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01章临头果

第1章 第001章临头果

启永康八年冬月十九日,国都京城昨夜刚一场雪,满目银白盖住画楼朱户里的笙歌喧闹,坊市街巷间雕车满目,茶坊酒肆里香烟乱飘,一派热闹祥景象。

皇宫宣德门外御街旁的新昌坊,云府管家云福庆步履匆匆地走府门,一张圆白的脸像刚锅的发面馒头,眼睛里透露着几分焦惶。

“打听到了,几能散?”云福庆问。

身后的丫鬟栖香:“奴婢进宫门,托守门的侍卫政事堂问了,里面说正议事,便打扰,散议应到酉了。”

“酉……如何好!如此冷的,姐院里待了三四辰了,午饭也没用……”云福庆抬头向西看,见日头还高,搓着手原地打转片刻,忽然抬腿就走,“家守着姐,再问问。”

“福叔!”栖香惊失色,一把拉住云福庆的胳膊,“奴婢……奴婢敢靠近姐啊……”

云福庆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府里,又转头望向远处的宣德门,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再探探。”

栖香一脸感激地点点头,拔腿就跑:“奴婢就!”

云福庆转身回府,刚走几步忽又被喊住。

“福叔!”栖香指着御街尽头的青棚马车,一脸喜色,“回了。”

云福庆转头,定睛分辨一瞬,蓦地松了口气,疾步朝马车走。

驾车的顺子“吁”了一声,转头朝车里:“,福叔。”

几声轻咳之后,车帘被一只瘦得筋骨分明的手掀开,帘后之四十五岁,玉簪束发,一张白皙清癯的容长脸,额几条抬头纹,眉眼俗,依稀能看年轻清秀俊逸的模样,巴蓄着一缕青须,已显几分灰白,正云府主,云学林。

“福庆,何事?”

“,快些回府吧,”云福庆喘得气接气,“姐院里等您一日了……”

云学林官拜御史夫,又当朝傅,位列三公,兼录尚书事,政务本就繁忙。今年七月,朝廷将西北一带匪患横行的沙漠蛮夷之地收服,从此启版图又多了夔、石两州。与启北部东北接壤的羌、东越两国派世子亲自送贺礼。永康帝龙心悦,命礼部于冬月二十日万寿节设宴,隆重接待外邦使。

诸事叠杂,云傅自进冬月起,便忙得夜暇枕、脚沾地,算起已经三日没回府了。此刻听闻女儿的消息,平的眉眼染几分忧色:“快,快回府!”

车帘降,顺子拍马起行。

突然,耳边传“嘭”的一声,马车微微震动。

顺子一把勒紧马缰,喝:“护卫!”

马儿受惊嘶鸣,四周家仆抽刀严阵以待。

少顷,车内的云学林稳住了身形,急问:“发生何事?”

“,朝车射箭!”

一家仆将车厢侧壁的箭拔,递进车内。

箭簇钉着一张信纸,书一行字:宜泰桥白石巷三十号。

云学林盯着信纸右角的飞鹰图案,蹙眉思索片刻,掀开车帘:“福庆,先回府,告诉姐,便回。”转而吩咐顺子,“速速城。”

“欸……您倒先回府看一眼啊……”云福庆眼见马车绝尘而,由急得跺脚。

日入西山,余霞成绮。

京城眼看就灯了,青棚马车终于停了云府门。

云学林挑起车帘,示意顺子环顾四周,确认无异方走。

随后车的还一,看身量十一二岁的少年,穿一身青灰色布衣,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仅能看见白皙瘦削的巴。

“记住跟说的了?”云学林问。

少年点头语。

“走吧。”

云学林走进府,福叔垂花门转角处与撞满怀,口“哎呦”一声,捂着额头正斥责,抬眼一瞥,顾得行礼,忙又转身急匆匆朝后院走了:“的祖宗诶,爹爹回了!”

后院锦辉阁一棵丈余高的枇杷树,严冬节,枝头还挂着橙黄的枇杷果,家仆围树,张开双臂、伸长脑袋,望着骑树杈的身影,嘴里嚷嚷着什么。

云学林抬头往树望,霎惊得三魂七魄都散了。

只见树枝骑跨着一儿,身穿鹅黄夹袄,着绿色襦裙,外罩一件红色斗篷,头顶双丫髻,一张脸儿白的兜帽的绒毛一颜色。

正云傅的独生女,云筝。

“筝儿!”云学林张着手臂急走到树。

七岁的云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瞪着云学林,嘴巴一扁,泪珠儿滚眼眶:“呜呜——爹爹说话算话!爹爹骗子!”

“筝儿,爹爹好。”云学林面愧色,“怎么爬到树了,快。”

“!生辰都两日了爹爹才回!”云筝腿一蹬,一巴掌拍向树枝,枝头积雪扑簌簌落,院众顿齐齐惊呼。

云筝感到手掌一阵火辣辣的疼,于哭得更起劲儿了。

其实启,如云筝般的孩子兴生辰的,只因其母早逝,每年到一日,云傅想起发妻,难免伤怀,故此多会留家陪云筝用饭,还会送些新奇的玩意哄高兴,渐渐地,便成了一种惯例。如今被爱女指责,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云傅哄女儿的经验颇为老到,处理种情况的关键于,能让女儿盯着自己的错处,声东击西,转移焦点。

“筝儿,常说没陪玩儿吗?”云学林抬手,将身后的少年带至身旁,“看,宗家哥哥,先,哥哥一起玩儿,好好?”

云筝扁着嘴收声,乌溜溜葡萄似的眼珠望向树的少年。

少年此刻恰好抬起头,露斗笠那张瘦削的脸。的肤色很白,颧骨处一条细长的血痕,已经结了痂。鼻梁高挺,嘴唇没什么血色。木着一张脸,看活像一具行尸。

云筝眨巴了一眼睛,发现少年已收回了视线,仿佛根本屑理,于嘴巴一撅又开始干嚎。

“好好!”伸胖手,摇摇一指宗器,“哪里的丑八怪!才叫哥哥!”

骂完似还解气,顺手揪长近旁的一枇杷果,照着树少年直直砸了,娇声斥:“爹爹因为才回家的吗?”

宗器的斗笠被砸落地,蓦地抬头,薄唇紧紧抿着,面庞虽稚嫩,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却如寒潭般清冽,直直盯着云筝,嘶声厉喝:“谁做哥哥!”说完一把捡起地的斗笠,转身离开。

少年身量颀长瘦弱,么冷的,似乎只穿了一身布夹衣,露外面的两只手冻得通红。后脖颈靠近发根之处,一片红紫交错、溃烂斑驳的伤,像被火燎的,连近旁的头发都被燎掉了一片。

走得并急,步子却踏得很实,地的积雪被踩“咯吱”“咯吱”的声响,夕阳将的身影地拖长,显几分孤绝狠厉的意味。

云筝望着宗器的后颈,嘴微张,愣愣的忘了说话。

云傅的掌明珠,虽然爹爹常常忙得顾陪,但对的起居生活却事事留意,府众也无心,便平日被花刺扎到手指,都嚷半,何曾身见如此怖的伤口,那该多疼呀!

云学林最先回神。

先命福叔带几家仆追宗器,转而抬头皱眉轻斥:“云筝!”

云筝抱着树枝,气焰骤然落了,莫名感到一丝羞愧,被爹爹斥责了也哭,嘟着嘴巴,慢慢垂了头。

云学林让给宗器收拾住的地方,又让栖香把云筝带回了锦辉阁,好说歹说,终于哄得位魔星消了气。

月了,宗器还没回。

云学林书房里回踱步,云筝像条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身后,抬头觑一眼的神色。

云学林忽地顿住脚,转身瞥了一眼,云筝立刻将两手背身后,乖乖站好。

心些好笑,面却一片严肃,抱起坐回书桌后的椅子,板着脸训:“蛮蛮,今日做得分了。就算再跟爹爹生气,也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筝嘟着嘴巴,没说话。

“再,因爹爹迁怒宗家哥哥,问青红皂白就拿枇杷砸家,该该跟哥哥歉?”

云筝一面感觉理亏,一面又想让看自己愧疚,亮晶晶的眼珠滴溜溜乱转,手揪着云傅的胡须问:“爹爹……回了?”

话音刚落,福叔书房外敲门:“。”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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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有枇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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