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流星

山间草木繁荣，林间鸟鸣声声响，周围更多的是一份安谧。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男子在山野间狂奔，他的身上蒸腾着无数白气，带着武夫所特有的罡气，于山间薄暮下一个人奔跑着，也不为什么。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雾气氤氲下，落日的余晖映入眼帘，前方一片金黄的粉末，树林被这片泛着红色的金黄所淹没，那些枝叶片片清晰，像是无数个黑色的影子落在天上。

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睛明亮，一直朝着前面不断地狂奔，脚下响起一连串的闷雷声响，于寂静的山间更显嘹亮清晰，他好似要跟刚下去的落日争什么似的，一个劲的往前奔跑着。

待得眼前的山林渐渐稀疏起来，直至消失不见，男人走上了一处山崖后方才停下，放眼望去，四周无星也无月，身后的风呼呼地吹着，树林哗哗作响。男人微微闭上双眼，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惬意地放出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欧阳世还是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他揉了揉胡子拉碴的下巴，有些惊讶地又摸了几下，没想到才不过几天没有管，脸上的胡子居然已经长了这么长了，等到时候找个机会把胡子给刮了吧，还有几天就到镇子里去了，别不小心把小孩子给吓哭了。他暗暗想道。

山河月色下，晚风清凉。

欧阳世拿出了个油纸包裹，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揭开自己这宝贵的晚餐。揭开外层的那一层油纸之后，里面还有一层已经被浸透了的油纸，欧阳世咽了咽口水，鼻子已经能够嗅到油纸里面包裹着的肉香味了，还好食物保存良好，要不然的话他现在还得去猎个食物吃，麻烦得很。欧阳世揭开这最后一层油纸，仔细地将其铺开，然后缓缓地坐下来，将其放在自己的腿上，油纸里面包裹的，是几只油滋滋的鸡腿，上面还撒着辣椒面，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欧阳世忍住了大快朵颐的想法，仔细地数了数鸡腿的数量，有些纠结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他终于决定了，今晚全部给吃了，明早起来早点赶路，争取一天到达镇子上，到时候再去想吃香的还是喝辣的。于是他很快地拿起一只鸡腿，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随着吸进去的第一口呼吸，他猛地一口咬下去，肉汁和鸡腿的烤制过后的美妙滋味让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安静地咀嚼着，整个人都安逸了。

就这样，偌大的山野间，除去鸟兽之类的生物，就只有这个男人在一心一意地吃着鸡腿。

过了一会，欧阳世把舔了舔手指，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油纸里面只剩下被他舔的干干净净的骨头，然后欧阳世把这些骨头包了起来，随手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这里面其实还有些干粮，就是肉没有了，对于每顿饭都不能少肉的欧阳世来说，光吃干粮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煎熬了，从小每顿饭必须有肉的习惯直到现在还没被他去除，反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更加的根深蒂固了。

欧阳世休息了一会便站了起来，他抬头望了望月色下的森林，突然眉间一皱，嘴里喃喃道:“那是什么？”

在他的视线当中，远处的森林是一片未被月光所照亮的黑暗地带，但是在他能感受到的范围之内，远处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静静地靠近他这里，而且速度极快，但是在他眼中却并没有那么得明显，就好像是一个虚无之物在肉眼可见地接近自己。这是一种诡异的感觉，平时欧阳世还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事情的，虽然邪祟之物他也见过不少，但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或许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他并没有多少担心，作为一名武夫，他天生对这些邪祟具有抵御能力。于是欧阳世缓缓地站了起来，站在山崖边上，迎风而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滚动的黑影。突然，他脚下一用力，整个人高高地从山崖边上跃起，然后很快的，整个人便进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他从山崖上跑下来之后，脚落在了一个树的枝干上，随后他便在森林里的树干上不断地腾挪，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了，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移动轨迹，目前来看，似乎是一个飘荡在山间的邪物，脚不沾地，和风一样的轻盈，不是一般情况下遇见的那些东西。欧阳世嘴角勾起，来了些兴致，平时遇见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哪有机会见到这样古怪的东西，所以欧阳世有时候感到无聊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感叹，然后祈祷早日遇见一些厉害点的邪祟，虽然对于祈祷来说，欧阳世这样的说法似乎听起来有点不太吉利，但是对于他而言，这却是他真正想要的，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不，现在刚好机会来了，他可千万不想要错过。

“哪里逃！”欧阳世大叫一声，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一脚踏出，随后他眼前一黑，像是穿过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似的，脚下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阻碍，整个人于是穿了过去。欧阳世哑然失笑，很快变换了身形，然后轻轻地落在后面的那棵大树上，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那个黑影，后者此刻也刚好停下，不再移动了。似乎是疑惑这个人类的突然到来，亦或是不满他这突然的袭击，那个黑影在月色下张开了嘴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黑洞，开始发出一连串的凄惨叫声。

欧阳世眉头紧皱，双手立马捂住了耳朵，即使如此，那个黑影传出来的声音依旧凄惨至极，像是无数飞虫在耳边嗡嗡地叫着似的，折磨得欧阳世苦不堪言。“这是什么鬼东西？！”欧阳世有些想骂人，骂骂咧咧地说道。

眼见那个黑影没有住嘴的趋势，欧阳世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移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张开双臂，肌肉紧绷起来，一身罡气萦绕，将那些折磨人的声响尽数隔绝出去，他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整个人虽然是蹲在树干上，但却气势如虹，像是一股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欧阳世这边的奇异动作很快引起了那个黑影的反应，后者的叫声于是更加凄厉，整个森林都仿佛被它的声音所影响，开始颤动起来，在夜色下出现了无数的重叠的影子，看上去像是一道道随着大海起伏的黑色山峦，这周围，好似变成了那个黑色影子统治下的一方无人之域。

“管你是什么东西，把你打飞就是了！”欧阳世双手握拳，轻轻撞击在一起，拳头之间摩擦出来的火花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双手移开之后，两拳之间相连起一连串的火花，如熊熊烈火燃烧在黑暗之中，火光把他的脸庞照亮，胡子拉碴的男人，脸上此刻是一副沉静的表情，神情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波澜，仔细看去的话，男人胡子拉碴的外表下，其实整个脸都显得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更是点睛之笔，若是他把那不拘小节的胡子给全部刮干净了的话，说不定长得还不错呢。

欧阳世盯着那个黑影看着，他的手掌已经燃起烈火，且这股因为他摩拳擦掌所引起的火焰迅速地攀上了他的双臂，像是给他穿上了两个燃烧着烈火的护臂似的。显得他像是一个远古战神一般，目光炯炯，如有神助。

这时，那个黑影忽然开始移动了，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就像是一股风吹过似的，很快地来到了欧阳世的面前。欧阳世身体向后退去，火光下，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黑影的庐山真面目，是一个带着白骨面具的黑色影子，它那庞大的身躯上，唯一的一个可见之物，便是它那个白骨面具了，而它的那个浓烟滚滚的身子，则像是真的影子一样，随时都会被森林的影子所遮住，像是一个林间里面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一样。

欧阳世有些难办，他还是第一回遇见这样的鬼东西，仔细地翻检了一下记忆中的碎片，愣是没有找见任何相关的线索。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欧阳世暗暗想道。若是林兄在的话，以他那博闻强识的脑子，估计很快便能认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何物，顺利地找出应对的办法吧？他不禁想起了那个让他佩服的男人，现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想起来的聪明人就是那个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林葬天了。

欧阳世见那个黑影不断地迫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他都得时不时地躲开那些乱糟糟的树枝，或是低下身子，而这些对它来说，却根本谈不上阻碍，实在是欺负人。

不能再后退了，欧阳世告诉自己。

然后他最后站定在一棵树的枝干上，双膝微曲，打开双臂，拉开一个拳架，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随着他拉开的这个拳架而不断地攀升，而且看上去完全没有零界点或是限制似的。随着欧阳世摆开这个拳架之后，那个黑影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它面具下的那个身躯不断地扭动着，当然，以欧阳世的这个角度，也看不到它的表情。等等，它真的有表情这个东西吗？欧阳世歪了歪脑袋，皱着眉，有些怀疑地想道。

当那个黑影再度张嘴的时候，欧阳世双拳打开，脚下轻轻一踩，整个树干都在震颤，几乎要折断一样，然后他整个人顿时朝着那个黑影飞去，一闪而逝。黑暗中，一股熊熊烈火燃起，火柱洞穿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阵滋滋的焦黑味道。欧阳世转过身去，看着那个被自己的洞穿的黑影，疑惑地握了握双拳，刚才他洞穿那个黑影的时候，就像是之前他一脚踩下去一样，都是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好像是踩到了云彩里面似的，不似实物。

果然，随着欧阳世望去，那个黑影的庞大的身躯上确实是露出了一个空洞，但是对它却什么影响都无，那些黑烟的影子不断地凝聚上去，不一会便将那个黑影给尽数填补了去。欧阳世挠了挠头，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处理掉，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必定会酿成大祸。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此刻正十分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

黑影突然朝着欧阳世这边过来了，身后带起一连串的黑烟，整个森林被它的这股烟雾一熏，仿佛天然地带上了属于它的气味的一个领域。欧阳世摒住了呼吸，浑身难受，谁怕谁啊？！他瞪着那个巨大的黑影，丝毫不惧，脚下重重一踩，欧阳世整个人再度冲向那个黑色的影子，他身上的罡风在空中响起了一阵破空声，整个人迅速洞穿了那个黑影的身躯。

只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欧阳世的身子穿过那个黑影的身躯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新的空间，四周全是一片漆黑，就好像是他并未穿过那个黑影的身躯一样。这不会就是在那个东西的身体里面吧？欧阳世突然惊讶地想道。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低下头看了看脚底下，用脚踩了踩，全是不真切的感受。欧阳世叹了口气，这叫个什么事啊，刚吃完饭不久就又都消化完了，他摸了摸肚子，此刻饥饿倒是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未知所带来的不安感，当他饥饿的时候，实力反而会比之前变得更强一些，就连脑子都清楚了很多。他管自己这个奇妙的感受叫做绝望的回响，当他第一次想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极大的兴奋当中，可惜周围没有人在。不然的话他还真想要好好地炫耀一番，看看！是谁说我不读书，读书少的？你能想出这个名字吗？他那时候满脸喜悦地朝着四周看去，想找个认识的人夸赞自己几句也找不着，于是，第一次的，欧阳世有些想念家中的家人了，他想象着他们夸赞自己的样子，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都在自己眼前，但是没过一会便消失不见了，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他那突然涌现的思念。离家多年，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想回家的心思，不知道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都是如何，反正自从欧阳世选择了武夫这条道路，他便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头。

但这也不能全部都归咎于他走上武夫这条道路，主要的原因，想来还是因为欧阳世自己选择的这样的生活。之前跟林葬天一起游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巧不巧的，林葬天跟自己说过他遇见过欧阳世的家人，当时欧阳世隐约感觉到这可能是老天爷对他的某种暗示，而之后林葬天也劝过他几回，让他回家看看。其实说不动心都是假的，主要还是嘴硬，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想到自己都已经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下了那样的话，又怎么能就这样回家呢？

可是此刻当他陷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的时候，欧阳世的那个想法还是动摇了。

他缓缓地走在这片不真实的黑暗之中，周围全是黑色的雾气，走着走着，他赤裸的上身竟像是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欧阳世随手在身上一抹，手掌上全是水。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欧阳世忽然回想起来曾经有一天晚上，他和林葬天一起围坐在篝火旁边，那时候林葬天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还记得当时他们围坐在火堆旁，脸上被火光映得红红的，欧阳世就如今天一样，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一年四季都是赤裸着上身，作为武夫也不怕天寒地冻，炎热酷暑，就那么赤裸着胸膛。那天晚上欧阳世守夜，但是林葬天也没睡，于是两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聊到了哪里，又或是谁提到了什么。欧阳世忽然向林葬天问起幻境一事。对于欧阳世的提问，林葬天显得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问了欧阳世一句，问他到底对幻境一事了解多少。欧阳世有些惭愧地挠挠头，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于是林葬天开始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幻境的事情跟他娓娓道来，篝火下，除了那些噗呲噗呲的被火烧裂开的木柴响声，就只剩下林葬天和欧阳世的声音了。

“其实幻境是当今世上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修行的一门神通，无论是正派还是邪派，都以能独自制造出一个似真似假的幻境为荣，甚至在过去还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观点，那就是，如果幻境足够真实的话，那么它是不是也就是另一种现实存在呢？当然了，现在和你讲这些还是有点早了，不过我可以跟你大致地讲一下幻境到底是什么。”林葬天笑道。

欧阳世点点头，他只顾着听，没想那么多，至于林葬天说的那些，他能记住多少，便记住了多少，反正将这些全部存在脑子里面就行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等到日后想起来的时候，再慢慢品味其中的真理吧。他想道。

于是林葬天又缓缓开口道:“人们之所以修行幻境的原因，除了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在战斗中获得先手优势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的念头是很容易被欺骗过去的。就拿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吧，你有没有做过梦？”

欧阳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那么在梦境当中，你真的能够区分梦境和现实吗？你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欧阳世想了想，摇了摇头。

“所以，大多数人在做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跟着梦境中的那个自己去行动，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就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但其实又和玩偶有所不同，我们大多数人很难在梦境当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当一个善于制造幻境的人出现的时候，就好比是一个人在对着清醒的你施加了一个新的梦境，而这还算是最初级的程度，因为这种梦境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毕竟你的身体还是清醒的，只不过是眼中所见的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了罢了。但是若是你眼中所见，和你的大脑都被幻境所欺骗了的话呢？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欧阳世往林葬天那边凑近了些，问道。

“搞清楚幻境的原理就行了，就好比是一个大阵，你得发现阵眼在何处，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心无杂念了，去认真地辨别幻境中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来去发现幻境当中的不自然的存在，又或者是说有瑕疵的存在。如果能够发现阵眼的话，那么剩下的就很简单了，直接以强力破除迷障便可。”

“那么，我又怎么去辨认幻境中的那些瑕疵呢？”欧阳世听得头都快大了，然后看向林葬天，问道。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好了……”林葬天直起身子，双手拢袖，笑道:“无论是多么高明的幻术，其所营造出来的幻境，一定是基于你所遇见过的现实所创造的，你只需要去回忆你遇见过的，认识的东西，然后再一一对照幻境中的产物，认真分析，便可以发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将它们全部找出来，一个个击破就好了。当然了，这对于你来说还是有点困难，不过，我对你的实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武夫对于这些不自然的东西的感知，其实按理来说是要远远高于我们这些修士的，只需要你去仔细地感受就行了，就好像是把你的修行轨迹全部给铺在眼前，以你的身体里面灵力流转的轨迹来去看待幻境里的那些东西，看看哪里是不符合的，找出来便是了。随着你日后的境界提升，想必你又会生出不一样的感觉。最后给你一个忠告，若是日后遇到了善于使用幻术的人，陷身于幻境之中的话，一定要忠于自己的本心，只相信自己，不要去相信幻境里的那些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行，切记切记……幻境无论是多么真实，它都是假的，你只需要坚信这一点，就一定能找到制胜的法子。”林葬天微笑着对欧阳世说道。

“那么……如何去制造幻境呢？”欧阳世又好奇道。

林葬天笑了笑，说道:“这些就不是你这个武夫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幻术和幻境，都是我们这些修士学来的骗人的玩意儿，需要凭借着灵力来制造出幻境的，跟你说了也无用，稍有不慎还会影响你的道心。但是……”林葬天卖了个关子之后，见欧阳世有些着急了之后，又再度回答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就大概地跟你说一下就好了，那些修习幻术的人，一般都是会学习和幻术相关的功法的，尤其是那些能够探知人的灵魂和记忆的法子，尤其受人们的欢迎，因为这些功法对于更好地制造出幻境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也是幻境真实度的一个前提保证。在制造幻术之前，首先要先设下迷阵，当然了，也有一些霸道的人，不需要设下这些迷阵就能探知他人的记忆，然后再根据这些记忆来制造出真假难辨的幻境出来。不过那都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需要预先设下迷阵，然后再静静地等待那人的心神稍有松懈的时刻，然后再趁机而入，探知记忆，制造幻境。虽然听起来有点难，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都很简单。只不过是需要好一点的功法来做支撑罢了，以前还好，还能分出个高低差别出来，不过随着修士对于幻境的研究越来越深了之后，与制造幻境有关的功法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了之后，幻境也就不那么值钱了，变成了一个谁都能用的东西。开始时的目的或许是好的，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幻境一道也就变成了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造福一方，用得差了祸害千年。当然，我说的有夸张的成分在，不过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欧阳世点点头，“我明白。”

良久之后，欧阳世才松了口气般地叹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修士的手段，居然那么层出不穷，天知道我日后若是遇上了那些修士该怎么办啊？”

“欧阳兄不需要担心这些，对于你来说，只要你的速度比他们快些，他们是没有机会给你设下圈套的，对于这一点，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除非是那些境界高于你的存在，那么你需要格外注意他们所制造的幻境，至于其他的人，你大可忽略不计，都能轻易地分辨出来，破了幻境。”

“真的？”欧阳世还是有些不信。

林葬天于是笑道:“你若是不信的话，以后可以试试看嘛，反正日后你早晚得遇到的。”

“行！”欧阳世开怀笑道。

那天晚上的对话还清晰可见，仿佛就在眼前。

欧阳世环顾四周，咂舌道:“没想到还真能让我遇上，只不过这用环境的玩意儿，似乎不像是修士……”他揉了揉下巴，思索道。

忽然，欧阳世的脚下一阵剧烈的颤动，他还没来得及照着林葬天说的那样去看出这个黑漆漆的幻境里面究竟有哪些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东西，便差点被这幻境给搞得摔倒了。只是……欧阳世稳下身子，看着前方茫茫的黑暗，这一片漆黑，怎么感觉都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这要怎么找出来？他咬着嘴唇，四处看着，有些着急起来。

“我可不想被这东西给莫名其妙地困在这个鬼地方啊……”欧阳世自言自语道。他突然转过身去，然后下意识地一拳出去，一道火光在空中燃起，后者顿时被击飞出去，白骨面具碎了一地。欧阳世的脸上有了些笑意，他看着自己刚才击出的那一拳，握了握拳头，刚才的那一拳，他分明是打中了什么，击在了实处。

难道这鬼东西在幻境之中反而变成了实体了？欧阳世不禁想道。

他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是紧追上那个开始逃遁的黑影，后者的白色面具已经破裂开了，面具下的黑影的脸庞是一个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的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想象力的一张脸，黑漆漆的，像水一样涌动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物，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飘荡在这个由它制造出来的诡异的黑色空间。

“哪里跑！？”

欧阳世大喝一声，整个人跟离弦的箭一般地弹射离地，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欧阳世便已经出现在了那个黑影的背上，他双腿夹在上面，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它的背上，后者一阵意味不明的哀嚎，声音刺耳，就像是一万把刀子一起扎进耳朵里似的，让人神魂欲裂一般。欧阳世紧皱眉头，看着身下的这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后者在他一拳又一拳的击打之下，不断地往下跌落，最后直接跌落在了地上。欧阳世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碎裂的声音，想是它面具裂开的声音，见它没了动静，欧阳世于是便站起来了，可是突然，他脚下的黑影蠕动了一番，欧阳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居然陷进了它的身子里面，这个黑影的身躯就像是泥潭一样，越是想要挣脱开来，就越是陷得更深。

欧阳世此刻真的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这还是他自离开家之后，头一回这么狼狈。他看着自己不断下沉的身子，狠了狠心，抡起双拳来，又开始不停地在它的身上砸下去，一拳又一拳，拳头上裹着的罡风如烈日下的炬火，随着欧阳世一拳接着一拳的落下，在他的周围，也自然地形成了一圈充斥着烈风和拳罡的领域。他最后陷入到了腰部，整个人也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心领神会，下意识地拉开一个新的拳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欧阳世沉下一口气来，旋即他浑身的气势骤然一变，由炙热的烈风变为了凌烈的风雷。

在他的头顶上空，突然聚起了一团雷云，里面电闪雷鸣，雷电滚滚，这个黑色的空间骤然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似的，被头顶的那一圈雷电所占据。

欧阳世抬起头来，他的眼眸中不断有白色的雷电溢出，就像是在他的眼中放了一滩雷池一般，连带着他的赤裸着的上身，都遍布了一圈圈的黑色痕迹，就像是雷电在他的身上作画了似的，到处都是它的痕迹。

随着雷电的出现，欧阳世身下的那个黑影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就连欧阳世的身子都开始不再往下陷入了。

“呵……果然如此，看来你也不过是个邪祟之物罢了，一见到雷电还是和它们一样害怕嘛。”欧阳世不屑地笑了一声，方才他下意识地使出了这一招，才想到雷电对于这一类的邪祟是有着天然的震慑作用的，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使了出来，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管用，这样一来，不管是不是在幻境里面，他都有一战之力了。免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哪里都打一下，也落不到实处去。

随即欧阳世开始落拳，与此同时，一道又一道的雷电开始随着他的拳头落下而落下，每当他打下去两拳，天上那团凝聚的雷云都会从中落下一道白色的雷电，重重地打在欧阳世身下的这个黑影上。它也不会说话，就只会呜呜呜地发出刺耳而又诡异的叫声，像是唱着迷魂曲似的，迷惑人的心智。

欧阳世脚下的黑影逐渐露出一个窟窿，他也得以将自己的双脚从它的身子里面拿了出来。他简单活动了一下双腿，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便又再度抡起双拳砸下，浑身披着雷电的白色外衣，像是远古时代负责打雷闪电的神人一般，仅仅凭着自己的这一身蛮力，便将地上的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给打得服服帖帖的。

待得地上的那个黑影不再动弹之后，欧阳世也就不再落拳了。他揉了揉手腕，头顶的那一圈雷电攒聚的雷云依旧没有散去，他看了看脚下的这个黑影，心里的提防并未减少。不过好在现在他终于有时间来看看这个被它所制造出来的空间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欧阳世从它的身上轻轻跃下，赤裸的上身还能看到电光不时地闪过，也因此得以让欧阳世看清周围的环境，他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头顶的那团雷云也随之扩大，跟着他而走。随即欧阳世忽然停步，他眼睛盯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看着，脸上突然有了些笑意，他舔了舔嘴唇，竭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喜悦和兴奋，但还是没能掩饰得住。

没想到按照林兄说的那样做，居然还真让我发现了这个幻境的瑕疵之处，只是……欧阳世望着不远处的那一角，平静而又幽暗的地面上，有一个偶尔闪烁的白色小点，就像是头发那般粗细，若不是欧阳世现在有神雷相助，静下心来仔细观察的话，说不定就让他错过了逃出这个幻境的关键之处。他有些感慨地想道:“没想到这个幻境的破绽居然藏得这么深，真是出乎意料。”欧阳世摇摇头，朝着那边走去，心想若不是自己聪明，现在估计还在那和那个黑影缠斗着呢。唉，欧阳世揉了揉手腕，然后抖了下双手，三步并作一步朝着那边走去。

突然，欧阳世回过头去。

不知何时，那个黑色的影子居然已经恢复如常了。它蠕动着身子缓缓地站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蝉蛹似的，整个身躯全部化作了一个黑色的“大团子”，外面浮现出无数纹路，像是一个个黑色的铠甲似的，布满了它的全身。碎了的白骨面具从它的脸上滑落之后，它的整个身躯好似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整体，完全分辨不出来它的正面和背面究竟在何处。

欧阳世看着这一幕，胃里直犯恶心，然后他赶紧朝着那个闪烁的光点跑去，免得再横生枝节。

他跑了没几步，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欧阳世看着面前从地下升起来的几个蠕动着的人形，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

这些人，想必就是那个黑影制造出来的幻相吧？

欧阳世看着那几个浮现出来的黑影，后者刚好将他好不容易发现的那个幻境的破绽给死死地挡住了，他无奈地拉开一个拳架，身上的电光开始游走，映照着他的脸庞都是一阵白，雷电在这里好似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变得格外重要起来。欧阳世双手交错在一起，浑身都充斥着雷电的狂暴之意。

周围的黑色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在这迷茫的空间以外，仿佛有着数千只眼睛在一眨一眨的。

耳边无比的嘈杂，但是心里却截然不同的，十分宁静。

欧阳世有些欣慰地感知着自己身上出现的这个变化，看着浮现在自己身前的那几个人，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眼前的由黑影所幻化出来的人都是欧阳世熟悉的面孔——是他许久未见的家人。

欧阳世脸上的表情没有仇恨或是愤怒，唯有平静。不熟悉他的人不懂得，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见了，定会知道他这是真的怒到了极点，导致整个人的怒气全部涌到了心里，没有丝毫遗漏到外面，显化到他的表情上。

“真是……畜生啊……”欧阳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他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交错而又疯狂的雷电，电光肆意地在这个空间里游走着，头顶的那团雷云也随之不断地扩大其遍布的范围，一点一点地积攒力量，然后轰然落下，远远地看去，偌大的黑色幻境之内，就像是下了一场白色的“雷电之雨”。

天崩地裂，四周全部涨满了好似来自“雷神”的叹息，一丝丝地钻进那些不断涌现的，疯了似的黑影身上。

欧阳世此刻再无其他的想法，他耳边饱满来自世界深处的轰鸣声，那一双雷池遍布的双眼中，除了那些不断幻化出欧阳世所认识的身影以外，唯有那一个不断闪烁着的黑白交错的光点，像是个幽灵似的，在远处飘飘忽忽地召唤着欧阳世的眼眸，不断地吸引着他。

他的拳头越来越紧了，胸膛里仿佛要从里面钻出来什么似的，一圈又一圈的雷电在他身上如涡旋一般随意游走，在他身上浮现出来的那些黑色痕迹之中不断显现出来，使得那些因上空雷电所带来的黑色的神秘纹路不时地闪过白色的电光，刺啦刺啦地响过。

“都给我滚！”

欧阳世喊道。他双手用力朝前一挥，双臂张开，一道无比壮观的雷电从天上落下，经过欧阳世的身上，传致他的双臂，然后只见他用力地往前一推，在他的身前，从

脚下，好似一直蔓延到这个黑色的幻境尽头，一道用雷电编织而成的巨大网幕缓缓拉开，欧阳世面前的那些人影被雷电击中之后，也开始逐渐消散了。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欧阳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皱了皱眉，双臂迅速张开，面前的那道白色的闪着电光的裂痕于是迅速铺开，然后便听到空中传来了刺啦一声，欧阳世抬起头来，发现头顶的那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碎裂开了一片，像是无数个瓦片似地挂在上面，摇摇欲坠，迟迟未落。

眼前的人影全部消失了，欧阳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他身上还有雷光偶尔闪过，但是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有精力再这么无休止地耗下去了。之前出现的人影都是他认识的人，林葬天说得没错，自己的记忆确实被别人查探了，现在欧阳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那个黑影的道的，连是什么时候被人探知了记忆也想不到，因此他看向那个黑影的存在就变得更加厌恶了，他最讨厌自己的那些隐秘的记忆被别人翻出来，而且还用幻境这样的方式来重新体现出来。相信也没有人会喜欢这样。那些他费尽心思想要忘记的东西，此刻又被迫地全部想了起来。仔细回想起来的话，刚才出现的那些人影，除了他的家人以外，他记得尤为清楚的，就是林葬天他们了。只不过在欧阳世看来，刚才的那一连串的雷电的攻击，似乎并不能成为一个破除幻境的一个方式。他们的身上，还有瑕疵未除。

先不管那么多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把那个点给破坏了，不然的话，剩下的那些痕迹也无法找出来！

欧阳世行动比想法快，在他的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霎那，身子便已经飞快地朝着那个闪烁的光点过去了。一路上又再度涌现出了不少黑影所制造的人，他们连脸都还没变幻完全，便已经跌跌撞撞地朝着欧阳世这边跑过来了。欧阳世咬了咬牙，也没跟他们继续耗下去缠斗，只是轻松绕过他们身旁，手掌间布满了电光，然后一个个地打过去，身影在不断涌现出来的人影周围闪过，像是一道迅速流过障碍的流水似的，很快地经过了他们，然后欧阳世终于看到了那个近在咫尺的光点，随着他一声怒喝，一拳下去，那个点被他拳头上汇集成团的电光所击中。欧阳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那一拳，就像是打在了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上面，拳头生疼，但所幸听见了一声脆响，感受到后者弯折的触感，然后迅速炸破，无数气浪从欧阳世的手指缝里传出来，他抬起手，低头看了看，手掌上一片斑驳，数不清的白色雾气从指缝间溜走，丝丝缕缕的，但是一点灵气也感受不到，即使是武夫，也有感知灵气的能力，但是欧阳世从这些白气身上却一点也没有感知到那所谓的灵气。

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活动了一下手腕，此刻天地之间虽然还是一片无休止的黑暗，但是好在已经看不见那个恶心的黑影了，它们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也看不到了。那个被欧阳世发现的光点已经被他所破坏掉了，但是周围却仍旧是一片压抑的黑暗，没有任何好转的现象。

欧阳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叹气道:“难不成还有？”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这个难缠的幻境给消耗殆尽了，此刻完全没了心思去找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瑕疵”了，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抽空了似的，肩膀都耸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劝了自己一会，然后用双手猛地打了几下脸颊，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才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有了些精神。

天知道这个玩意会制造幻境的话，早知道自己就不过来了，现在可好，刚吃过饭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倒霉透了。欧阳世无奈地笑了下，脸上的笑容不像是笑容，更像是苦笑。

过了一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周围的景象突然一变，天翻地覆的变化，欧阳世愣了一下，看了看脚下，发现这周围居然是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里面，而且周围树林荫翳，阳光充足地穿过森林，那些密密麻麻的大树之后，来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脚下布满了金色的璀璨的光束，空气中的灰尘也纤毫毕现，浮动在欧阳世的眼前。

“这里究竟是……”欧阳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然后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望去。果然，他心想。头顶上方的那一团雷云，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转而被湛蓝的天空所取代了。头顶没几朵云彩，就连空气中的风都是安静的，若是不用手扇动的话，是根本感受不到的。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那道黑影的存在。周围安静得不像话，这片山谷也不像是他的记忆中的那样，反而有些奇怪，但是他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就好像是走在了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里面。他缓缓走着，绕过几棵高大的树干，然后往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突然来了想法，用手敲了敲旁边的大树，然后后者“咚咚咚”地响了几下，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原来这是实心的啊……”欧阳世有些失望地说道，如果这棵树是实心的，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一片茂密的森林都是实心的，也就是说，那个黑影所幻化出来的东西，是这整个山谷！

欧阳世彻底没了脾气。

看来那个鬼东西，是想要将他困死在这个幻境里面啊。

“真是恶趣味……”欧阳世摇摇头道。

他的手指从树干上离开，树干上粗糙的手感是如此真实，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幻境当中了。只不过这里没有鸟叫，只有植物，却没看到一个会跑会动的生物，欧阳世环视四周，默默地将这周围的一切景象全部记在脑子里面。

黑影消失了，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一团雷云也消失了。欧阳世突然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去，“嗯？”他摸了摸自己上身的那些痕迹，“这些居然还在？！”他有些兴奋地说道。那么……他抬起头来，这么说来，那一团雷云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这个幻境遮住了而已，自己看不见罢了。

想到这，欧阳世不由得多了些信心。他缓缓地走过这个山谷，将这里的一切尽可能地记在脑海中。过了一会，欧阳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突然停步，弯下膝盖，蹲了下去，随即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天空，身子猛地抬起，一下子便消失在了原地，空中只看到一阵他从上面划过的残影，地面上也只留下了一圈飞舞的灰尘而已，他的行动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意味。

欧阳世眨眼间便来到了天空之上，这里离得近了才能看见上面的那些粗糙的地方，湛蓝的天空靠近了之后，没想到竟然是一片颜色都没有遍布均匀的粗劣之地。欧阳世嘴角微扬，一拳砸了下去。

天空轰隆隆的一声响，随着欧阳世的拳头落下，四周的景象再度一换，变成了一片寂静的山林，头顶的月亮高高地挂着，星星稀疏地散落在黑色的夜空上，没有力气地闪烁着。

“不是吧？还来？！”欧阳世无奈地喊道。

他整个人无力地从天空上落了下来，直直地砸入地面。地面被他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以他的体魄强度来说，这么点高度落下来似乎并不算什么，他独自躺在坑里，没有想要起来的想法。

“就把我困在这里吧，看看你和我谁能熬得过谁？”欧阳世愤愤不平地说道，但是语气之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的气势，变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接二连三的幻境出现，实在是让欧阳世的心变得好疲惫。他双手随意地搭在胸口，挑了挑眉，吹了下落在眼皮上的发丝，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那轮圆月和印象中的不同，显得有些过于明亮了。他现在很难将自己的记忆与现在眼前所看见的东西做对照，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那么准确。

头顶的天空是一片不会说话的夜空，虽然有星星在闪烁，但是看着却一点也不像是星星，反而像是零星的几个黑白光点，就好像是他破开第一个幻境的那个光点，硬生生地发着亮光，带着一丝冷寂的金属的色泽。

欧阳世静静地看着这片夜空。

那轮月亮像是一个独眼怪人的眼睛，睁得时间久了要闭上了似的。他静静地看着，挪动了下身子，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来去看这片幻境之内的夜空，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那种来自自己直觉的隐约感觉并不能在此刻立即帮他找到那个能够带离他逃出这片幻境的方法。“唉……”欧阳世又叹了口气，他放开了自己的感知，像一张大网似的，从自己的身下遍布出去，一直扩散到这个空间的每个角落去。

忽然，他惊呼了一声。

眼中的那片寂静的夜空中，忽然闪过一道流星，它拖着长长的一条白色尾巴，从黑暗如水的天空上一闪而逝，宛如在一片平静的河水上丢下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

欧阳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坑里，那道流星依旧停留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不知多久，久到他好似忘了这个世界似的，欧阳世才瞪大了眼睛，忽然坐了起来，他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见他嘴里喃喃道:“是啊，既然探查的是我的记忆的话，那么如果我的记忆本来就不准的话呢？哈哈哈哈……”欧阳世仰头大笑，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幻境的关键之处。

那个黑色的影子不足以构成威胁，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它所制造的幻境却很是烦人，对于这一点，其实也不用去太过纠结，只要想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欧阳世自己都不确定的自己的记忆，那个东西又怎么能知道呢？

“所以啊……”欧阳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笑道:“我也真是笨呐，这周围不全都是破绽吗？”

语罢，欧阳世整个人便没了踪影，与此同时，这方天地之内，开始响起了一连串的雷声，天空上顿时变得雷云滚滚，雷电的光芒把夜空全部给占据了，一点空间也没有留。

既然都是破绽的话，那么还不如全部摧毁掉！欧阳世笑道，之前他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框住了自己的脑袋，没有打开自己的思路，却没想到还有如此直接的方式，虽然有点太过于消耗力气了，但是这也算是以他的方式来破除幻境了。

天地之间，又下了一场隆重的“雷电大雨”。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地终于恢复清明，幻境消失。

欧阳世终于又再度回到了之前的那片森林之中。他呼了口气，背靠在一棵大树身上，脚下一片焦黑的痕迹，他背靠着大树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一摊，“啊，累死我了……”他无力地挣扎道。那个黑色的影子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那个白骨面具也化为了灰烬，一点影子也摸不着了，现在真的算是无事了。

也不知道那个玩意到底是什么，居然这么难缠？！欧阳世皱了下眉，决定等之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问一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过像这样的事情还是少遇到几次比较好，再多遇上几次可就吃不消了。欧阳世扭了扭脖子，手掌放在脑后。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那片夜空，可惜今晚没有流星，不然的话还能许个愿望让自己再也不要遇到今天这个黑影那样的怪物。欧阳世心想。

明月初升，月华洒落一地。

今晚唯一值得欢喜的一件事情，估计就是今晚夜空中的星星似乎比幻境中的多了一些吧？

下次再遇到幻境的话，或许夜空中就会是今晚的这片繁星了。欧阳世想道。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猛然惊醒似地摇摇头，赶紧把这个晦气的念头从脑海中消除掉。

可不能再遇到那个鬼东西了啊……

————

第二天。

欧阳世终于来到了镇子里。

他一进来就赶紧找了个馆子钻了进去，还没等掌柜的招呼，他便已经恶狠狠地盯着菜板上的菜品中的肉了，然后一个个地点过去，大半都是肉。当他一口气点完这些菜之后，便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只留下一脸懵的老板定定地站在原地，开始仔细地回想刚才所听到的点的菜，远远地看过去，整个馆子里，唯有那个男人胡子拉碴，赤裸着上身，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所以老板也就不敢再去询问欧阳世刚才都点了些什么，不过还好欧阳世点的都是肉菜，所以老板也就根据自己听到的那些菜品，将欧阳世点的菜全部记了下来。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的，多少都有点好记性，不是因为记性有多好，都是岁月磨练出来的结果罢了。

欧阳世一进来就立马吸引了餐馆内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不穿上衣，而且竟然还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正中央，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这时餐馆内的一个小孩指了指欧阳世，然后童言童语地对他的母亲说道:“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孩子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安静的环境下，自然而然地就会显得格外的清晰。

欧阳世低下头，神色僵了一瞬，然后他抬起手，拿起一碗茶水挡在嘴边，耳朵泛红。

“别胡说，那是叔叔的爱好！”他的母亲赶紧把小孩抱到自己的怀里，捂住孩子的嘴，然后紧张地看了几眼背对着他们坐着的欧阳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那个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男人，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年龄不大的妇人心里直打鼓，惴惴不安地看着欧阳世。

欧阳世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了看那个被捂住嘴的小孩，又看了眼那个神情紧张的妇人，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的微笑，说道:“没事的，我不是坏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欧阳世便转过头去，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身后的那个妇人被吓得不轻，不过她怀里的小孩倒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孩子的笑声顿时缓和了因为欧阳世的到来而变得紧张起来的空气。所以没过一会，餐馆里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欧阳世点的菜很快便上来了，端着盘子的店小二有些手抖地把菜端到了欧阳世的面前，都没敢看他一眼，便很快跑掉了。

欧阳世没有管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脸满足的笑容。他一遍嚼着东西，一遍端起茶水，顺着咽下去，欧阳世抬头看了看周围，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自己居然也没个一起吃饭说话的人。

他回头悄悄地看了眼那个小孩和他的母亲，然后转过头来，抿着嘴。欧阳世的心里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非常的猝不及防，他不禁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眼睛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些什么。

欧阳世手里的动作慢了慢，忽然低下头。

突然有些想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