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砂红
因为还事,第二沈璁很早就起了。
裴筱显然很疲惫,沉沉地睡着,直到老管家敲门请沈璁楼用早餐,也没把吵醒。
临走,沈璁还体贴地替拉了拉从肩头滑落的被角。
情//潮褪,沈璁自然还那绅士体面的沈家七少爷,冷静,克制,喜怒形于色;看着床裴筱睡梦也近乎完美的侧颜,的,顶多就心底那点根本会被察觉的意犹未尽。
但管再怎么意犹未尽,与裴筱之间,也都到此为止了。
简单用早餐后,换好衣服,留一叠法币,然后门,准赴约,一整,跟对方的沟通也算顺利。
但跟一群四五十岁的政府官员虚与委蛇了一整,多少还些伤神,结束后推掉了那群狐朋狗友的饭局,准备早点回家休息。
马斯南路的洋楼里,老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沈璁独自坐客厅的皮质沙发,等着饭菜桌,随手拿起茶几的报纸。
偌的空间只一,显得些空荡,好像整栋房子都只剩壁炉里木材燃烧的“毕剥”声响。
让沈璁觉得些无趣。
放无聊的报纸,点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
缭绕的烟雾,好像还能看到汽车后视镜里的那身影,蜷身/,予取予求,像妖精。
裴筱很美,但喜欢样的感觉。
管昨夜的一场云雨多美好,裴筱之间都已经结束了,因为只彻底结束的关系,才会一直美好。
感情多的确定性,会带许多棘手的麻烦,符合商业的投资与风险回报率,只明确的等价交换才能给确定控的安全感,想招惹些必的麻烦。
好候,老管家走了,告诉饭菜都准备好了。
起身走向饭厅,直到饭桌边坐,眉头还微微蹙着。
“少爷,今儿外面顺利吗?”老管家关心。
“没,很顺利。”沈璁想继续话题,便随口找了由头,打算敷衍,“喜伯,孔家今儿派送什么东西吗?”
“送了,一信封,就放茶几着,少爷方才拿报纸没瞧见吗?”喜伯说着走向茶几,拿信封递到了沈璁手边,“还孔立文少爷亲自送的,很紧吗?”
沈璁接信封,冷笑着摇了摇头。
信封里的东西,昨晚那知死活的子的信息,紧倒也算,昨临走随口跟孔立文提了一嘴,没想到对方么快就屁颠屁颠地送了。
信说那子姓陈,家里做电线生意的,闸北一带两铜芯厂,规模还以,算富商,也就仅此而已。
后面还一堆详细的介绍,沈璁都懒得看了,随手把信纸扔桌。
“吩咐,从明开始,管港口的货船,还陆的车皮,沈家的,或日后还想同沈家合作的——”手指点了点桌的信纸,然后:“都准再接家的生意。”
做实业的,断了运输,就断了命脉,比起明面诸如市场等方面打压,一招执行起的难度更低,见效也更快。
沈璁一手谓狠毒,但一旁的喜伯神情淡定,显然已经见怪怪了。
扫了眼信纸的内容后问:“陈家的很快就能打听到,少爷的授意。”
“如果找,随便弄应付就行。”沈璁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先晾两,等子亲自门,再告诉,愿意两千银元,接手家的厂子。”
两千银元,听着比数目,毕竟租界里正经留洋回的坐诊医生,一月也就能挣几十银元的工资。
但陈家那两间成规模的铜芯厂房,墙根的边角料扫一扫打包起卖废品都止价。
两千银元,当差多刚好能买一头牛,沈璁开价,明着就为了羞辱姓陈的子,告诉对方,陈家安身立命的工厂,沈璁眼里,跟畜生一价。
但喜伯听完离谱的价格后仍然没什么的反应,只问了句:“少爷,做到底吗?”
“那倒用。”沈璁摆摆手,一脸轻松地靠椅背,“陈老爷既然会管教儿子,那便让把送国念两年书吧,别再跟海滩的地界现了。”
“碍眼。”
说完,呼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掐灭烟缸里,“吩咐,按说的处理就行,用再报给听了。”
怕麻烦的,所以会跟任何产生情感的牵扯,即便对方裴筱那样令颇为满意的绝色美;所以昨晚即便非常快,也会当场跟那略显冒失的司机发作。
但代表以忍受别自己面撒野。
就像外面传的那样,的确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
见喜伯收起那张信纸,准备客厅挂电话安排,又补了句:“喜伯,顺便再帮重新找司机。”
对于昨晚司机的几次失误,倒还至于怀恨心,但一能胜任自己岗位的,也应该继续留的身边。
更何况,对方还沈克山的。
吩咐完所事情,沈璁重新坐直身体,推开面的烟灰缸,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端起碗筷。
毕竟,一没心的,自然会心软,也会犹豫,会愧疚;甚至,从头到尾,的情绪都没产生任何波澜。
一切看,就像雨打伞,寒加衣一样,理所当然。
夹菜袖口碰掉了桌的信封,才看到,信纸拿之后的空信封并没瘪,里面似乎还东西。
疑惑地捡起信封,很快摸了第二张信纸,次关于裴筱的信息,住址,年龄等,还裴筱每晚海几同夜总会登台的具体间。
能巴结自己巴结到份,看孔立文孔家的日子的确好。
沈璁想着,嘴角露点意味难明的笑意。
既然敢众面毫遮掩自己对裴筱的兴趣,就介意那点癖好被看穿;但昨晚自己一离开百乐门的,孔立文当然知之后发生了什么,所以次的马屁着实拍到了腿——
因为裴筱之间已经结束了。
突然面色一凛,将信纸揉成一团,正转身扔掉,瞧见喜伯知什么候打完电话回了,正默作声地站身后。
外都说城府极深,但家里,对喜伯基本没什么需特别隐瞒的;而喜伯也很了解,如果开口,对方也从试探。
总觉得喜伯表现些反常。
“喜伯,认识裴筱?”试探。
“、认识。”喜伯忙否认,转身收拾起东西,动作略显刻意。
如果真的认识一,听到陌生名字的第一反应该问一句“谁”,而像现样。
“那昨晚为什么盯着看?”沈璁没当面拆穿,但也打算藏着掖着,只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身边的,从没正眼瞧。”
“少爷身边的,从也会现第二次,瞧做什么。”喜伯背对着沈璁,说着停手边的动作,“也只听说,外滩能把旗袍穿得特别好看的男。”
“百闻如一见,既然少爷把领回了,就好奇多瞧了两眼……”
说完又忙活了起,半晌后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声嘀咕了一句:“长得跟妖精似的,确实好看。”
喜伯说到最后,语气多少些屑,但沈璁却被逗笑了。
情绪,才说明实话。
但老头辈子烟酒,以陪沈璁母亲听戏都只守戏院门口,压根进,一半辈子都没什么良嗜好的,怎么会认识裴筱?
“喜伯。”沈璁无聊了一整,总算遇到点感兴趣的话题,便饶兴致地问:“一百乐门里卖唱的,哪儿听说的?”
“进百乐门才几呐?”喜伯嫌弃地撇了撇嘴,“以啊,戏子。”
“怎么知?”沈璁很快追问。
“少爷,忘了?夫的候,最爱听戏了。”喜伯放手边的活计,走到沈璁身旁,“也,那会还呢……”
“后夫跟老爷搬海,总说边的京戏差点子味,得便少了。”
海一带原本的地方传统戏剧许多,诸如昆曲、黄梅戏一类比较流行,听京剧的少,唱戏的自然也少,普遍水准便及北平。
后面因为北边平,许多被迫南迁,听京戏的多了,圈子才跟着慢慢火热起。
而当最当红的,就花旦名角裴筱。
以当红火的程度,想听一折的戏,通正常渠花钱,根本买到戏票。
“那会少爷已经国了,夫一呆着也无趣,家老婆子就想着托老爷的关系,求两张好位置票的票。”喜伯说着摇了摇头,“夫却说自己爱听花旦的戏码,嫌闹,就拦了。”
沈璁现还记得,候母亲戏园子,母亲百听厌的一直一《霸王别姬》,的确传统的青衣;但关于母亲,似乎并想多提及,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好好的一角儿,怎么现唱了呢?”
“哼——”喜伯冷哼一声,难得激动地骂:“好屁!”
虽说量北方南迁,但比起北平,海能供给京剧的土壤还贫瘠得多;随着外滩歌舞厅一家家地开,越越多的年轻都赶髦了,连戏园子都爱进。
当还能做到场场爆满的名伶,整海滩也就剩一裴筱,圈子里的都指着能复兴传统戏剧,哪知家一扭脸就宣布封箱,脱戏服,换旗袍,百乐门登了台,一夜之间便换了身份,再次红遍海滩。
说完,喜伯还忘愤愤地补了句:“还都钱闹的!”
台唱戏,就跟打开门做买卖一样,若行情名角也没歌女的收入多,裴筱为了多挣些钱而转行,沈璁看也无厚非,些疑惑,喜伯为何会突然如此激动。
“消消气儿——”拍了拍喜伯的胳膊安慰:“沾亲带故的,跟谁置气呢?气坏了身子多值当。”
“生气,生什么气啊……”喜伯佝偻着肩背,摆了摆手,嘴说着生气,但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就遗憾,一直到走,都没能好好听一折戏……”
方才面对沈璁诸冷漠,甚至冷血的安排,老头都一脸淡定,现却突然忍住眼眶一热。
“说了。”连忙背身,“少爷赶紧吃饭吧,别再凉了。”
“楼收拾收拾……”
喜伯话里话外对裴筱的埋怨,沈璁都能听,但合常理;母亲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多的遗憾,没理怪罪到一相干的戏子身。
知喜伯蛮横无理的,说话也明显所保留,但也想再追问了。
毕竟若论遗憾,母亲离世还被困法国,甚至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才最的遗憾。
就算埋怨,比起裴筱,最该被埋怨的,也自己。
左右没什么胃口,随便夹了两口菜,便撂筷子准备早些楼休息。
木质的楼梯,正好跟抱着一堆杂物楼的喜伯错身而。
“少爷。”喜伯侧身将叫住,从身抱着的一堆杂物里腾手,递一叠法币,“么的了,怎么还丢三落四的。”
沈璁看着长的,已经世的老婆还沈璁的奶娘,虽然身份别,但自己的孩子夭折后,其实心底一直把沈璁当半儿子照顾,说起生活的琐事,声音里会自觉流露些许长辈的唠叨。
对于种按说些逾矩的做法,沈璁向欣然接受;跟那愿姑息的冒失司机一样,心里,也把喜伯当做亲看的。
但当看清喜伯递的那叠法币后,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僵住了。
“哪捡到的?”沉声问。
“就好好儿地放的书桌呢。”面对沈璁突然严肃的表情,喜伯些摸着头脑,“还以为门换衣服,掏忘了揣。”
沈璁接那叠法币数了数,确认早离开留给裴筱的,为怕对方看见,还贴心地直接塞进了裴筱那件细毛呢风衣的衣袋里。
就算裴筱换衣服心掉了,也该那么刚好,一张落,都规规整整地“掉”书桌。
沈璁回忆起昨晚的细节,如果没记错的话,止撕碎了裴筱的丝袜,还扯破了那身旗袍。
那什么寻常成衣店就能买到的普通货色,杭罗苏绣的料子,细致的针脚,合体的剪裁,一看就老裁缝店的贵价货。
裴筱分文取,岂成了赔本买卖?
沈璁相信世界么蠢的,尤其裴筱种本就为了钱才混迹风月场的交际花。
一钱,就一定别的价码。
“喜伯。”沈璁舔了舔抿紧的唇缝,“早走,没说什么吗?”
“概早十点的候吧……”喜伯拍着脑袋回忆着,“经少爷门,裴老板开门找针线包,说心刮破了衣裳,好穿门。”
“咱家哪那东西啊,没法子,就只好找了件少爷的衣服给,又帮忙叫了辆黄包车,才把送走。”
“走裴老板还客气说,会把衣服洗干净后再送回。”
喜伯说话,沈璁抿紧的唇缝一点点舒展开,微微扬,直到最后,终于露了明显的笑容。
又一手欲擒故纵?
裴筱果然行家里手。
知为何,一整无聊应酬的疲惫,方才说起母亲离世心底的隐痛,瞬间基本被一扫而空。
双眸微阖,似乎又闻到了裴筱身那股混进了郁金香花朵的特殊香味。
一次,再的幻觉。
睁眼便瞧见,喜伯手抱着的,正好跟裴筱昨夜挥洒云雨铺床的被单。
之从外留宿,因为轻微的洁癖,所以带回家后,第二所床用品都会被扔掉换新的。
喜伯抱着的就白换还没得及收拾的被单,沈璁随手抓起一角闻了闻,果然,满满都裴筱的味,沁肺腑。
“少爷…………”
喜伯一脸疑惑,还没得及多问,却见沈璁刚展开的眉头又突然蹙紧。
看见了被单一团朱砂色的暗红血迹。
既然自己没受伤,那便只能……
从都觉得自己什么好,但一直以,自认算错的床伴,手阔绰,也愿意照顾对方的感受。
昨晚裴筱意乱情迷间一声“七爷再凶一点”,实销魂,承认自己算温柔,但也没做什么火的事情,总至于将弄伤的。
除非……
想起昨夜床笫间裴筱努力迎合,却略显生涩的模样……
或许,裴筱的媚态真的就浑然成,而本,根本就未经事。
百乐门里风情万种的交际花居然还雏儿,沈璁万万没想到的。
如果知,想自己应该会克制一些。
再想想裴筱拿走的那件衣服,紧蹙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甚至勾唇露了点笑。
对于样欲擒故纵的把戏,从很喜欢,喜欢面自作聪明的愚蠢模样,但若对象换成裴筱……
让沈家的元老饭,或设计让陈家知死活的子滚海滩,都会丝毫愧疚感,但倘若裴筱送衣服回,一次,想对美温柔一点——
哪怕算破例了。
放手里的被单,转身楼吩咐:“别扔了,明儿洗干净了给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