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司马鸷看着前面列位重臣,太尉胡穰、尚书令代可善、廷尉安德法、大宗正司马炬……
“太子是怎么死的”,他看向吴必伦,“太子妃和皇太孙呢?”
吴必伦张了张嘴,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回答道:“两日前,宫变之时,光禄卿大夫及时派人关闭宫门,又派卫尉把守各殿出口。太子……司马炯事败后,只得带残兵逃回东宫,紧闭宫门。禁军和卫尉受命围住东宫,只围不攻,让太子……司马炯悔过。半夜时,东宫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火势太大,无法扑灭。次日晚,丞相领卫尉进宫搜寻,无人生还,皆为焦块,不辨其人……有孩童遗骨若干……”
“哈……哈哈……”,悲怆的笑声从司马鸷吼中发出,“你们怎么敢……”
吴必伦上前避过身后视线,躬身在司马鸷面前用唇语道:“太子已死,汝南王当保重自己!”
随后转身对丙符道:“司马鸷已就擒,太后的旨意已宣。让卫尉押他下去吧。”
丙符咂嘴笑了笑,喝道:“将逆贼押至廷尉天牢!”
七月初四,太后杨氏着衰斩首次临朝。丞相上奏,废太子与司马鸷谋划刺杀前丞相马立农,证据确凿。废太子率东宫禁卫强闯圣寿宫,欲杀太后。言及废太子失常失德,乃为癫狂所致,累及无数宫人死于其刀剑之下。司马鸷与废太子勾结,但未亲身参与进宫变之中。满朝哗然!太后下旨废除司马炯太子之位,将其与其一脉贬为庶人。太后仁善,虽怪罪于司马炯之罪行,念其为癫狂之症所致,特命人拾东宫累骨葬于洛都北郊。司马鸷虽参与太子谋逆,并未亲身参与宫变,罢其大都督之职,撤其封号封地,责令守于先帝之信陵思过。其亲脉圈禁于洛都北郊,非赦不得出。汝南王原有之封地暂由赵王、河间王、东海王、越王、蜀王、长沙王共管之。命丞相杨雍兼任大都督一职,掌管禁军。命朝臣安排先帝下葬之事,以及先帝谥号之事。太后口谕,先帝皇八子康,纯善仁厚,学于名师,可继皇嗣,择日继位。命尚书省拟旨发文昭告天下。命太常众官属准备新帝登基事宜。
八月初九,先帝下葬信陵,谥号为“武”。
十月初一,皇八子司马康继位,尊太后杨氏为太皇太后,封生母宓氏为皇太后。年号延用“宣平”。
次年,改年号为“安统”。
信陵
黑夜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在陵区穿梭。
黑影来到偏殿,见偏殿东厢房门紧闭,抬手敲了敲。
“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隔门传出。
“小人承过太子妃恩惠,特来看望汝南王!”
“汝南王?”一阵艰涩的笑声传来,“这世上哪里还有汝南王!也罢,再坏还能如何!”
黑影不敢喘气,候在门外。
门被打开,一人立在门前。
黑影不敢置信地看着前人,只见其人满头白发,两眼凹陷,肤色暗黄,哪里还有当初“大晋第一美男”的风采!一时间,双眼湿润,更咽一声:“您怎么这样了?”
司马鸷看了前人一眼,回身走进屋内。
黑影跟着进屋,小心环视周围,关上屋门。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那人恭敬地走到司马鸷面前跪下行礼:“小人安顺,本是圣寿宫中的阉人。因上职时睡着,被大官人发现,欲打死了事。被请安的太子妃救下,把我放进了膳食局。我才活下来。”
“皇嫂……”司马鸷叹气道,“我如今已这样,你来看我也无用,不如代我在他们坟前敬杯薄酒。”
安顺连忙说:“汝南王不知。新帝痴傻,现如今是杨家天下。杨家怕留后患,已将您圈禁一脉全数……”
“你说什么?”司马鸷气得全身颤抖,“我的家人如何了?”
安顺哭着说:“坑杀了!”
司马鸷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
安顺大惊:“汝南王!”
将一碗清水灌进司马鸷口中,安顺上下轻抚着司马鸷胸口,帮他平缓郁气。
司马鸷缓缓醒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
安顺在一旁哭着说:“汝南王节哀!小人这次前来,除了告诉您家人之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司马鸷吐出一口浊气:“还有什么?”
安顺吞吞吐吐地说:“小人那晚……冒死从狗洞钻进了东宫……救……救出了一位太子的血脉。现暂寄居于郊外一农家之中。”
“你说什么?”司马鸷睁大双眼,一把揪住安顺衣襟,“你是说,还有血脉?”
“小人不敢骗您!”
司马鸷猛然一下恢复了平静,他必须得离开皇陵。
必须活着离开皇陵!
安统二年,戴罪之身司马鸷向皇帝上书悔过,言身体已残,重病缠身,已是废人,望皇帝念其同为武帝子孙,放其出陵,寻医养病。帝遣太医至信陵,见司马鸷左眼失明,左腿已断,不良于行。且一身孱弱,乃寒气侵袭,久淤体内所致,且无法再延续后嗣。帝悯其之,与太皇太后商议,放其出陵,安于漠北,封号“漠北王”。
圣寿宫
“哈哈哈……”杨丞相大笑几声,不齿地说,“我当他是如何忠勇之人。想不到竟如此贪生怕死!为出皇陵,竟自抠左眼、自断一腿。哼!”
“到底是先帝的子孙”,太皇太后雍容华贵地端坐着,“他已拿出诚意,就放他出陵吧!杀他容易,不过……怕会引起其他诸王不满。况且他已是废人了!”
“那药,他真服下了?”杨雍多疑。
“自然!”太皇太后嗤笑一声,“本宫心腹亲口告诉他这是绝嗣之药,并亲自看他服下!”
“哈哈哈”,杨雍面容狰狞,“武帝最看重的皇子,留给司马炯的后手,堂堂大晋第一美男,如今竟然貌似恶鬼,无法再延续后代!哈哈哈,司马函!我杨氏一门能扶你上位,也能夺过权柄。”
“就是虎符至今未找到”,太皇太后扶额思索,“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司马鸷交给了亲信,先一步带回了洛都。我们虽找到那人尸体,却没寻到虎符。难道和那消失的五百征虏军有关?”
杨雍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虎符之事,我会继续暗中查找。绝不能泄露此事,尤其是对诸王!至于司马鸷,把他赶去漠北苦寒的流放之地,就封‘漠北王’。命驻防将军严密监视之!”
寒冬,漠北一片封冻。
漠北王府
今日的漠北王府异于往常,下人们穿梭于后院,忙碌非常。
无悔堂大门紧闭。漠北王坐于正中,两旁是碳盆。其僚属分坐周围,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门外有人传话:“主公,人来了!”
所有僚属都站了起来。
门从外推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安顺,他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雪花。雪遇热化成水,覆在他脸上。
漠北王也起身,因为走得急促,看起来有些蹒跚。
他接过安顺背上的箱笼,揭开一看,瞬间呆住,大喝:“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司马鸷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身体微晃,站立不住,鲜血从嘴角流出。他用尽全力,举起箱笼,欲砸在地上。
安顺立时跪下抱住司马鸷的腿,大喊:“不可!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