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维尔德硬生生用黄金将一场针对他的全民围剿砸成了一场闹剧,咒术界高层被各路豪杰层出不穷的刺杀行动搞得焦头烂额,只能龟缩于各自老宅,不敢随意外出。
某个赌狗雇佣兵甚至在黑市开盘,猜他们能坚持多长时间后撤下对大主教的悬赏。乐子人五条悟也押了五个亿凑热闹,赌他们撑不过一个星期。
“夜蛾这次可真是打脸了。他本来以为长老们退隐后管理层会受到巨大影响,却没想到一切运转顺利,行动效率甚至更高。”夏油杰姿态闲适地坐在桌边,袖口整整齐齐地叠到手肘处,露出强健有力的小臂,正拿着一沓文件认真翻看着,感慨似的轻笑道,“这次他们可算是人心尽失。”
大量调动人力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高层的举动让奔走在一线被迫加班的咒术师们不满至极,而在察觉到他们甚至并没有存在必要后,这些构成咒术界统治结构的基石内心的忠诚信念已经开始动摇。
夏油杰始终记得自己成为咒术师的初衷——消灭咒灵,保护弱者。
他相信和他有一样理想的人恐怕不会再坦然接受高层们颐指气使的命令。
“诶,我家的老头子都要被那群蠢货烦死了,天天打电话骚扰老子,让老子回去主持大局。有个屁的大局啊,我看他们都尽快回家养老挺好。”五条悟正百无聊赖地瘫在夏油杰办公室的沙发上吐槽,手里还拿着个半透明的圆形法石一抛一抛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夏油杰还在被公文淹没,埋头苦干,看到狗挚友如此悠闲懒散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捏紧手里的签字笔,脸上露出了虚伪阴森的亲切笑容,语调轻柔地温声问道:“啊,沙发躺着不舒服吧,要不要到休息室睡一下?”
“可不是嘛,你的沙发好短哦老子都伸不开腿。”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委委屈屈地缩在沙发里,拖长声音抱怨道,“老子要换个大一点的!”
绕是涵养极佳的夏油杰也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得体的笑容,他嘴角一抽,恶声恶气道:“你没别的事可以做了是吧?!维尔那里不用你帮忙?”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噘着嘴哼哼唧唧道:“他给那个加茂川开了瓢后,把那家伙脑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这里让我保管,然后就神神秘秘地找蜃老去了。地宫现在被建得跟迷宫一样,老子也找不到他啊?”
他将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法石扔过去,被夏油杰抬手接住。无属性的法石拥有存储能量的功效,而此刻他手里本应透明的水晶中不停游动着黑雾般的诡异之物,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朝着他的方向不停碰撞着晶壁,那浑浊肮脏的色彩无端地让人反胃。
夏油杰眉头紧皱,将法石推回去让五条悟收好。沉吟片刻后果断站起身,向外走去。
“你找得到他?”
“地宫最深处,他在魔网核心。”夏油杰神色平静,万分笃定。
正在地宫最深处的维尔德在和蜃老一切检查魔网的漏洞。从加茂川脑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个隐晦的恶毒誓约,他只有保守秘密才能活下去,但那玩意儿的本体竟然沾染了神性——
这就不太妙了。
大主教原本很确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明存在,但凡事总有意外,万一仍有哪个神明遗脉隐藏起来,那他这个异界来客绝对位于仇恨名单首位。祂们的领地意识非常强,而他还在生长期,躯壳虚弱易碎,一点都不想和此界已经发育完全的本地神明在此时碰面,这场不死不休的战争越晚开启越好。
因此维尔德带着蜃老将魔网的波动调节至最小,想方设法地用地脉掩盖魔网的存在。
大主教微微垂眼,葱白如玉的手指带着奇妙的韵律拨动空气,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一
簇簇光芒在他指尖酝酿,颀长俊美的白色身影在这布满银白蛛网的巨大地窟中如同高不可攀的神祇般圣洁神秘。
随着他的动作,水银堡中的所有生命都若有所感,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茫然看向四周。蜃老兜帽下的虫鸣声越来越活跃;正在花田中打滚的松香瞬间炸毛,警惕地看向脚下的地面;翡翠湖中的流光鱼全部跃出水面,将无数洁白萤火撒向人间;图书馆内,橡树老人睁开了双眼,向着天空舒展着枝叶。
柔和又强悍的力量净化了他的土地和他的信徒,原本在天赋者眼中如艳阳般醒目的能量场悄然融入自然,变得无比隐晦而包容。
瞬移到地宫门口的夏油杰猛然顿住了脚步,神情严肃地侧耳倾听着那人类不可听闻的声音。
“扑通,扑通——”
是大地的心跳,是魔网的呼吸,是维尔德的力量在快速生长。
当他赶到地宫最深处时,一切已然结束,他那神秘莫测的爱人正背对着他跪坐在一片纯白的荧光中,遮天蔽地的触丝灵活游动着欢迎着他的到来,而他眼中只有那个蝶翼微微颤动,脆弱而美丽的单薄背影。
“好冷……好冷……”
“嘘,嘘,有我在,别怕,我在这里……”将不断发出压抑呜咽的爱人揽入怀中,夏油杰从背后紧紧抱住显露出疲惫之色的维尔德,他轻%吻着他的冰凉的耳垂,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个已经冷透的躯壳。他近乎绝望地看着维尔德身上骤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裂纹,眼底闪现过一丝痛苦和恼恨。
强行使用力量的后果就是让这个本就不够稳定的类人躯壳崩解的速度变得更快。
“封印物,能够压制我神性的封印物……在哪里?”维尔德原本美艳无瑕的精致脸庞上时不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像一个即将碎裂的洁白瓷器般哀艳动人。他紧攥住夏油杰的手,像觅食的蛇一般紧紧缠住他的半身,眼神迷离而空洞,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冷得像冰,本能地想要渴望能够缓解他痛苦的解药——他的爱人。
夏油杰捧起他的脸,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又急迫的吻。那小动物般贪婪又直白的舔%舐索求让他忍不住加重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想要占有侵蚀怀中人的每一寸灵魂。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夏油杰格外暗沉的眼底蕴含着深刻的痛苦和恐惧,他像亲%吻易散的晨露般小心翼翼地爱抚着维尔德肌肤上的裂痕。勉强露出一个安抚般的温柔笑容,但那略有些阴郁清隽的眉眼间满是令人胆寒的偏执与疯狂。
“我会找到它。”他直直地凝视着那双璀璨夺目的空洞蓝眸,一字一句,仿佛誓言般沉重坚定,“相信我,维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把你留下来。
*
第二天,维尔德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无所不能的大主教。他周身的圣洁光晕仍旧无懈可击,如同一捧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黑暗中指引人们找到生命的方向。
但在他背后,夏油杰越发无情地压榨他的下属,他们需要搜寻每一处土地,探索每一个传说,只为找到某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神秘之物。
此刻他们围坐在一个圆桌前,郑重其事地看着大主教将那个封印了邪恶誓约的法石放在一个造型奇特的托盘上。
那是一个纯金铸成的直径20公分左右的圆盘,底座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狰狞的苍老面容和散发着浓浓死气的空荡眼窝直视着三人,大张的嘴中伸出一条双头黑蛇,沿着头骨不断攀绕游动,仿佛具有生命一般灵动到令人作呕。
“……这个被做成家具的倒霉蛋是谁?”五条悟一副“我想吐”的厌恶表情,抽出旁边花瓶里的蔷薇,用花秆捅了捅那条蛇,拉长调子噫了一声,眼里满是憎恶。
在“六眼”的视野里,这个人头竟然是活着的。他仿佛
暂停在被斩下头颅那一刻,用他的最后一口气恶毒地诅咒着世间的一切。
“迪亚托德,我的老朋友。”大主教脸色平静,甚至对着那个恐怖丑陋的人头露出了怀念的微笑,“这就是将灵魂出卖给魔物的代价,曾经不可一世的英雄王如今也只能变成我手中还算得用的魔法道具。”
大主教轻笑伸出手指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那条狰狞可怖的双头蛇,面露惋惜之色,语调轻柔地笑叹道:“一代枭雄沦落至此,你后悔过吗?我最亲密的友人?当你背叛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夏油杰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他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维尔德,提高声音问:“这是‘真言之笼’?!”
“哈?这不是个盘子吗?”五条悟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
“看来你真的有认真看过我收藏的书籍,亲爱的,我为你骄傲。”维尔德冲夏油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绵绵情意,甜蜜蜜地赞同道,“是的,没错,这是‘真言之笼’。”
“用叛徒的首级,谚语者的舌头,一千滴死刑犯的悔恨之泪和三束纯净的月光制成的炼金制品,据说能够展现所有谎言背后的真相。”夏油杰轻声复述出《贤者之书》上的原文,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配方仿佛是一段妄想症患者留下的胡言乱语,但他没想到维尔德竟然真的能把它付诸现实。
随着双头黑蛇昂首而立,那被制成托盘底座的人头突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它无助地开合着嘴巴,表情扭曲。而原本平坦的浅底圆盘周围突然向上生长出无数由数字和字符交织而成的奇特光线,它们彼此纠缠,形成了一个真正的“牢笼”,将那颗封印不洁之物的法石牢牢困住。
“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加茂先生的秘密吧。”维尔德手指微动,笼中的法石骤然碎裂,而他只是垂眸看向曾经的挚友,友善一笑,彬彬有礼地亲切道,“麻烦你帮我破解这个誓约,我亲爱的老朋友。”
托盘上,那团浑浊的黑雾尖啸着撞击着困住它的光束,却被无数笔画锋利的字符狠狠穿透,它垂死挣扎般不停碰撞着,嘶吼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最终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纷飞的字符中。
双头的黑蛇慢慢缩回人头的口中,大主教曾经的好友颤抖着嘴唇,用嘶哑难听仿佛来自地狱的可怕声音磕磕绊绊地吐出一个个音节。
“隐藏……”
“头骨……”
“虚假……”
“怪物……”
它已经断裂的声带中发出嗬嗬的气音,伴随着最后一声充满怨恨的低吼合上嘴巴,又重新陷入沉寂。
“隐藏在头骨中虚假的怪物?”五条悟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那几个单词,喃喃自语道,“莫非我们要找的难道不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