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攻于心

第7章 计攻于心

镜州内的敌对势力再次冒头,背后藏着世家大族的影子。先前在绵水城内与吴勉龙合作的世家大族担心王可会借此机会举起屠刀,一面闭门不出准备逃离绵水城,一面笼络各地的反叛势力借此与王可谈判。

王可岂能不知世家大族的心思,回到城内的第二天就亲自登门拜访城池内的世家大族,对于世家大族此前的行为表示不予追究,安抚了世家大族们的不安情绪,又从其他的城池带回了上官杰,继续以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宣布汉州、柳州和兖州的进攻行为是无父无君的叛逆行为,天下人人可以得而诛之。

借住在渝州城卓家的刘珏萧汇总四方的消息,猜到了吴勉龙会迅速地撤退镜州,只是想不通吴勉龙冒险进攻的原因,不过吴勉龙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会火速撤离镜州。

“天下自秦朝一统,划分为九州,镜州在中原的下方,富庶繁华却又无险可守。用兵之地不在此处,历朝历代镇守此地的人都是守成之主,不是雄才大略的英雄守不住这个地方。王可竖起皇帝的号令,以上官杰的命令号令四方,接壤的汉州、柳州和兖州率先发起进攻,汉州的吴勉龙率领本部兵马越过王可的防线,突袭了绵水城,这足以说明王可的政权空有其型。柳州和兖州劳师动众却又无功而返,不会就此罢休,一是劳师远征需要一个胜利才能缓和地方内的矛盾,二是击败虚假皇帝的荣耀可以获得更高的身份地位。”刘珏萧望着墙壁上的天下地图,思考着天下的未来变动,“九州天下,已经有四州跃跃欲试,其他五州不会错失良机,可是破局的点在哪里?”

吴勉龙率领大军返回汉州,收缩兵力不再与镜州的军队对峙。柳州和兖州同时收缩兵力,不理会王可树立的虚假皇帝。

王可也不理会,全心全力地剿灭镜州内部的反叛,终于花费半年的时间消灭了一连串的叛乱势力。被王可打败的叛军势力逃出镜州,分别依附在汉州、柳州和兖州。王可发布文书向三州索要叛军的首领,遭到了州牧的无视。

来年正月,大河的上游突然决堤,毁坏无数的农田村庄,波及到汉州和镜州的边境。汉州近期用兵,一州的内政紧张,遭受到破坏的百姓们向内部迁移,政府也向百姓们施舍粮食,救济穷苦。吴勉龙无功而返,平白浪费大量的粮草积蓄,遭到同僚们的弹劾。汉州的州牧没有多加责备,趁此机会派出吴勉龙前往受灾的地方安抚百姓们的情绪。

下游遭受巨大冲击破坏的镜州刺史王可亲自率领一军前去控制当地的局势,避免其他地方的百姓们遭到流民们的抢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河水决堤毁坏了汉州和镜州的大片农田房屋,原先因为战争被征收赋税的百姓们没有了活下去的积蓄,流离失所的他们抱团组成数百人的团队,拿着锄头、斧子和木棍等等,沿途抢夺或者劫掠房屋内还有余粮的家庭,造成再一次的伤害。数百个小村子的团队在南下的道路上重组休整,融合成几个强大的武装团伙。他们在首领的带领下抢夺城池周围村庄内的粮食,还抢夺商队们运送的粮食。

王可率领军队进入到城池内的府衙,将大军安排在城池的附近,率领一支亲军进入城内府衙询问情况。当地县令正在府衙内发愁,愁的是流窜在此地的流民团伙。围绕在城池周围的流民团伙有三四个,每一个团队大约有数百人,他们的武力不可小觑。县令曾邀请都尉商讨城池防守的大事,无奈数次邀请都没有结果。

都尉的饷银一部分来自官府的俸禄,另外一部分是城池内豪族每个月的孝敬,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只考虑到城池的安全,还要考虑到豪族们宅院的安全。都尉若是去和县令商讨城池防御的事情,肯定要抽调人手加强城池内的安全巡视,就会减少豪族宅院的防卫,也就会引得豪族们的不满,下个月的孝敬就会减少。

县令的防御计划自然是雷声比较大,雨滴是一滴都没有。王可率军前来解了县令的燃眉之急,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县令,“你就是此地的县令?”

年过半百的县令畏畏缩缩,畏惧王可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听到王可的问话立刻一哆嗦,“回禀相国,下官是此地的县令。”

“清远、宁瀚、符桑三县的流民大多向你的城池聚集,你身为此地的县令,直到现在没有应对的措施,还想着要你脑袋上的乌纱帽吗!”王可一声大喝,拿起桌面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下。

县令又是一哆嗦,吓得跪倒在地,“相国请息怒,下官确实管理无方,还望相国多听一句。清远、宁瀚和符桑三县的流民乃是我镜州的子民,我是镜州的父母官,眼见如此的灾难景象,痛在我心,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应对方法。本是想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可是管理仓库的都尉却说灾民凶悍,冒然开放粮仓或许会引来不法之徒,还会造成治安的混乱。此计不成,下官想的是呼吁商行捐赠布匹粮食,解决燃眉之急。可商户纷纷说自家的仓库近日来遭遇流民们的抢夺,仓库内的货物维持商铺内的周转已经是困难,没有余力救助灾民。我还想要尽最后的绵薄之力,想着府衙的同僚们捐献一些,杯水车薪也是一份心意,无奈下官家无余财,实在是力不从心。”

王可听完县令的辩解后一阵头大,自家郡县内的下属们个个能言善辩,无能为力说得如此至情至性,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为官一方的好官呢。王可略微嫌弃,无奈地挥手,让县令站起来回话。

“你们虽然没有余力补救,但是有这份心思就不错了。我从绵水城一路而来,听闻清远三县的情况,也到过周围询问过情况,对于这股流窜在周围附近的流民团伙,大部分的意见是招抚为主,还有小部分人认为武力镇压最好。不知道县令的想法是?”

“下官的意思是招抚。他们在拿起锄头前毕竟是我镜州的百姓,招抚还能让他们重新回到农田,武力镇压是逼迫他们逃往其他的郡县。”

“既然是招抚,县令有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招抚方法?”

县令沉默不语,冒险对抗相国王可的询问,招抚虽然是一个好的方法,可是其中的利害关系牵扯到周围的郡县,保住性命和保住乌纱帽一同重要。历年来的招抚都要伴随着镇压,此举是因为流民团队成分复杂、心思不同,有的人想要一亩三分地,有的人想要一将功成万骨枯,招抚就变成没完没了的拉锯战。

此次的招抚也有些不同,清远三县的流民已经到达百万人口,若是全部招抚,如此庞大的人口将要安置在何处,他们的吃穿用度从何而来,次年的郡县民生又要如何安排。清远三个县的灾情到现在还不明确,被安抚的灾民们又能何时回到家乡?

一看到县令闭口不言的样子,王可就是一阵头疼,开仓放粮招抚灾民的民心善举自然是谁都上赶着说,一旦落实到实处就必定会用到武力镇压。这些时刻注重民众口碑的道德楷模们才不会落下口柄,闭口不言总好过口诛笔伐。

“下官倒有一策,希望相国可以听一听。”

相国王可望向县令身后的官吏,从他的官服猜出他的职位是府衙内的主簿,此时是破罐子破摔的时刻,王可不介意一名小官吏的越级发言。

“历年来的招抚灾民都会有武力镇压,原因是灾民团队内心思不一,有的人想要家庭安稳,有的人想要劫财越货,才会不断地对抗官府。下官倒是有一个方法,我们从仓库内拿出部分的粮食煮成米粥,然后在城门口前的空地搭建施舍米粥的棚子,招抚周围的流民。同时安排城池内的商铺近几日开灶生火,烙出来大饼,让前来的灾民们带着大饼返回。我们告知前来喝粥的灾民们,施舍米粥只会有短短的十几天,逾期就不会有施舍的善举,不过城池内的府衙会随后出台一系列安抚灾民们的举措,届时想要重新生活的灾民们可以前来。”

相国王可听完主簿的全部计划不禁点头,这个计划很是简单,可能越是简单的计划越会有奇效。

“若是真的成功招抚了附近的流民,下一步又该如何?他们毕竟可是有百万的人口。”

相国王可不禁皱眉,百万人口不过是夸大其词,此次受灾三县的人口大约在二三十万,一旦与本地的人口争抢粮食,这可不是一个随意的玩笑,是一个吓死人的隐患。

“之后的举措,想必相国定是了然于胸。”主簿不慌不忙地回答。县令暗暗地后悔,后悔自己心急之下的口不择言。王可听到主簿的话只是一笑,看到县令的脸色心内更是觉得好笑,“了然于胸谈不上,还是需要仔细琢磨。主簿既然可以想到安抚灾民的手段,接下来的安置手段也是缺你不可了。正好我手下缺了一个长史,若是主簿有意即刻上任。”

建言献策的主簿一朝成为相国府内的长史,府衙内的官吏们无不羡慕嫉妒,可是一想到主簿今日献出的计策又是一阵胆寒,只敢在心内嘀咕。

安抚的举措按照新晋长史的要求稳步推进,此前不肯开仓放粮的都尉见到了相国府内的长史就乖乖地打开仓库的大门,长史拿走了一些粮食去熬煮米粥,同时安排士卒在城池前方的空地修建长棚。长棚的前方竖起一杆大旗,旗子上写着镜州相国王可施舍米粥。

城池内的商行在相国的压力下开始加班加点地开灶生火,热气腾腾的大饼从城池内的商铺被搬运到城池外面的长棚。

第一日前来的灾民零零散散,大多是壮着胆子前来喝粥,害怕被官府杀良冒功,喝完米粥还拿到一张大饼后才确信是真的没有问题。拿到大饼的灾民们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少有人想着进入城池寻找工作,能有人免费地提供米粥,何苦还要进城去做工。

这些拿到大饼的灾民们回去后就遭到其他人的抢劫,少部分人被其他人打死,他们听闻此地的城池正在施舍米粥,想到明日白天去喝上一碗,甚至可以去抢劫一些。

第二日前来喝粥的灾民们更多了,大部分人喝完米粥就返回山林,带着官府发放的大饼。少部分人躺在空地上呼呼大睡。没有人想着进城谋求一份工作,能免费得到的东西,干嘛要做牛做马呢。至于想着趁乱抢劫的人都死在了士卒的长枪枪下。

几个大型流民团伙也听闻了城池的善举,非常有默契地认为是官府的诱敌之计。官府施舍米粥是想要找出此前在附近劫掠的流民团伙,看似平静的施舍米粥表象下方是磨牙利爪的官府军队,冒然前来喝粥肯定是凶多吉少。

团伙的首领们认为这是一个明显的陷阱,饿肚子多日的灾民们可不管这些,听到消息的当天就去了一趟施舍米粥的长棚,还带回来几张大饼,分给团伙内饿着肚子的其他人。去喝粥的人打听到,官府不是每日都会施舍米粥,过了一段时间就不会施舍了,随后就会有专人安排愿意重新生活的百姓们。

拿到大饼的灾民们抱怨官府的小气,喝粥的灾民只能带回来一张大饼,这怎么够吃!

其他饿着肚子的灾民们看着大饼,眼睛冒着绿光,一个危险的念头随着饥饿感出现在脑海,凭什么他在吃着大饼,而我还在饿着!

我要抢,我要活下去,我之前也要靠着抢才活下去!

团队立刻爆发大规模的混战,周围的人躲得远远,害怕被波及打死。混战中心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拼尽全力,能够想找的招数,能够使出的力气,在此刻绝不藏私,只为吃到这张大饼,只是想着活下去。

爆发混战的消息传到首领的耳中,等到他们回来后,看见这场混战已经结束了。获胜者吃着沾染鲜血的大饼,狼狈地靠着大树,披头散发,遍体鳞伤。失败的人躺在地面上大口的喘着气,嘴角和伤口留着鲜血,还有几名失败者已经没有了气息。

“混账!为了一口吃的就杀人。王小四,你是畜生吗!给我抓起来!”

首领的随从们聚拢上前,想从两边抓住虎背熊腰的王小四。王小四不慌不忙地吃着大饼,冷笑着,看着聚拢靠近自己的随从们,当他们距离自己还有一步的长度时,立刻掏出藏在身后的木刺,刺进随从们的身体。

随从不敢相信地盯着王小四,慢慢地没有了气息。王小四慢慢地嚼着大饼,直到吃完了大饼,才抬头看了一眼木刺上的尸体,嫌弃地甩掉木刺上的尸体,“杀人?畜生?林三天,你,我,我们,哪一个人从背井离乡后不是靠着抢夺别人的食物,杀掉别人获得别人的口粮才活下去的!嗯?我们无辜?那些被我们抢走粮食的人,那些被我们杀死的人就不无辜吗!”

团伙的人避开王小四质疑的眼光,首领林三天气得脸皮通红,“你放屁,我们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大水毁掉我们的房屋农田,我们何至于此!”

“林三天,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现在还能给自己找理由呢。迫不得已?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啊,难道你不会去自杀,不会死的话,我可以帮你啊。我们组成团队的第一天夜里。”

“你闭嘴!”林三天一声怒喝,显然意识到王小四将要说些什么。

“我们组成团队的第一天夜里,”王小四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当时有一个好心的家庭,一家四口,一对老夫妻,一队儿女,他们带着口粮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夜里见到几个人喊着饿,好心拿出一些干粮,这是素昧平生的良善之举啊!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对待这个家庭吗?看来是不愿意想起来啊。我来帮你回忆。你们为了夺走他们的粮食和钱财,下半夜就杀死了老夫妇,还杀死了那一对儿女。我要是没有记错,你们还侮辱了四具尸体吧,连衣服都扒掉了。”

首领林三天怒极反笑,眼神寒冷,幽幽似鬼火,“没错,是我们干的。我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件事。你呢,你在一旁看着,不敢出手帮助,不也一样,都是畜生吗!”

“林三天,你好像忘了。我从来没有反驳。”王小四看见林三天猛然发力冲向自己,向地面砸向一粒珠子,砸起地面的泥土和树叶,逃之夭夭。

围观的灾民们趁此作鸟兽散,连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最优先的目标是施舍米粥的城池。下半夜听闻到数百名灾民聚拢在城门的长史疑惑不已,穿上官服,跑到了城墙上的城楼,看见灰头土脸、拿着锄头的灾民们,一头雾水,朝着下方喊话,“你们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

下方嘈杂一片,每一个人说的话乱七八糟。长史听了片刻,没有听见一句完整的话。相国王可听闻城墙下方聚拢数百名灾民,也火速赶到了城楼。

“你们推举一个人出来说话!”长史朝着下方大喊。

下方此刻反而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长史思考片刻,转身走向城墙的楼梯,被王可拽住了胳膊。

“长史是要出城门?”

“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倒是不必,我亲自下方查看。长史没有经历过战阵,一旦出现意外,也没有应对的方法。”王可带着一队亲兵出了城门,呵斥灾民们远离城墙,从灾民们挑出几个看着机灵些的人,询问他们深夜聚拢在城墙下的原因。

他们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没有丝毫的隐瞒。相国王可听到王小四和林三天的对峙时,微微地皱起眉头,心内反感王小四的做法。

相国王可听完灾民们的讲述后,相信他们讲述的事情是真实,起码一群没有文化的灾民们编造不出一段有头有尾的故事。长史也觉得可以相信灾民们,今夜的事情事起突然,安置灾民们的步骤还没有考虑周全,先将他们安置到城池的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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