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很多的回忆在白泽的脑海中当中都是混沌模糊的,甚至连他的伯父、父母、两个姐姐的面容都是模糊的。他只记得身材孱弱伯父的站在他家门口训斥着高出自已一头、身材魁梧、满身酒气的父亲,而生性懦弱的母亲则在一旁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两个姐姐惊恐的躲在门后。因为自从白泽出生之后,一向重男轻女的父亲是不允许两个姐姐跟他们一起上桌吃饭的,好像每次伯父都因此对他的父亲大发雷霆。

让他略微记得的,就是他改叫白泽之后,身体就长的飞快而又强壮,背书也是事半功倍,往往在嘴里一边念叨着老道留下的《道德经》,一边单手就能掀开卫河边藏着鱼虾的几十斤的巨石,然后还不忘指挥着轩辕正广、轩辕振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抓。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不被要求背书的其他时间,带着另外两个和他相同年纪的孩子,疯跑在桃瓤村的每一条沟沟坎坎,哪一条沟坎上的甜草根最甜最好挖、哪一条河汊里的田螺最多、哪一座小桥底下的泥鳅最好钓、哪一道土坯墙缝里有麻雀窝,恐怕没有人比他们三个更清楚的了。尤其三个少年配合着掏老鼠洞,往往一个小小的田鼠洞就能掏出大半盆的谷物,能在回村的时候,引的每个村民一阵夸赞,惹的轩辕振华原本把顶在脑袋上的木盆都能再高高的多举起来半天。

当白泽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他正躺在大槐树树冠里面最高的那个枝桠之上,脸上微微泛起笑意,牵动着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张俊朗刚毅的小脸瞬间疼的冷汗直冒,那道伤疤森森的渗出血迹,从右面眉毛之上贯穿过整个脸颊,直到左面嘴角之下。

在他的四周,原来肃穆庄严的祠堂早已经不复存在,残垣断壁环绕四周,只剩下个孤零零的门框矗立在门楼下面,石碑东倒西歪的散落了大片,原来供奉轩辕祖先牌位的堂屋早就烧成了一片土堆,那几间厢房也是墙倒屋塌;原先那些错落有致的草屋围墙,在经过这几年军队和流民的劫掠,早就变成了薪柴而荡然无存,甚至村子中间那些不大的桃树,都被砍伐一空,被那些羯族、氐族、匈奴的吃人士兵做成了桃木配饰。

在偶尔不饿肚子的时候,白泽总会悄悄的爬上这棵大槐树,这棵树能让他觉得跟自己回忆的亲人更近一点。因为在某一个火把亮如白昼的夜晚,那原本让桃花缤纷飘落的东北风,也能吹动那些吊在树上的尸体身上的裙摆,也照样能让它们随风摇曳,那些被砍掉的、扭曲的头颅照样能被垒成规则的京观、那些满村子横七竖八倒毙的尸体,腐烂的臭味和鼠洞里的死老鼠发出的臭味没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觉得,那些濒死的人或者已经死去的亲人,他们去往天堂的时候,也会跟他一样四肢并用的爬过这棵,然后站在树顶,再像羽毛一样轻轻的飞到空中,这最高的树杈就是他们必经的道路。他希望在某一个时刻,那些人中间会有他的亲人对他喊道:“让开点,你这个狗熊!”

他还希望在另外一个时刻,那些被装进木笼子带走的伙伴,有一天会回来这棵树下,对着他喊道:“破爷,走吧?那窝麻雀回窝了呀!”

白泽收拾好心情,把满头打卷生满虱子的头发努力的向着脑后捋了捋,然后用草绳扎好明显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满是肮脏污垢、破洞、宽大的土布袍子,他几个弹跳,就从树杈的最高处,一下落在下面的青石小道上,然后他环顾四周,确认除了聒噪的蝉鸣声再没任何不对的声音后,猫着腰,迅速的隐秘到周围的蒿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只有在不远处的破墙上东张西望的一只有着殷红羽毛的乌鸦,看到他的动作后,“嗖”的一声紧跟着他消失的方向飞了过来。

他得赶紧回去自己藏身的地方,三天前他救了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姑娘还留在那里,他差点就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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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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