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不敢毁伤
「先从潘美那边要吧,大当家你们船上的愿意跟你的跟,不愿意就给绑了送过去潘美那边,定了罪再说。死囚再送过来给老爷子。」
李冬儿反对,即使麻沸散这么好的东西她也想荣老爷子能早日研究出来,但不合适。
「啊,这不是多一道手续,有什么不一样么。」
九寿纳闷。
「大不一样。有一句话孝经里的话可以拿来解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既然是孝经里说的,主要说的是孝,但还有更深的意思。」
李冬儿摇着头说道。
「愿闻其详。」
谢嘉上很久没听李冬儿说一些古文的释义了。
「说到底算是古之圣人对于普通老百姓的保护吧。
举个简单的例子说,如果,人的身体发肤可以自行任意切割毁伤,有个富人得了病,需要二两人的肝脏入药,那找谁来买,找穷人。需要二两血,二两肉呢,同样,找穷人。早年的大巫就是大医。开出什么药方来都不奇怪。
圣人也许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不适合当面反驳,就从侧面去做一些事情。比如孝经里的这句。
在孝经的这种传世的礼仪规范约束下没人能卖,因为会不孝。这种是无形的规范,深入骨髓。
荣老爷子的师傅也是明白的,所以只找死囚。
我们把人送去潘节制那边,就是因为律法是有形的规范。
有时候强大的人会越过规范做事,会伤到弱者。但因为有这一层又一层的有形的无形的规范,才能保证大部分的弱者生存下去。
认真论起来,昨天娘把二当家当场射杀这事。如果娘没有拿到潘节制的便宜行事的手书,娘也不会做。
自由不加以约束,就会导致强者对弱者的碾压。」
李冬儿简单的举了个例子说明。
后世关于代运,关于洞卵一直有争议,其实就是这样的原因,一旦开放,会有很多牛鬼蛇神。【某二字是同音,非错字】
延伸出去还有关于器官之类。
「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是,我天天被碾压。。。」
关羽长感慨了一句。
「你要这么想,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被碾压,独独你觉得呢,这毛病是不是在你自己身上呢。」
李冬儿熟练的倒扣帽子。
「哈哈哈哈!舅舅,三省啊,三省。」
赵德昭本待深思,但很快就被关羽长带歪了,只是爆笑于横着出来的道理总是比真的道理听起来还有道理。
「《礼记》里说,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到了今天,我才好像摸到了一点点的圣人之圣所在。
强大的武力可以使人拥有权力,但因为武力而得来的权力的不一定合律例,合礼仪,合人姓,那么最终,不过是暴力。」
谢嘉上一点不受关羽长的打岔式干扰。
她能更深的理解舅母了,是强者对于芸芸众生的一种大爱。
李大当家,也是一方霸主,也是读过书的人,只是走的路跟李冬儿截然不一样。骑着马跟一群人走在一起,听关家人说话,听李冬儿解释孝经跟这背后的缘故。
听着听着突然就觉得,这么些年来,即使他从读书人的这个框框里跳出来,无形的规范还是约束着他。
没有让他变成二当家那样的人。
深感庆幸之余,又有些羞愧。
「夫人,大义。」
「这就过誉了,赛一把啊,看谁先跑到前面那棵大树下,输的去打野物做午饭!!」
李冬儿发散完很快就回到跳脱的状态,兴冲冲的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啊,渣娘,你偷步!」
九寿喊道正想骑马追上去,被关羽长拉住了。.z.br>
「傻闺女,跑什么,赢还是输,信不信你都要去找吃的,你娘就是有那个本事把一件本来没啥道理的事说得条条道理都在她那边。」
「啊,爹,你原来也不傻啊。」
九爷震惊。娘亲吐槽爹爹的时候都是说爹爹傻白甜。爹爹居然知道。
「去,你才傻。这是爱重,懂不懂!」
关羽长敲了一记九寿的脑门,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棉袄夏天穿真不行。
「可是我想比赛啊,好玩,输赢没关系。我也想去打猎啊,打猎好玩。」
九寿才不想懂什么爱不爱重不重的。
「看吧,你娘就看准了这点。既然如此,爹就先走一步啦,爹爹今天想躺平!」
关羽长摇头叹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马疾驰,把九寿甩在沙尘滚滚里。
九寿张口结舌,然后就吃了一嘴沙土。
「给。」
青黛一边乐一边递了竹筒给九寿,公爹跟婆婆真的是太逗了,以前各自住还没什么感觉,就听四郎他说娘时而靠谱,时而离谱。
她只是觉得婆婆威严得很,厉害得很,那么大一个村子就张罗出来了,大家安居乐业的,村里人虽然多,却是真的没有什么争吵打架之类的事,夹马营一条街上,东家与西家不合,西家又看不顺眼南家的,木石村就没有。
她很佩服,还跟四郎问过婆婆的具体离谱之处。
四郎没说,只是笑得特别坏,说让她慢慢体会。
这一路同行总算是意会到了。
靠谱是大多数的,离谱也是真离谱。
~坑儿子坑女儿坑郎君不带手软的分界线~
歇中午饭,吃完靠着消食的时候。
谢嘉上兴高采烈的举着一本书就来找李冬儿了。
「舅母,舅母,我找到了,唐文宗时,左拾遗夏侯孜尚穿绿色桂管布朝见皇帝。当时的桂,就是现在的广南西路,桂管布,顾名思义,就是桂南管地生产的布啊。」
「下回不许再在车上看书,眼睛不要了么!」
李冬儿瞪了谢嘉上一眼。
「哦。我错了。」
谢嘉上缩了锁脖子,人一兴奋就出错,得改。
「昭哥儿管着点,下午不许再看了,这会年轻不觉得,老了,眼神就不好使了。」
李冬儿叮嘱赵德昭才接了谢嘉上手中的书看,是一本私人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