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脱笼之鸟
第十一章
夜幕降临，天际一轮弯月升起，清冷的月辉温柔地将庭院笼上了一层薄纱。
在和童磨进行了一番礼貌亲切的对话后，黑川羽在热情的欢迎下得到可以在这里永久居住的承诺，但他心里很清楚，童磨字面上说的“永远”，是根本不打算再让他从这里出去。他把自己当成了猎物。
而真正的猎手可能还藏在暗处。
黑川羽微笑着蹲下身，他正在观察院中画足添蛇种下的橘子树，深秋霜寒，正是橘子成熟的时节，但眼前这棵小树苗明显是刚种下不久。但是黑川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这棵小树苗如被赋予生命的藤条般在月光下忽然生长了一大截，翠色的枝干短短的时间内被倾注奇妙的魔力，飞速抽出了嫩芽。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黑川羽低声道，其实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所谓神所说的话，但是在奇迹般的生命瞬间，他的心也不由动摇了，只有神才能这样轻易操控生命吧，
童磨还在屋中听教徒哭诉痛苦，他不急不缓，完全没有去后院看一眼，好像笃定黑川羽不会从这里离开。
但是画足添蛇却有些等不及了，她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在黑川羽看向植物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绷紧了心弦，病柱碧色的眼眸如同洞穿了一切，让她有了NPC仿佛透过虚假的数据世界，直面真实的错觉。
玩家总是自傲的，他们可以随意试探，想尽办法寻求通关之策，他们不会死亡，所以毫不畏惧，如果在游戏里都没法在精神上拥有绝对的高等，那与现实就没有区别了。
即使再智能的NPC，都无法灵活思考，这意味他们拥有绝对的漏洞和弱点，玩家们需要找到它，然后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更好的装备，更多的经验，更便捷的道具，肆意掠夺，因为游戏只是游戏。
游戏是为玩家服务的。
而画足添蛇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通关的办法，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词措，她觉得黑川羽的设定有可能是喜欢生机勃勃的植物，所以才会显得对自己种的橘子树那么感兴趣。
她的背包里还有很多从系统商店用果实兑换的种子，或许可以用这个打动他：“你好，病柱大人。”
即使知道是NPC，但在黑川羽转首过来的时候，自认非常理智冷静的现代精英画足添蛇，还是下意识将鬓发别在耳边，看了看衣物上有没有尘土：“我是来告诉你童磨的恶行的。”
黑川羽早在之前就发觉藏着玩家，她的身形在帘后，但是淡绿色的ID异常醒目，与面前的少女头顶的字一样，由此能分辨出是同一个人，但是听她的话，并不像是来索要任务的，黑川羽有些好奇她的目的。
画足添蛇发现面前的病柱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心里小声嘀咕是不是体验服待机BUG了，不确定地继续道：“我之前本来是极乐教的教徒，但是前段时间我发现了童磨的秘密，他经常在屋子里吃年轻的女孩子，我怀疑他是鬼。”
“现在我被他困在这里，你能不能救我出去，我还有很多种子可以送给你。”
这种话让不知情的人知道一定很荒诞，仅仅是几颗种子就让别人为你赴汤蹈火，但是游戏世界里，这就是所谓的攻略途径。
代表正义的鬼杀队得知恶鬼吃人还囚禁少女，一定会毫无代价地去拼命搏杀，最后得到的种子其实只是增加好感度的附属品。
但是黑川羽骨子里翻滚着黏稠的黑暗，他忽然想如果拿上种子再拒绝玩家，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会触犯这个世界神制订的NPC法则吗？
“一回来就能看见亲爱的朋友们都在这里，真是幸福。”还没有等黑川羽开口，院外传来童磨熟悉的浮夸感慨，他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沉郁，富含着某种和歌般的韵味，偏偏说出的话一点也不耐听。
画足添蛇惊了一下，本能跑到了黑川羽的身边，全心相信鬼杀队的病柱会给自己提供庇护。
黑川羽没有看她，当童磨出现的时候，他的眸光不动声色打量过身边的橘子树，它正在以神奇的速度结果，发出清冽甘美的果香。同时他又看了眼童磨的神色，丝毫变化都没有。
果然自己作为外来者，是特殊的。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神”，契约没有成立，那么玩家们的任务，说不定就会有一个高额奖励的通缉——杀死黑川羽。
想到这里，他有了更好的想法，比起破坏玩家的游戏体验，如果他大肆收刮玩家们的好感度，在最后不管是利用玩家“反叛”神，还是类似原来设想的剧本最后自己变身为鬼的那方，都会很有趣。
画足添蛇觉得这个游戏对自己非常不友好，唯一的救星NPC似乎BUG了，而童磨这个变态正在逐步逼近，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一刻非常想下线做一只把头埋到土里的鸵鸟。
“把种子给我吧。”黑川羽发出几不可闻地叹息，他伸出霜白的手掌，画足添蛇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把背包的种子取出来放到他掌心，紧接着她就看见这个好看的NPC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点的浅笑，他轻咳一声，苍白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润，语气坚定道：“我杀不死童磨，只能尽力拖延他，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这是答应要帮自己了吗？
明明是应该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画足添蛇却觉得很难过，她想起青年和童磨针锋相对说要入住这里的时候，白皙的手可以轻易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还有刚刚他蹲在院子里安静地看自己种下的橘子树，碧色的双眸倒映弯弯的月牙，澄净得宛如活在童话中的精灵。
这个NPC根本不像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当他对自己露出笑容的时候，明明身体孱弱却决定以决绝的姿态保护自己。
一阵系统提示音响起。
【支线任务：脱笼之鸟】
【偶然的相遇虽然仓促，但病柱黑川羽决定保护你，他希望你可以尽快离开，而他则留下来为你争取自由的希望。】
在拟真度高达98%的游戏里，玩家的代入感变为了最大，为什么黑川羽会忽然答应她的请求，与童磨对话时黑川羽不似正义之士该有的话语.....这些都被画足添蛇遗忘了，她还是个少女，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安心和感动所取代。
现在发生的真的就像所有女生都幻想过的，当自己陷入为难时，会有一个英俊骑士前来营救自己。
画足添蛇埋头狂奔出的院子，仿佛与自己的影子互相追逐，最后体力值用尽，仰头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黑川羽还很温柔地拿走了种子，不想让自己产生心理的负罪感。画足添蛇忍不住想，他会不会被官方设定的就要在这里死去，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助他。
现在是晚上11点半，画足添蛇咬牙打开论坛，重新发了一则帖子.......
院中只剩下了两个人，月色冰凉如水，黑川羽将凭自己本事拿到的种子倒进一个小布囊系紧放入怀里，他不光得到了想要的，还收割了玩家极高的好感度。
人心很复杂，但有时又过于轻易被感动了。
在画足添蛇离开的时候，童磨没有任何阻止的行动，他早就腻了发现自己秘密的玩具，等解决面前的人，再找到杀死那个少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在月下拿出锋利的金扇，面露遗憾地抱怨：“你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那位大人正在找你，你就跑了过来，好可惜，我本来想引导你去极乐的。”
果然是鬼舞辻无惨。
从蝴蝶忍那里得知鬼王对恶鬼拥有绝对支配的时候，黑川羽就已经想到这一幕有可能发生，他杀死过很多鬼，那些放大的血红瞳孔中，都轻易倒映出了他的样子。鬼舞辻无惨追求永生那么久，甚至愿意为了缥缈的青色彼岸花努力几百年，自然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个拥有永生希望的存在。
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黑川羽在很久很久，似乎的确见过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人。
他那时候在医生那里接受诊治，偶然间见到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的鬼舞辻无惨，那种不顾一切要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执念，曾经深深震撼了黑川羽，所以当蝴蝶忍说出这个名字时，的确让他的记忆清晰了一点，渐渐用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想起这件事。
同时黑川羽也很清楚，鬼舞辻无惨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自己。
他拔出和炼狱杏寿郎在东京逛街时买到的铁剑，炎柱的眼光的确很好，这把剑比黑川羽自己曾经买的要锋利很多，冷冷的剑锋在月下流转，可以窥见铁匠精湛的技巧。
童磨没有急着动手，夜色很长，他一向享受感受猎物情绪的过程，他好奇地发问：“为什么你要让那个女孩先走呢，你想要保护她？”
黑川羽握着的剑锋下垂，轻点在地上，他卸下一贯戴着的面具，唇线仍然抬着，却与之前的感觉完全相反，本来温暖的瞳孔就像碧湖干涸后露出底下深藏的淤泥，反射出冰冷而黑暗的微光：“你觉得呢？童磨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