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殷殷教子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殷殷教子意

自国丧之日起，京遍地缟素，民间禁绝宴乐嫁娶，原定于正月二十六的殿试延期至三月十九，江文洲的婚期得延后，江冲事先拟好的回乡探亲的奏折也侯府书房里落了灰。

当初先帝驾崩，今即位，追封先帝早逝的原配为元德贞顺皇后，与先帝合葬于平山帝陵。

今后薨逝，盛的丧礼后，后灵柩迁入同安寺，圣将群臣请求后与先帝同葬的奏本一一驳回，并于妃陵另择吉地入葬，四皇子周王主动揽主持修造陵寝事宜。

及至三月仲春，丧期结束，南方传土地化冻的消息，百姓恢复生计，京始闻乐声，年初以朝笼罩的愁云惨淡才了拨云见日的迹象。

然而好景长，就礼部为殿试积极准备的候，圣病了。

圣生病的消息被宫封锁，江冲最初并知情，虽听说圣将殿试一应事宜交予子全权处理，且辍朝数日，但并未深想，直到请假的奏折呈数日也未见批复，反而迎了宫传旨召见的内监，才感到事情对劲。

江冲与宫内官，尤其御监马德明，关系一向错。

那传旨的内监路向江冲透露：从齐国公府事后一怒之起驾白云山，圣便常感到头晕目眩，后日渐加重，甚至于昏昏欲睡，就连后丧礼当日都靠医手用汤药吊着精神。

江冲心里“咯噔”一，等多想，福康宫已近眼。

江冲生以第一次踏足皇帝寝殿，视线敢乱瞟，亦步亦趋地跟传召的内监身后，生恐一慎犯了忌讳。

刚靠近内殿，便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入耳，同一股浓重的药味，距离内殿越近，声音越清晰，药味也越浓。

直到转一槅门，两岁的黄门拨开纱帘，入眼便见一座万马奔腾式样的屏风将寝殿隔内外，外间站着倒三角眼、一脸衰相的老头。

刑部尚书赵邺，办案雷厉风行六亲认，朝“造孽”之称，寻常官员见了就像见了瘟神一样避之及，方才说话的正此。

江冲心暗自己得很候，迅速隔着屏风向圣叩拜便垂首立一旁，敢耽搁佬面圣的宝贵间。

赵尚书禀报的景仁初年的一桩旧案，因为详情已经写奏本里，该说的江冲进之都说得差多了，最后只剩总结。

江冲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其牵涉了两位早已因年迈致仕的老臣，赵尚书觉得桩案子追查会牵连甚广，请示还继续追查。

内殿圣并未立即做决定，反倒先传子的声音，子：“田公乃三朝元老，功于朝廷，其长孙田原又此次赈灾立功，纵错，也宜肆宣扬。”

很明显，子的意思让赵邺该查查，查案记得给朝廷留点面子，就算真查什么东西，先往宫里禀报，别着急记入卷宗。

赵邺咸淡：“殿说的。”

圣未语先咳，好容易顺气，嗓音沙哑：“功功，只管查，必顾忌寡的颜面。”

江冲心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必顾忌寡颜面”？

难成案子查到最后，会牵连到圣？

赵邺得了圣准话便主动告退，圣又对子嘱咐了几句殿试的事，就连子也一并遣退，才将江冲召入内殿。

内殿的布置与富丽堂皇的长庆宫同，与轩敞明亮的福康宫正殿也同，显得格外朴素无华，色调黯淡，像多年都没置换。

“坐。”圣话音落，便黄门抱着杌子安置病榻。

“谢陛。”江冲谢恩落座，能直视君主，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病榻，发现圣身的毯子被磨得起了毛边，圣身搭的云被也拆洗的痕迹。

“回乡探亲的折子朕看了，叫，还为的终身事。”圣似乎病得轻，每说一句话都会忍住咳嗽，“今日咱论君臣，舅舅逼回心转意，就跟打商量，咱取折之法，选一户温顺贤良的女儿，舅舅给做主赐婚，给爹娘留后好？”

江冲知圣能做的最的让步了，但没法接受样的折之法。

法子看似既全了韩博的情谊，又能给侯府开枝散叶，看似两全其美，实则对谁都公平。

包括那位无辜受牵连的姑娘。

“放心，嫁给便一品的诰命夫，荣华富贵享之尽，的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圣以为江冲担心女方的意愿。

见圣的思想越跑越偏，江冲忙：“臣并无此念。”

圣还算心平气：“那倒说说的想法。”

江冲听见圣连“诰命夫”都已经想到了，干脆心一横，：“臣自知俗，难免会受血脉亲缘羁绊，若臣了亲生的子女，必会置之理，倘若将某一日，儿女韩博之间二择其一，臣论选了哪一边都会痛欲生。所以为了防止样的事发生，臣宁愿娶亲、留后。”

江冲知圣说感情只会显得自己儿女情长，而且圣未必愿意被的断袖之情脏了耳朵，倒如就最实际的利益问题入手，反倒更容易打动圣。

圣：“怎会样的想法？”

江冲：“臣未雨绸缪。”

“混账东西！”圣被气得胸闷。

江冲连忙跪，“臣识好歹，辜负陛好意。”

圣：“知就好。”

话怎么接？

江冲深感为臣子的易，想了想：“臣还一事禀报，些日子臣打伤了瑾国公的孙子。”

“为了韩博？”圣早听执刑司禀报了此事。

江冲：“，也。”

圣看一眼，“看怎么扯”的意思。

江冲名为讲理，实则告黑状：“此事起因于瑾国公世子的内院之争，原配嫡长子继室嫡次子兄弟阋墙，那柯勉想对付兄长又敢直接动手，于想了一借刀杀，借臣的刀替除兄长绊脚石。韩博此事用激怒臣，偏受此无妄之灾，何其无辜？臣与瑾国公府素无往，受圣庇佑，圣作为舅舅护着，便以随意被设计利用。臣若表态，那日后朝但凡争端都必直直往，只消将平阳侯往间一放，指哪打哪，保管比自家养的狗都听话管用。”

话说一半，圣的脸色已经沉，等说完，圣问：“准备如何做？”

江冲垂眸，敢直视君，也因此并未看见圣探究的目光，“臣想让柯家丢了爵位，具体如何做，还没想好。”

其实江冲没想好，而把自己的想法韩博商议之后，被韩博给制止了而已。

江冲原想借着后丧期给柯家弄敬的罪名，但韩博却样做柯勉借刀杀什么区别，哪怕圣一被蒙蔽，事后也会回味。

“倒坦诚，瑾国公那先帝封的爵，一把年纪又无错，那爵位说丢就能丢的？”圣也知该说什么好。

江冲：“若如此，臣咽口气。”

圣没好气：“寡先被气得咽气。”

江冲忙：“臣惶恐，陛万勿作此祥之言。”

圣叹：“自入冬以，寡身子骨一日如一日，便想生的气，又能气几？”

江冲：“圣近哀痛伤身，遵从医嘱好生静养一段日定会龙体安康。”

圣靠着迎枕，老牛拉破车似的喘了会儿气，正色：“送后白云山，后曾对说什么？”

自然说的，无非就哭骂自己养的一双儿女都没良心的白眼狼，一的将老娘往死里逼。

江冲实无法理解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为会对自己的儿女产生样的怨恨，也直到直面后的候才明白圣处理齐国公府顶着多的压力。

“后对齐国公府一事颇怨言……臣以为陛没错，陛身为子，对得起祖宗社稷，对得起黎民百姓。齐国公府蒙陛恩厚赐以官爵田地，思君恩，反倒仗着后庇佑贪得无厌草菅命，其罪当诛。陛为后考量，免其死罪，已仁孝之至。后久深宫，又受齐国公蒙蔽，才会知陛难处。”江冲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因为觉得圣病很能就被后给逼的。

然而却知自己信誓旦旦地说着番话，落圣眼里又另一番模样，圣意诱导说更多：“朕免了齐国公死罪，还愧于百姓。”

江冲无知无觉：“处置齐国公止其罪应得，更重的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效。齐国公作为殷鉴，满朝勋爵权贵还谁敢无视法度，又将多少百姓免于落入虎口。”

说的其实很理，无忧洞灭尽的，剿完一波，两年又会另一波。

无忧洞需靠山，口贩卖会产生巨的利益，说定什么候就会产生第二“齐国公”，谁都愿见到，但又得承认的事。

江冲只站客观的角度稍微想想都觉得难受，何况圣身为子。

“听说几见了纪汝舟？”圣忽问。

“汝舟先生名满，臣真心仰慕。”

说起此事江冲就忍住郁闷，为了纪先生面暴露自己没文化，之特地找韩博针对性地给恶补了一番学问，结果纪先生就找随便聊聊，一字都没多问，让江冲如何能郁闷？

圣：“也罢，爱怎样便怎样罢。朕给放半年的假，把该办的事办完办好，否则别回见朕。”

“该办的事”特指的平阳侯府香火继承的事，半点马虎得。

“臣遵旨。”

面圣到此结束，圣露疲态，江冲也敢打扰，放轻了脚步退。

经屏风，心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圣仰面躺着，神态安详，胸口微微起伏着，知从哪涌一股酸涩感充满了心头，连忙敢再看，离开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