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2个人的秘密
完颜燕去了之后,周子琪心中如同火烧,在树后偷窥半天,也没等到那女的再次回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
“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是个唯物主义者,只相信科学,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但她确实看见了自己!
对!那女子回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了自己,无比清晰,就跟镜子里一样。
不一样的只是衣着打扮,还有,她似乎扎了个长长的辫子。
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煎熬中等待完颜燕回来,时间仿佛停滞了,微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晃动地好慢。
冷静!冷静!她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要进行科学分析。
自己眼花了?
她摇摇头,那女的回头扫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至少有三到五秒,她自信自己没有看错。
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
她有限的人生中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那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一看见她,就觉得似曾相识?
孪生姐妹?
不可能,从小到大,没人说过这事,也没有任何证据,而且父母怎么可能把一个孩子送人呢?又不是养不起,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个孩子要送给别人,怎么会送这么远,万里之外啊,绝对不可能!
父亲的私生女?
她的心咚咚咚跳了起来,她不想这么想,但这种想法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父亲当年回去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和母亲结婚了,第二年就生下了自己,这事家里人都知道。
难道回去之前在这有个女人?
而且还生了孩子?
他们有没有结婚?
胸口突然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一阵心悸让她弯下了腰,第一次,她没了自信。
父亲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怀疑,可从小到大的往事突然浮上心头,父亲的闪烁其词,对黄河的执念,甚至,对自己的培养。
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内心在理性和情感中翻来覆去地挣扎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完颜燕过去的方向,希望她快些回来,告诉自己一切如常。
终于,她看见了完颜燕小跑过来的身形,她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为什么要跑过来?
“子琪!子琪!”
完颜燕紧张又兴奋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虽然刻意压低嗓子,依然透着莫名的激动。
“子琪!太不可思议了!你有个双胞胎姐妹吗?”
伴随着话音,她一闪身已经到了周子琪的面前,额头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水。
“让我再看看你,天啊!真是太像了,到底怎么回事呢?”
周子琪任由她仔细打量,只觉得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双眼一闭,两行泪水却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子琪!你说话呀!”
完颜燕这会逐渐冷静了下来,看她伤心的样子,设身处地,也能体会她的心情,伸出手替她擦了擦泪水,又拉她背靠一棵大树坐下,两个人都发起怔来。
“燕子!你看清楚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子琪突然问道,声音很平静,似乎不是为了确认现实,而是为了排除意外。
“子琪,你俩可不光是长得特别像,她一开口,我差点以为是你在说话。”
完颜燕很认真地回答,
以免周子琪误判,对任何人来说,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们都是什么人?”
完颜燕将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包括四个人的姓名身份,西琳和夏雨的对话,西琳和陈婷婷奇特的姐妹关系。
“很奇怪的几个人。”
这是她最终的评价。
陈婷婷!周子琪默默念着这个很普通的名字,从中找不出任何能透露她身份信息的线索。
就算……就算和父亲有关,肯定也与母亲无关,怎么会长的如此相似呢?
难道自己想多了?
服装设计师!模特!这都是很前沿的职业,即使在国外,也是站在潮流的最前线,甚至是潮流的引领者。
实在不像!看她穿的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说村姑还差不多,还有那辫子,更是传统女性的标志。
果然很奇怪,甚至有点邪乎。
莫非那个西琳在撒谎?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他们确实在写生,她确实在做模特,至于是不是服装设计师,表面上可看不出来。
西琳!这是典型的维族名字,听燕子说她普通话不标准,那就更确凿无疑是少数民族了,怎么会和她是姐妹呢?
这个倒容易解释,年轻女孩间姐姐妹妹称呼不足为奇。
西琳和李玉清是黄河师范学院的学生,另外两个呢?她心中一动,再次问道:
“燕子!那个夏雨从哪来的,知道吗?那个……陈婷婷在哪上班?”
“这个……哎!对不起,子琪,我一见她的样子,什么都忘记了,光想着回来告诉你,要不我再去问问?”
周子琪摇摇头,内心充满矛盾,既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又担心出现无法接受的局面,也许,当一场梦最好吧,醒来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燕子!我求你一件事。”
“子琪,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当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要告诉,好吗?”
完颜燕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像一个短暂的插曲,夏雨三人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画板上。
西琳渐渐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嘴里嘟嘟啷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手中的铅笔落在纸上,却是迟滞游移。
夏雨听她念念有词,心中好笑,这丫头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无意间瞄了一眼她的画板,发现上面龙飞凤舞全是各种线条。
她在干什么?
“玉清!你们线描课程开了吗?”
李玉清扭头看了看西琳,又看看夏雨,意味深长地说:
“开了,但老师说绘画专业还是要专心练习好素描,线描是国画专业的主修课,夏老师,其实我也很迷惑,不知道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西琳听到两人的对话,手中的笔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玉清,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但我有一个朴素的认识,我们一起交流。广义上讲,绘画这个词涵盖了所有的创作形式,任何形式的创作,都能妙笔生花,因此,素描和线描,作为西方画和中国画的基础,并没有高下之分。”
夏雨的声音停顿了,抬头向陈婷婷看去,似乎在观察某个细节。李玉清和西琳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对面的陈婷婷似乎也在侧耳静听,都在等待下文。
“线描其实也可以算素描的一种形式,但也可以独立于素描之外,我看过一些日本的漫画,既延续了中国连环画的写意传统,又借鉴了西方画的写实特征,延伸出很多新的表现形式,其中线描的技法真是叹为观止,完全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
听着夏雨娓娓道来,西琳白皙的脸渐渐染上了一层光晕,呼吸也急促了几分,眼圈也变红了,终于,几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哎,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带了几本这方面的资料,还压在招待所的箱子里,很珍贵的,一般我都不告诉别人,看在你们帮我刻图的份上,回去后给你们看看,但提前说好,可以借阅,不能据为己有。”
夏雨话音刚落,西琳一下跳了起来,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冲到夏雨跟前,抓着他的胳膊边摇边喊道:
“我要看!我要看!玉清!你不准跟我抢!”
夏雨见她冲过来搂住自己胳膊,心中苦笑,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王为仁带着招待所的同事返回市区了,临走之前,带着所有人过来和夏雨四人道别,他们第二天还要上班,不能久留。见到几人写生的半成品,自不免一番赞叹,好话说了一火车。
小强自然留了下来,难得和家人团聚,也正好载四人回去,和来时一样,刚好一车。
西琳二人提前请好了假,什么理由不得而知,只说时间不限,听凭差遣,夏雨也懒得过问,有他俩一起行动,却也热闹了许多,又可以避免莫名的尴尬,何乐而不为呢。
陈婷婷自不必说,身兼多职,既是助手,又是模特,何况,这次四个人之所以要多留一日,除了写生需要之外,还得商量一件正事。
晚饭比午餐简单了许多,但更有农家风味,一锅面配小菜,个个吃的酣畅淋漓,西琳更是毫不客气,红通通的辣椒油加了一勺又一勺,大呼过瘾,看得人大开眼界,真所谓口沫横飞,方显吃货本色。
晚饭后,小强兄妹去邻家借宿,正好腾出两间房来,夏雨和李玉清一间,陈婷婷姐妹一间。客房部主人杨翠花提前做了安排,房间打扫得格外干净,夏雨再三向主人表示过于叨扰,心中却也欢喜,最后又将自己暗暗鄙视了一番。
夏雨走出宅门,来到外面梨园之中,四下望去,夜幕笼罩了整个世界,远处唯有几点灯火若隐若现,抬头望天,星汉灿烂,却是晴朗的好天气,只是时间尚早,月亮还没有升起。
再过三天,便是中秋节了。
他心中默默想着,在夜色中伫立不动,似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老夏!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