有这份上进心,还是成全了他不要打扰的好罢!
二人一路闲聊,霍无疆觉得口干,白寒蝉便邀他去客室坐会儿。奉茶的小童端来茶点,霍无疆拣了块蜜饯丢嘴里,咂摸着品了品,感觉味道不太对,道:「这跟之前吃过的口味不大一样,有点酸。」
白寒蝉也尝了一个,道:「该是厨司在城里买来的。之前招待公子的蜜饯都是特地从冰窖里取的,可能小童没留意,这才拿错了。」
霍无疆听得奇怪,道:「怎么你家待客的蜜饯还分两种,招待我的都是专门的那一份?」
白寒蝉道:「说来我也好奇,公子,你是否曾当我家君上的面夸过翠晴峰的蜜饯好吃?具体是何时我记不清了,但有一回,君上无故提起这一桩,说无论公子你任何时候来访,茶点里都需备一碟冰窖里的蜜饯。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的吧,每年君上的那片果林可制的蜜饯虽不少,但分发过后能剩下的却不多,便是招待你的这些,有的应该已经是拿的去年的了。不过看得出,公子你的确喜好这一口,便算是投其所好,也不枉君上一番心意。」
霍无疆有点接不住这话,心里怪怪的觉得诧异,挠头道:「我可能……或许是在什么时候夸过一两句,但这又不是什么打紧事,山岚君怎么就……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寒蝉道:「公子不必不好意思,君上从不是吝啬之人,或许是与你投缘,故而并不在意这些。」
霍无疆道:「可我听说他也很喜欢吃蜜饯,要是都拿来招待我,他不就口腹之欲无以得偿了?」:
白寒蝉微笑道:「公子放心吧,这个真不打紧。君上虽然亲自种果林、制蜜饯,自己食的却不多,大多都密封起来,冻在冰窖里,可保三五年不坏呢。」
霍无疆一听,这也太有意思了,掐指一算,怪道:「照你这么个说法,就算他一年只攒百颗果子,这么几百年存下来,不得挖空一座山造个大洞才能装得下?」
白寒蝉笑道:「公子想去看看吗,那个大洞?」
霍无疆当即来劲:「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