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拜望新到任的纪委书记
拆迁过程一时十分顺利。/原先一些不愿意搬迁的住户,被上门做工作的各级干部苦口婆心地劝说,又连哄带吓,不得已同意了搬迁。也有些是因为有亲属在各种单位任职的,迫于压力,也不得不搬迁。没用多久,绝大部分住户都开始忙碌地搬迁。金济见连日来有点担心的拆迁工作进展如此顺利,十分高兴,让工程人员加班加点赶进度。
稍稍有了空闲,金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要去拜访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新上任的市纪委书记李北北。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作为一个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在市里的许多工作上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的。再则,金济还有一个思维习惯,那就是对待官场上的人,一定要多栽花少种刺。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抬手不打笑面人,自己诚心去拜访领导,总没有被轰出来的道理。这个方法屡试不爽。何况李北北又是少年时期的伙伴,找她也是顺理成当的事情。找到她,把这层关系挑明,自己今后办事也许要方便得多。
金济本来是想叫任江南一起去的,可是一想,又觉得任江南肯定会碍于上下级关系,找许多理由推托。这个呆子。他在心里笑任江南,觉得他真是迂腐得可爱,于是干脆撇下任江南,自己单独去拜会李北北。
在打听到李北北单独在办公室时(他有这个能耐),金济一径来到李北北的办公室,一见面,就满面堆笑着说:“哎呀,李书记,你好啊!早就应该来拜访你了!”
李北北并不认识金济,但又觉得有点面熟,愣了一下,问道:“你是?”
“我叫金济,哦不,金志高,青龙镇的,现在是宏志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金济忙自我介绍。
李北北听到后面,这才记得前几天看电视时见到过这个人,于是笑说:“哎哟,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前几天在电视里看到过你,是职校的奠基开式仪式上,你是宏志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对吧?”当时办公室也给她送来了一份请柬,要请她出席奠基仪式,但她不愿意一到这里就抛头露面,正好去省城有事,就推辞掉了。
“对对对。上次本来也要请李书记你参加的,但你不在江城,真是遗憾啊!”金济说罢,还夸张地叹了口气。李北北微微一笑,说:“我刚到江城,对江城的情况不大了解,我去了也只是作个摆设,因此不去也罢。”
金济恭维道:“那哪能呢!你这么大的领导,如果能参加我的工程奠基仪式,那可是我的荣幸,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啊!”
李北北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就坡打滚的角色,心里已产生了一些警觉。因不知道他的来意,只得把金济让到沙发上坐下,客气地说:“金总言重了。我看电视里说,你们公司是江城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公司。江城职校是个市重点工程,被你们拿下了,这就证明你们不仅实力雄厚,而且信誉度高。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呢。”她记得电视里还看到了常副省长参加奠基仪式的镜头,但不想听他继续夸夸其谈,因此话到嘴边,又把这一节隐去了。
金济见李北北已经了解了他在江城的情况,心里得意,但并不在脸上表露出来,只装作谦卑地说:“我们宏志房地产公司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绩,这都是各级领导的关照,没有领导的关心和支持,哪里会有今天?”
李北北矜持地看着金济,在心里揣测这个金总经理到这里来的目的,于是笑问道:“刚才金总说是青龙镇的?今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金济忙说:“对,我是青龙镇的人,就是原来的青龙公社。李书记还有印象吗?”
“噢!”李北北听金济说起青龙公社,心里一动,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大腹便便的金总来,脑子里也浮现出小时候在青龙镇生活的一些细节。她的记性很好,又因为与任江南的特殊关系,一直没忘记过去的那些经历,于是缓缓说道:“我小时候随父母一起,下放在青龙公社,后来又到了青龙中学,在那里有三四年的时间,现在都离开三十多年了,一直没回去看过。也不知现在青龙镇变得怎么样了?青龙中学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真想有时间去看看呢。”
金济马上接过话说:“青龙镇现在的变化可大了,学校也完全改变了模样。等李书记什么时间有空,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
“好啊,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的。”李北北高兴地说。
金济喝了一口茶,瞟了李北北一眼,心里揣摩着如何把话题转移到过去的情景上,以便更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他想了想,像是随口地问:“李书记在青龙中学的时候,也只有六七岁吧?”又一笑,补充说,“可能李书记忘了,那个时候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玩呢。”
“是吗?”李北北惊奇地看了金济一眼,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他小时候的模样,却怎么也无法跟当年的印象对上号。“你刚才说,你叫金……”
“对呀,我叫金志高!”金济马上兴奋起来,“你,江南,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经常在一起玩。李书记记起来了吧?那个时候,我和江南还带你去捉青蛙,捉知了,去田野里玩,可开心了!”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李北北拍了拍脑袋,笑着说,“原来你就是志高啊!你就是经常跟江南在一起玩的小胖墩,对,是叫志高。刚才一直没有记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真是不敢认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金济激动地说,“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就是志高,金志高,金济这个名字是后来才改的。”
“小时候的事情真有趣。没想到,事隔三十多年,我们竟然又重逢了!”李北北感慨地说,二人一起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说一回笑一回,笑一回感叹一回。李北北记得金济小时候脖子上常挂着一要银项圈,项圈上吊着一只硕大的银锁,现在竟换成了一条指头粗细的金项链,想到他现在的公司,不禁夸赞道:“你真行,事业做到这么大了!”
“哪里哪里。”金济谦虚起来,又恭维说:“我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还是李书记你有出息,都当上这么大的官了,你才值得我学习。”
李北北真诚地说:“这样吧,以后在私底下别书记长书记短的叫,还是叫我北北吧。”
“不敢不敢。”金济连忙摆手说,“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我都得叫你李书记,这也是尊重领导嘛。”
李北北笑了笑,并不坚持。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任江南来。自从来到江城之后,她只与江南打过几回照面,真正接触是那次去各部门走访,与他说过几句话,另外并无接触。有好几次看到江南风风火火地来去,不知他究竟在忙什么,想叫住他说几句话,但碍于场面,终于没有说。“江南,他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金济见李北北问起任江南来,马上说:“江南就在你这里,现在是你的部下呀。”
“我知道。”李北北笑笑说,“我也见到过他了,但还没有单独接触过。你们……经常在一起吧?”
“是的,我们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到一起坐坐。”金济说完,又简单介绍了任江南读军校、参军打仗、转业分配到纪委的经过,本来还想说任江南“榆木脑袋不开窍”之类的话,想到他与李北北的特殊关系,又改口说:“这家伙工作挺认真,原则性也很强。说实话,现在在江城,就他算得上是我的知心朋友。这下好了,你也回到江城来了,我们当年三个好朋友又有机会在一起了。李书记,你看要不要我安排个时间,我们一起坐坐,聊聊当年的往事,就算是我和江南为你接风?”
“谢谢你,以后再说吧。”李北北微笑着说。她认真地听完金济介绍任江南的情况,不禁感慨万端。爸爸妈妈从江城回去之后,也曾对她说过江南的经历,她也听得很仔细,只是了解得不够深入,又不便问得太详细。金济介绍的她听到过一些,但她想知道的却更多,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半个多月,很难见到江南的影子,不禁问道:“他现在好像挺忙?”
“你是说江南?”金济说,“江南最近的确是比较忙。前段时间他妈妈在路上被车撞了,差点弄出脑溢血来。”
“啊?”李北北惊问,“你是说,任伯母她被撞了?”
金济从北京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就去看了任母,对这些情况有所了解,把任母受伤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后,又说:“住了几天院后,他的妻子又查出是肺癌晚期,江南发动所有人劝她住院接受治疗,可她硬是不肯。你看看这些事,江南能不忙吗?”
李北北说:“怎么会这样?难怪他每天上班都是匆匆来去,原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想了想,又问:“他的妻子是叫丁蓉吧?”李北北记得,父母从江城回去之后,一直在耳边唠叨着任家的事,因此她对江南家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
“是。”金济回答,心里却想,你连江南妻子都记得,却不记得我是谁,心里有点别扭,不过马上调整过来,笑着说:“她就是丁校长的女儿,小名叫蓉蓉。当年我和江南为了替你报仇,还打烂了她家的玻璃,害得江南被他爸打了个半死。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吧!”
李北北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一个雨天,江南哥哥被父亲打了以后,躲在破礼堂的屋檐下,是她给他送去吃的,还在那个破礼堂里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发誓说长大后两人要结为夫妻,相亲相爱一辈子。虽然事隔三十多年,那个情形还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并曾经期待过,盼望过,思念过,也痛苦过。想到这里,李北北心里变得十分复杂,脸上也有些躁热,马上又恢复了自然。“那些小时候的事,想起来真是有趣。”她强装笑容说道,又问:“你知道,丁蓉为什么不肯去医院接受治疗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金济如实说。
“……”李北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