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二乔初回京
熙熙攘攘的泗水码头边,几艘客船正在下客卸货,只见一个个锦绣箱笼往车上搬,不知又是哪家大户来京。
京城的冬日严寒,可冻坏了江南来的两朵娇花,宜黛和妹妹宜舒出了船舱便躲到了车里,车内烧了银丝碳,姐妹俩一人拢了个小手炉,厚斗篷都不肯脱,就这么窝着。
待箱笼都装好了马车才启程,宜舒听着外头的吆喝声想掀开车帘看热闹,宜黛怕她着凉,拢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好。
「我交代你的话都记住了么?见了祖母要如何请安?家里都有哪些人,可还记得么?」
宜舒拢着手指头数:「有祖父母,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还有哥哥姐姐们,见了祖母要说‘孙女宜舒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万事如意。"对吧?」
宜黛轻揉妹妹的圆润小脸,脸上溢起欣慰笑意,夸赞妹妹道:「是呀,我们舒儿记性真好,祖母见了定然喜欢。」
小宜舒歪着脑袋笑成朵花儿,忽而又撅起了嘴巴:「可是,父亲不喜欢我,光是祖母喜欢我有什么用呢?」
别看宜舒人小,其实她都知道,她打一出生就没有母亲,父亲总是说公务繁忙,把她交给仆妇照料,可是父女三人坐在一处时,父亲也总是和姐姐说话多些。
宜黛心疼地抱住妹妹,因为母亲生宜舒难产,父亲一直对宜舒心存芥蒂很是冷淡,宜舒也不去父亲跟前讨巧,父女俩毫无温情。
「日后可别说这话了,父亲也喜欢你的,以前他公务繁忙无暇照料你,回了京城有祖父伯父帮衬一些便好了。」
宜舒扯着手指头嘀咕:「父亲才不会呢,等新夫人生了弟弟,他就更看不到我了。」
「舒儿!这话你听谁说的,没影的事儿!」
不知道是家里哪个碎嘴的下人在宜舒耳边嚼舌根,说父亲回京要续弦,宜黛也得了消息,但她稳得住,宜舒年纪小就容易把情绪挂在脸上,回京之后大家族弯弯绕绕的,难免被人揪了小辫子。
宜舒瘪起嘴巴,圆润大眼里晶晶亮,姐姐凶什么嘛~..
宜黛一见她这样便没了脾气,揉揉她的腮帮子,好言哄慰:「不会的不会的,就算有了新夫人,咱们还是父亲的女儿,他会一直疼爱咱们的,你还有姐姐呢,姐姐最疼你了。」
宜舒牵着姐姐两根手指头心满意足,就算父亲有了新孩子,她还有姐姐呢,姐姐是她一个人的姐姐。
马车一路慢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驶进元宝巷,这条巷子住的尽是官宦人家,乔家今日要迎二老爷一家归来,老早便派了人在巷口守着,瞧见自家马车回来,便奔走传话,通知府里做好准备。
宜黛听着外头小厮的话声,这心里已是忐忑起来,进乡情怯,约莫是这样,虽她在江南出生,这儿也不算她的家乡,可这是她日后定居之所,那满府皆是她素未谋面的家人,怎能不情怯。
乔家开了中门迎接,马车不过门槛,在门口她们便下车了,宜黛身子不好吹不得风,二老爷早知会了府里要备软轿来接,宜舒年幼,裹得严严实实被仆妇抱在手里,二老爷则步行入府。
走了几道长廊,过了几扇垂花门,约莫半刻钟,一行人便到了上院,宜黛也下轿步行,上院门口的丫鬟已经上前搀她了,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妻落后些迎过来,妇人嘴里热情招呼:「母亲一早便盼着呢,二哥和姑娘们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姑娘们怕是不惯这京城的严寒吧,还好这两日出了太阳,若是雪天才难走。」
宜黛一听她称呼父亲为二哥,便知道是三叔三婶,连忙请安,宜舒还被仆妇抱在怀里,见姐姐请安也忙蹬腿要下来,落地后学着姐姐的模样请安问好。
三夫人牵两个侄女儿起身,嘴里不住地夸奖:「哎哟!果真是江南水乡出生的姑娘,这可太水灵秀气了!比我家那个丫头强太多!冻坏了吧,快随婶娘进去。」
二老爷乔云生客套道:「弟妹过奖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兄弟俩走在前头,三夫人牵着两个侄女儿随后,待仆妇掀开最后一道门帘,便可见上院济济一堂。
「母亲!不孝儿回来了!」
乔云生一个箭步跪倒在老夫人膝下,将宜黛姐妹俩吓了一愣,连忙也跟着跪下,暂不说话,待父亲和祖母叙完了旧她们再请安。
老夫人见到阔别六年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母子俩抱头痛哭,身边晚辈仆妇都来劝阻,待涕泪略收,众人才见地上还跪着两个小姑娘。
「母亲,这是儿的两个丫头,您还未见过吧!」
姐妹俩忙将事先演练过的词儿背一遍,言行同步:「孙女宜黛(宜舒)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老夫人直呼心肝儿,叫她们起来,一手牵一个近前来看,只见两个小姑娘都穿着厚重红绸斗篷,白毛边儿衬得两张小脸欺霜赛雪,年长些的孙女下巴尖尖眉眼单薄像极了她过世的母亲,年幼些的孙女儿则是小脸圆润浓眉大眼很是精神,像她父亲。
「可冻坏了吧,南边儿没这么冷,小斗篷你们先裹着,何时热乎了何时褪下。你们是几岁了?祖母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宜黛乖巧道:「我六岁了,舒儿四岁。」
老夫人揽着两个孙女儿道了几句好,又想起宜舒出生时便没了母亲,这几年儿子也没续弦,家里没个管事的人,她以为两个丫头怕是成野丫头了,没想到这一见,都长的不错。
老夫人挨个儿给姐妹俩介绍家里的成员,她们依次请安见礼,祖父和大伯父在衙门上职,她们只见到了宽和富态的大伯母,以及同辈的一干兄弟姐妹们。
乔家如今三房人,除了二房只有两个姑娘单薄些,其他两房都有儿有女,儿郎尚且不论,平日里不和姐妹们一处玩,只家里的两个堂姐妹,是一定要处好关系的。
大房长女乔宜慧,模样周正端庄有礼,今年八岁,待人接物言行有度,初见两个妹妹便展示了友好,三房的小姑娘叫宜曼,比宜舒还小八个月呢,怯生生的,叫了句姐姐们好便无话了。
宜黛姐妹俩也很友好,她们回来家里便有四个姑娘了,顿时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