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宽容才是一种美德

这是易云第一次来装裱室，也是第一次受邀观摩一级文物，感受自然大不相同。

往日里，易云仅仅是观摩大佬们的修复过程，就已然受益匪浅。

这次易云虽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但确实切切实实上手体验了次一级文物，这个险，对他来说冒的挺值！

看到技能栏那块，易云就知道赚足了经验值。

【初次完成一级文物揭画，奖励：能量液一瓶】

【补天手技能点124！】

文物司按照国内最新颁布的《文物保护法》，将具有重要价值的文物进行了区分，国博、地方博物馆和各级文物保护单位，均可以照此标准对标。

除了区分一般文物与特别文物，还对特别文物藏品进行了定级。

三级的标准是反映某个历史时期经济、政治制度，反映历史时段重大事件、人物等，或具有民俗价值的文物，比如汉代的钱币货布，战国时期楚国的漆物，唐代的观音、佛陀立像等。

一级文物要求就更高了，要反映各个历史时期的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比如四羊方尊。要反映历史发展的代表性文物，对标的是秦始皇帝的座驾铜车马，越王勾践的佩剑。反映各民族的生活习性、宗教信仰等，如金缕玉衣，长沙马王堆出土的素纱蝉衣等。

易云的揭纸速度极快，过程中没有丝毫的停顿。

近乎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这也是最适宜完成这幅图轴的揭纸方式。

如果换成其他人，换成其他方案，后果如何，可能还真的难以预料，或许会连带发生新的病灶也尚未可知。

这也是刚刚撤水结束，侯建飞为何没有急着上手揭的原因所在。

若论徒手揭纸大类中的技法，别说是刚刚入门，根本拿不出手的侯建飞。

就是段青波，也不一定有易云这个水准！

这不是时间和经验的问题。

易云之前所获得的精通级洗画技能，已然可以让他在洗画这个领域游刃有余，即便是对上那些故宫的天才、圣手也可一较高下！

宗师级的揭画术式就上了一个大台阶了，算是分水岭的等级。

大概就相当于前门外天桥底下耍杂耍的老把式，跟国家话剧团，百老汇的台柱子之间的差距，看似是平台之差，其实二者有鸿沟之距！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干揭法的术式，这么熟练？」侯建飞大为不解。

易云不过才21岁。

就算是燕大文保专业毕业的，也还有人进了宫后，打浆子都打不明白的！

21岁什么概念？

侯建飞磁卡般开始倒带回忆。

自己在对方这个年纪……好像特么还在给老师傅端茶倒水呢！

这已经不是差距了。

这是差了一个辈分！

侯建飞眼光何等老道，在装裱室看过大佬的揭画次数也有数百次了，易云的技法比他们还要熟练、丝滑，可以说比大师还要大师。

「家里开装裱店的，从小就接触，跟坐店裱匠师傅学的，自己天赋好，也就琢磨的快。」

易云回答的轻飘飘，但侯建飞根本不信。

「店叫什么名？」

「在哪一块？」

「琉璃厂，博古斋。」易云的回道。

琉璃厂！

光这三个字，就给易云平白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毕竟书画修复界堂堂北裱的代表荣宝斋，就在琉璃厂街。

东、西厂区不乏有修复行的隐藏大佬开店，都喜欢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段青波回味了一下，他也没有想起关于博古斋的故事。

近几年在琉璃厂有钱开新铺子，借口兜售笔墨纸砚倒腾文物的海了去，段青波实在不想沾染这些。

像他这样的老一辈修复师们有极高的文物素养：修文物就绝不倒腾文物。

就连平时看展，他也是双手环抱，把手收起来，生怕触碰到这个那个的，这不是夸大其词，而是怀着一颗对文物的敬畏之心！

段青波倒没有拘泥易云这些，对于徒手揭纸的技法，他也会，但自问做不到易云这个水准！

因为没有进行深入研究过，这种术式属于绝学，太过于粗略和冷门了。

尽管段青波沉浸书画修复行一辈子，可毕竟这每个环节均有技法大类，而且分支的术式亦林林总总，包括古籍上所记载的。

指不定就有修复世家里不世出之高手来上一手绝活，段青波并不感到出奇。

只是易云这个揭纸操作，属实过于令他震惊了！

饶是在故宫待过这么多年，见过古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段青波觉得在干揭法这个领域，能与易云比拼的大师……并不多。

这里面的关键点，在于易云的年龄，他才21啊！

花一样的年纪。

年轻。

就代表了无限的可能！

「所以你刚才是用右手的四根手指的指肚，寻找到了托心纸与覆褙纸之间的缝隙？」段青波双手环抱，这般推断着，可终究是难以想象，那么严丝合缝的距离啊。

一根金针菇恐怕都难以插进去！

易云又是如何找到的？

「小易，能具体说说给大伙说说吗？」

段青波已经没有追究易云的大胆与鲁莽，反倒开始对补天手这种术式好奇起来。

良师须具补天之手，贯虱之睛。

这里面提到的便是徒手揭纸中干揭法的术式：补天手！

最适用于要紧急处理揭纸的情况，如果书画心已经到了破损的边缘，甚至以前用白芨汁调制的浆糊，导致书画清洗完毕后，表面大面积起皮，存在时刻断裂的风险，那么就需要拥有补天之手的圣手出手，来力挽狂澜。

「对！」

易云点点头，解释道：「在那种情况下，我能想到的就是用补天手的术式。」指着画道：「选择图轴表面墨色较为浓郁地方下手，一般这是干揭法最容易区分画心与托心纸的地方，主要就是注意八个字——宁慢勿快，宁轻勿重，用力必须要均匀，不能过轻或者过重，一气呵成，不经过二次揭纸最佳。」

「宁慢勿快，宁轻勿重……」段青波回味着这句话。

大眼睛助手杜鹏程倒是翻了个白眼，心道：「好家伙！您那是慢吗？比我提枪上马的速度都快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种慢是熟练度累积而成，已经在修复师本人那里形成了肌肉记忆，这在那些金匠圣手眼中不足为奇，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快。

系统技能树对于宗师级的术式，不仅从修复师自身的现实操作、理论程度、掌握深度，包括操作的观赏性，都会有全方位的阶段提升。

所以，易云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去思考，他所差的仅仅是临场的实战操作！

故宫就像一座金字塔，而段青波无疑是站在塔尖的那一拨人。

易云就是构筑塔基的芸芸众生。

但还有另一种情况，即当他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天赋型选手时。

那所谓的等级压制，死板的规则，也就变成了对天才的一种宽容，这种宽容也会成为段青波这样的上位者的美德。

转念，段青波又收起来方才欣赏的神态，变成严肃的表情，告诫易云：「这种情况以后可不允许发生了，即便你有力挽狂澜的手段，可你知道刚才多么危险吗？」

「如果操作失败，文物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传世名作就会毁于一旦……」

耿超对此深谙于胸，他也是有带徒资质的老鸟了。

装裱室有装裱室的规矩，你就是再吊，也不过是刚入宫的新人，允许你上不上手，还得上面点头，主要看有没有大佬愿意给你担责！

易云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他正是出于自己的判断与信心才上手。

出乎意料地迎上段青波的目光，易云开口道：「段主任，刚才那种情况您也看到了，即便是我不出手补救，您也会兜底的吧，但您，就能保证一定能做的比我好吗？」

「放肆！」

「小子，你口出狂言！」

侯建飞怒道：「知道在跟谁说话吗你？」

侯建飞本来就对易云不甚感冒，也并非因为易云是天才。

天才当然都是桀骜不驯的，有特性，但易云就未免太过于嚣张了！

段青波可是装裱室的传奇人物，也是像侯建飞这样众多老鸟心目中的偶像。

会点术式，操作牛逼，就敢对老师傅不尊敬？

「你怎么说话易云！」

「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礼貌吗？」耿超也吓了一跳，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再起波澜。

这个小子，还真他娘的不让人省心啊……

段青波倒是笑着摇摇头。

他知道易云说的没错。

刚才的错误是侯建飞导致的，换了自己替代易云，确实未免能做到如此完美。

说到底就是因为自己是装裱室的主任，有绝对的权力，而普通人，没有！

「会全色吗？」

段青波突然出口问了句。

「啊？」

易云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这幅图轴修复还尚未结束。」

「继续吧！」

段青波有意让易云再做一环。

他转身对侯建飞道：「小候，你做下一环补缀。」

然后饶有趣味地看着易云，道：「你来做最后一环，给全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