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又是5年
有些事早就命中注定,但章玄与达尔文,一个是花费千年逆天改命的疯子,一个是九年义务教育、社会主义熏陶下的有志青年,就算神力不断侵蚀他们的肉体灵魂,冒着身死道消,万蚁噬心的疼,他们也不相信什么狗屁命运,他们信的是自己,是你死我活的信念。
“仙域秘法?天罚!”雷霆之力受章玄感召,细如银蛇的雷元素在手中汇成一柄粗大的长矛,就像九霄云外的天雷,全力抛出,呼啸而风起,电闪雷鸣声。
雷霆速度极快,无视空间,带着某种天地法则,不能避只能硬接,达尔文手掌猛按地面,平静的地面变成赤红色,出现一道道裂痕,三米高的炎墙从中涌出。
能熔断万物、包括雷霆的六丁神火,是最强的盾,而贯穿一切的天罚雷霆,是最强的矛。矛与盾,背负最强之名,相遇、碰撞……难分胜负。
火焰吞噬雷霆,雷霆撕碎火焰,爆炸声,狂暴的能量,产生剧烈碰撞,爆炸产生的气浪,如涟漪般地迅速扩散。
矛与盾奈何不了彼此,却足矣摧毁着前进道路上的一切事物,沙石、草树,全部被强烈的冲击波震碎,地上瞬间出现一个方圆三十丈巨大的坑。
达尔文就在坑中,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他却和没事人般,一切的冲击这都在接触他羽毛那一刻化为乌有,赤色羽翼,如朝霞披身,其身覆火,终生不熄。
羽翼慢慢张开,达尔文化为一道惊虹腾空而起,立于九天之上,跳动的火焰,就像太阳般炽热耀眼,他又一次完成蜕变,越来越像传说中的神兽—朱雀。
身后的羽翎如箭雨般落下,明亮的天空出现一片更加明亮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染红整片天空。
仙域秘法?拂空晓!
漫天火羽,如上苍怒火,章玄却巍然不动,霎间雷雨狂骤骤,踏步流星望苍穹。笑看地动山摇时,我自岿然亦不动。
章玄身不动,剑动,凶剑炎黄上的杀戮之势毫无保留,倾泻而出,金色闪电与剑交融,不动如山明王印,动如雷霆柳叶刀。
章玄施展七天速成兰柳剑,三剑之一的“柳叶尖遮满地”使手中剑时而消失时而以一化百,无论如何,都体现一个字—快,快的看不见,快的看不清。
密密麻麻的剑影一重叠一重,瞬息间,章玄周身无数剑影弥漫,刺、挑、抹、勾、斩,章玄也不拘泥一板一眼的招式,什么用的舒服,怎么有效怎么来,一个个动作行如流水,不出方寸之地,依旧让火羽难伤分毫,正是另一字—准,火羽被章玄手中剑挑飞,四散而开,落的满地都是,就像清风扬扬,柳叶铺在地面般,越积越多。
随着漫天火羽落下,雄浑的火焰就像往地面下岩浆雨,高温侵蚀着地面,瞬间烧出一个个呲呲冒烟的窟窿,火羽数量还在增加,太多了,章玄有些应接不暇,自然也没注意到已经打落的火羽,此刻就像有生命般,开始一点点蠕动,积小流成江河湖海,神火汇成的是一个圆形的火圈。
朝章玄袭来的最后一根火羽,被章玄在空中截胡,一剑如柳条抽打水波,将火羽在空中碎裂,如烟花般荡开,滴落在火圈上。
本暗淡的火焰重新变得活跃,如音符般跳动,化为一根根火柱,延伸,在章玄头顶汇聚,就像圆弧状巨大鸟笼,而章玄就是鸟笼中用动听歌声打动国王的夜莺。
达尔文落地,手朝虚空猛地有握,鸟笼竟开始收缩,
六丁神火构成的火柱足矣将真正的神烧成灰烬,况且是章玄这样空有神力的凡人,笼罩章玄的是死亡的阴霾。
人造小鸟唱不出一个音符,无法驱散任何恐惧,而真正的夜莺却能用最婉转的歌声打破这樊笼,带来希望。
“兰柳剑?回风拂柳”,章玄手中剑化半圆,就像一生两仪的太极,刚柔相济,生生不息的剑罡随风而动,风也在随章玄而舞,章玄他……在御风。
章玄不懂御风,但创世离不开风,在创世神力加持下,章玄只需要一点技巧,已然可以控制世间所以元素。
这些技巧,初中老师会,但嫌麻烦,觉得高中老师应该会教,高中老师自然也会,先一个击飞Q后接EQR,大招落地后立即释放一次Q,是不是风,还是个双风,但这种有手就行的操作,太简单,高中是智力巅峰,要学到大学再说,就这样,被撞死投胎异世界的未来大学生章玄,没机会成为一个风男。
不过没关系,他有一个年纪轻轻就站在食物链顶端,不靠谱却魔法溜到飞起的老师,元素共鸣,元素操控,风魔法入门教学,七天时间,足矣。
大风起兮云飞扬,轻拂人面人不知,怒卷广厦人不为,一刚一柔,无根无极,却道法自然,正是章玄如今施展的剑,回风拂柳,轻风拂火柱。
火虽炎盛,还复生风,风不止而愈强之,风盛火旺,盛极必衰,风停火止。
章玄一剑,很轻,可就是这看起来棉花般松软无力的攻势,卸了六丁神火七成威力,火焰还在,只是在风与剑的面前,也不得不选择屈服,让出一条大道。
呜呜风声起,夜莺歌声下歌声,有人得到新生,有人重获自由,而那死神般寒冷的气息,如白雾在风中消散,风声火光下,章玄提剑走出,恍若风神,犹如剑仙。
这感觉,达尔文喃喃自语:“天遁!吕祖的剑,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剑?”
“兰柳剑,七天培训上岗,包教包会,你要是感兴趣,我教你啊,咱们先休战吧,谈谈报名费,我给你打八折哦。”章玄贱贱说道,剑背在身后,止不住的颤抖。
达尔文微微一愣,“兰柳剑……”重复一遍后更迷茫了,他漫长一生,也算博古通今,却从未听过这等剑法。
这也不怪达尔文,兰柳剑本就是吴岚羽根据柳叶门绝学“柳叶刀”改良而成,全世界独此一份,就算达尔文在武昌待了不少时间,除了苏叶、鹿籍,他还真没把武昌其他人放在眼里,没听过很正常。
至于会被认成当年吕祖三剑斩世间无明的天遁剑法,也是因为兰柳剑的前身柳叶刀,是柳叶门开山老祖与吕祖比剑后所感所悟,算是一脉相承。
达尔文不禁蹙眉,野兽畏惧火焰,未知的东西总让会人心生戒备,尤其对手是章玄,先前的指地成钢,可是货真价实的仙术,“剑式有出彩的地方,但整体略显平庸,若不是神力,最多算二流剑术,但也可能是故意掩饰,让我疏忽大意,然后……”
达尔文一阵心理活动,越发觉得章玄不怀好意,眼神中对章玄充满鄙夷,嘲讽道:“一手仙人剑,在你手中施的这般猥琐,实在有辱勇者威名啊。”
“仙人剑?猥琐?”这下轮到章玄愣住了,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自己这浓眉大眼,就算站鬼子堆,也不是汉奸而是地下工作者啊,哪里猥琐了。
不仅章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连不远处看戏,全身包裹盔甲,充分诠释什么叫怕死还作死的陵光也是一脸懵,“我的个乖乖,又是仙术又是仙人剑的,这是找前辈还是找了个爹啊,几本技能书下来,说你明天渡劫飞升我都信,话说我的新手关怀礼包好像是寒碜了点。”
果然,章玄的强大源于对手的想象力,魔王亲外甥可不是吹的,至于陵光,单纯别人医院献血他献脑子,别人说啥他信啥。
不过也有人看出端倪,说道:“章玄他应该是不会什么仙人剑,不过不会不代表不可以会。”
“可以会?啥意思?”陵光懵了,他的缺点是啥也不会,优点嘛,虚心请教然后还是不会。
“兵者,诡道也。”来人神秘一笑,说道,眨着眼睛,有些调皮,有些狡黠。
“哦~~什么意思?”陵光还是一头雾水,但凡吃点核桃补补脑,少玩点植物大战僵尸,他也不会这么问了。
林月嫌弃的看着他,这只鸡,还真是笨的匪夷所思,傻的无可挑剔,不过……他和章玄感情一定很好,过命的那种。
“意思就是说,章玄不会,但他可以吹牛说自己会,吹个天花乱坠的,什么是夜里做梦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什么自己刚只是略微出手,便是这个分段的极限,先唬住对方,等对方注意力都放在剑上,到时候……”
“我知道,骗完之后是…偷袭!”陵光抢答,随后激动的跳起,叭!就是一个右腿,“啧啧,简直不讲武德,明知对方是个两千多的老同志。”
“可不是嘛,不道德但……嘻嘻,我喜欢。”林月嫣然一笑。
“嗯,俺也一样。”同样不知道世间道德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弃的陵光认同的点点头,与林月王八看绿豆,相视……“我嘞个去,你怎么在这!”
没长多少反射弧全长神经元的陵光这才反应过来,林月不知何时坐在他身边,眨眨眼睛,点点头,很满意陵光吓一跳的表现。
“少女,你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的,我也是带着三级头才敢浪的,你……等等,你不会是因为担心少年才来的吧。”陵光在某些方面倒是不傻,一脸姨母笑,要不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谁没事来这心惊胆战还吃灰的地方。
“才没有!”林月脸刷一下红了,将秀发撩到耳后,耳根有些发烫,“我只是…嗯,凑巧路过。”
一直擅于欺骗的怪盗小姐在某些方面好像也不擅长说谎,陵光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哈哈,凑巧路过,这理由,我奶奶来了都想……说好啊,一点破绽都没有,真的。”感受到杀气的陵光话锋一转,真诚的说道。
林月白了他一眼,随后神色有些暗淡,微微叹气,“当然,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就一点点啊,想着能不能帮上点忙,结果……似乎真的派不上用场了呢。”
“是啊。”陵光同样心情低落,叹了口气,现在的章玄与达尔文,早就不是区区凡人能干涉的,倒是自己可以帮忙,帮倒忙……
林月很了解章玄,断定章玄会忽悠达尔文到瘸了,买拐买车的地步,可章玄迟迟没有动静,望着手中的剑,如果没有吴岚羽的一番话,他或许真的会和林月是的一般,大大方方承认这就是传说中仙人一剑斩头颅,滴血不沾身的仙人剑,可……
章玄苦笑,身为主角哪有战场不回忆的道理,回忆使我们强大,他想起考核前一天,鹿籍出奇没有刁难,吴岚羽也没让他一来就练剑,而是和他说了很多。
学剑,从来不是简单的剑招剑式,照猫画虎最后只能猫非猫,虎非虎,每一剑都有故事,每个故事都是创造者想用剑传递的精神。
吴岚羽的剑也是如此,她一生弃刀练剑,是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唯一遗憾的是无法将剑树其发扬光大,向师门证明,她不是放弃了刀,而是选择了剑,选择了自己的路、自己的方式,将柳叶门的精神传递下来。
会教章玄,除了鹿籍所求无法拒绝,除了章玄的确是个练剑的好苗子,错过可惜外,吴岚羽也有自己的私心。
希望以后兰柳剑能在章玄手中发扬光大,有机会历史的书卷,留下笔墨丹青,现在就是这个机会。
这是场别开生面的战斗,永恒森林的深处,观众只有两个,一个还要死在自己手上,章玄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记住这场战斗,但他不希望记录在案的是章玄施展仙人剑,他想让大家记住的是兰柳剑,是柳叶门的吴岚羽,一个曾经教会章玄,剑也是有故事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向敌人传达些什么,章玄又想传递些什么呢?
章玄长舒一口气,剑指敌寇,平淡的语气,却好生霸气,“这不是什么仙人剑,是兰柳剑,是柳叶门吴岚羽教的凡人剑术,虽只学了三招,现在只剩一招,不过凡人的剑,用来斩神,足矣!”
凡人的剑,斩神,不符天道,可笑至极,但章玄话,毋庸置疑,是最符天道的,霸道到极点即是天道,言出法随,说到做到,便是苍天之道。
一句话,一个眼神,漠然目光下,达尔文犹如一盆冷水从天灵盖倒下来一般,令得他浑身都是变得僵硬了起来,明明他与章玄同样立于天地间,章玄却始终给他一种需要仰视的感觉。
神,高高在上,万人敬仰,可神在高也不会高过这天,天之道,受万神之敬仰。
“开什么玩笑,就算有天命加持,本质上你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用你那可笑的凡人之剑,替天道来审判我!”达尔文怒吼道,他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赤黑色的战甲如蛇皮般褪去,脱落,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赤红色的纤羽,雁头、蛇颈、鱼尾,浑身布满火焰,蓬然窜起的火苗瞬间蔓延全身,烧掉他血肉,烧枯他的白骨,仰天嘶喊,痛苦异常。
达尔文的啄嘴与双目流下血水,如跳动的火焰,猩红的双目,颜色越发浓烈,将整个眼眶覆盖,嗜血的气息肆意,身下的地面,就像被赋予生命般,如心脏在跳动,急速的凹陷、凸起,紧接着,章玄脚下,一道足有十丈的炽热岩浆,如同火山喷发般轰击在章玄身上。
章玄似乎早有准备,侧身躲过,与岩浆也有接触,却被天道神力化为的甲盔抵挡,并无大碍。
还没完,随着达尔文一声嘶吼,百丈之内如同火山口般,不停翻滚着岩浆,一道道炽热的火柱,如绚丽的烟花般,暴射而出,朝章玄轰去。
“心坚固,无可撼动—明王印!”章玄轻声念道,身后隐隐有佛光,人在动,火柱在动,唯有章玄心不动,心如磐石,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练到极致,配上佛门金刚不坏的横炼功夫,说是绝对防御也不为过,但也只是防御,佛大慈大悲,不愿杀生,章玄不行,兰柳剑法不是弑杀的剑术,但有一招,剑法精妙,却入了魔道,是真为杀人而诞生的剑。
“兰柳剑?剑三仙!”章玄一动,体内神力在此刻毫无保留的暴涌而出,猛然劈下,手中骨骼传出阵嘛里啪啦的声响,就像长鞭全力抽打空气传来的音爆声。
炎黄剑上,金色符文全开,携浩瀚的神力,带雷霆之威,共铸百丈剑罡,磅礴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肃然之意,将一切笼罩住,然后……毁灭。
剑气虹光四起,地上迸发岩浆的裂口,顷刻间,都被抹平,化整为一。
达尔文浮在空中,片片羽毛落下,就像初冬的雪,还未相遇,就已消散。不仅如此,章玄一剑还让他失去右手与半条腿,虽正在靠强大的自愈能力一点点恢复,但看起来极其狼狈,达尔文的脚下,更是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光是宽便有数丈,足见章玄一剑有多么惊世骇俗。
可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五年,还是至少五年的寿命,章玄脸色苍白,适应疼痛后,消耗生命的症状似乎就没这么明显,直到这一剑,章玄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精气神,衰老了许多,眉前的一缕发梢更是瞬间变得苍白、干枯,最关键的是,看着缓缓飘落到手中的银发,章玄苦笑,要是白了自己还能接受,这掉发也太过分了吧,勇者的中年危机?谁家英雄是顶个地中海去拯救世界,汉化日记吗?
章玄吐槽着,却没时间考虑后果了,拼命嘛,就是要拼到最后一口气,剑三仙,一招三式,现在,攻击继续!
章玄禁握手中炎黄,剑微鸣似哀,“放心,我心中有数,还不至于真的自己杀自己,打了这么久,也该让你尝尝仙人血是什么…滋味!”
章玄周身神力,化金雷缠绕,如龙蛇游走,大风起兮,龙就要御风而行,扶摇九天!
章玄身形一掠,化有道惊虹,炎黄剑更是滔天杀势倾泻如洪,同样是道惊虹,一息间,不过达尔文三尺之距,炎黄剑,刚好三尺。
章玄在空中,圈转长剑,毫不拖泥带水,拦腰横削,罡气透锋,划过一道孤月。
达尔文虽受伤不浅,却也未到坐以待毙的地步,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身体迅速膨胀,每一根跳动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整个嘴巴就像一只蛤蟆般鼓起,随着嘴越来越大,巨大的火球在他口中凝聚,就像一个小太阳般炙热,其温度,不需要触碰便能让一片森林陷入火海,烧成灰烬。
一口劲风吐出,巨大的火球拖着长长星尾,朝章玄撞去,这火球仿佛在压榨达尔文体内所剩不多的朱雀神力,火球越来越大,达尔文的身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翅膀也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如干尸般枯瘪。
口中劲风不仅将火球送到章玄面前,强大的后推力还让达尔文逃出剑弧范围,也就是说章玄这一剑,算是彻底落空。实力再强,剑还是剑,一寸长一寸强,出了这范围,漫天剑气又如何,就是能勉强击中达尔文,也只是挠痒痒罢了。
此招已然没有意义,现在的章玄最好的办法是避,火球声势浩大,速度却很一般,若是全力施展明王印,躲个七八成还是可以的,但……
白色很快爬满了两鬓,章玄的整个头发也蒙上层灰蒙蒙,神力再度爆发,章玄不仅不避,还将剑气又提升一个档次,生命燃烧,五年后,又是五年!
金色的神力洒在剑上,化为剑气,依旧是横削,剑招不变,剑势骤升,这次不是半圆弧,而是整圆,如金雕玉琢的圆盘,剑气神光如流水划过,一气呵成。
渺小,太渺小了,与皎洁、闪耀、夺目的剑罡相比,达尔文所谓太阳般炽热的火球,此刻只是闪烁在月宫般千万颗陪衬的繁星。
皓月当空,米粒之光又怎能争辉,惊天剑气,在接触火球那一刻,如银河般广阔的神力倾泻般斩在火球之上,轰鸣声久久不绝于耳,地上惊起一滩鸥鹭,天上荡起袅袅尘烟。
“人世间竟有这般不要命的剑法。”达尔文也未想到章玄会硬抗,还未杀敌一千便已自损八百,不过攻势未断,现在掌握主动权的还是章玄,对此达尔文也不禁感叹,“能创下这门剑术的,是个天才,敢用这门剑术的,都是疯子。”
是的,剑三仙,这是疯子才会用的剑法,一招三式,先是当头直劈,若对方闪过,则圈转长剑换拦腰横削,如果对方还能避开,势必被逼出剑招范围,这时也是最后一剑,前两招虽强,真正的杀招只有一剑。
堪堪躲过前两招的敌人,心中多少会有些侥幸甚至自大,认为面前对手不过如此,剑法通天如何,碰不到人又怎么伤人,就算内心强大能及时平复,心境也已受到影响,一念生一念死,战场上,向来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剑三仙偏偏逆天而行,三剑,一剑胜过一剑,攻势越发凌厉,而这也是它疯狂之处,只攻不防。
“剑三仙”此等堪称上乘的剑术,自然不是吴岚羽所创,而是改自柳叶门的“夺命连环三仙刀”,其讲究的就是“连环”二字,使时时,连环击出,一气呵成,为了杀敌,将全部精力放在攻击上,不能有半点退缩,半点防御姿态。
可对手又不是木头,站在那随你挥砍,他们也会反击,而且有些反击甚至是致命,但…不避,一旦逃避,三剑合一后,势如破竹的剑势就会大打折扣,“剑三仙”的最后一剑就当不起杀人剑的称号,与常剑无疑。
所以章玄不惜再费五年寿命,也要斩断这炎炎之火,为最后一剑做准备,虽也成功,但强大的冲击依旧毫不保留的倾泻在他身上,震碎他的五脏六腑,章玄极力抿起嘴唇,咬紧牙关,还是血丝不断渗出牙缝,满嘴鲜血。
这就是“剑三仙”的代价,一等一的疯子剑,哪怕是吴岚羽也不会轻易使用这招,或者不会刻意追求最后一剑的极致,或许,这也是她一直无法领悟柳叶刀三字真言的原因,“快准狠”中的“狠”,不止是对敌人狠,对自己更很。
地上鸥鹭已飞向远方,天上尘埃却还未落定,皆随剑气牵引,朝一处而去,尘烟随风汇一点为剑,章玄的剑势已达巅峰,杀意神力皆是如此,又是五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但最好的年华不就是用来做最壮烈的事吗?别说五年,就算耗尽生命而死,也是笑着死吧。
章玄动了,剑与烟尘也随着在动,朗朗乾坤下,天雷滚滚,剑如金龙,腾云驾雾,斩妖…除魔!
章玄一剑之威,胜万剑之势,之前的剑都暂避锋芒,何况如此,达尔文脸色大变,身体蜷缩成一团,神圣皎洁的翅膀开始肢解,四分五裂,化为一根根骨鞭,覆上凌凌神火,就像火蛇,吐着蛇信。
随达尔文蜷缩的身体张开,火鞭喷涌而出,如?海满天横流,疯狂的?浪?个接着?个,将天空吞下,染成红色,?海下?,是烟雾弥漫,是章玄的剑到了。
火鞭不断抽打章玄的身体,章玄全款买下,九块九还包邮的衣物很明显不是正牌,至少它就没遵循动漫小说中无论战斗都激烈下一秒衣服焕然一新的定理,火鞭所过之处,衣服一刻也不想在章玄身上待着,灰飞烟灭,章玄的身上也留下一处处溢血的鞭痕,皮开肉绽。
六丁神火,玄法无穷,所灼烧的不止肉体,更是灵魂,比起当初章玄遇到的鬼火,还强上千倍,每一鞭下去,无论打在何处,都是致命的疼痛,完整的灵魂都难以抵挡,又何况章玄这早已残缺不全的灵魂。
章玄握剑的手颤抖着,死死握住,双目几乎要从眼眶夺出,布满血丝,视线早已模糊,浑身变成一个血人,他没用神力覆盖挡在鞭击,而是要将全部的神力倾入剑刃,以牙还牙。
火鞭没阻止章玄冲锋的号角,反而让他的攻势更胜,接着是火羽,死死嵌入章玄的身体,无用,火弹如烟花般在章玄身旁炸裂,无用,火龙、火矛……达尔文攻击越来越快,整个人也显得越发狂躁,攻击频繁却失了水准,尤其是本有机会贯穿章玄身体的火矛,偏的有十万八千里。
一次次阻击,一次次失败,达尔文仿佛失去耐心,也失去最后的机会,火墙竖起,暗淡无光,剑未至剑风就已吹的七零八落,就算是宇宙毁灭也不会熄灭的永恒之火,在章玄剑下,如白纸般脆弱不堪。
炎黄所至,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神火如此,神已如此,手中剑直直刺去,剑光如匹练似飞虹,剑气如惊芒似掣电,没有变化,甚至连后招都没有,仿佛将全身的神力都融入剑中,没有变化有时也正是最好的变化,没有变化才担得起章玄先前所想所言,凡人的剑斩神,就要斩的堂堂正正。
剑刃刺在达尔文骷髅般干瘪的身躯,他的身体沿着剑心出现道道裂痕,就像一朵朵花般炸开,花开红似火,是满枝桃花,章玄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未维持多久,神血绽放的春色实在美的不可方物,如果红的只有血而没有火的话……
达尔文的脸上写下本该属于章玄,胜利者的微笑,他的双手死死抓住章玄手中弑神的剑,剑依旧在动,却始终无法刺穿达尔文的心脏,这等剑势,本不该被一双手就能破掉,可如果配上这火鞭织成的,一层层叠加,挡在剑前的火网,一切好像没这般不可思议了。
抽打在章玄身上的火鞭,层层交错,环相套扣,形如网状似锁,就像穿在身上的锁子甲,铠如环锁,剑不可入,这层层火焰而成的锁子甲,一点点卸掉章玄的剑势,虽不多,达尔文依旧会受伤,很重的伤,但不致命,而且……
火甲上的火被剑气斩的七零八落,却也有星星火焰开始汇聚,一点点爬到炎黄剑上,炎黄剑身哀鸣,金文闪烁越发频繁,章玄脸色也很是难看。先前单手持剑的他,如今双手齐用,可无论是前推还是后拉,都无法让剑挪动分毫。
原来这火网,不止是用来防御的锁子甲,更是达尔文精心编织静待猎物上钩的蜘蛛网,很不幸,章玄,或者说章玄手中的炎黄剑就是这个猎物。
慌张、攻击上的失误?章玄其实早该想到,活了千年,杀人如麻,将整个武昌包括杨德祖困在自己网中,任其宰割的达尔文,又怎么会是心智脆弱到会被一剑吓破胆,一切都是布局,欺骗,战争的艺术,只不过,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后一剑,或者第一剑?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从见到兰柳剑那一刻,就已经想好如何让剑士的剑成为他的弱点,仙人剑也好凡人剑也罢,无剑又谈何…斩神。
“对凡人不屑一顾,却连堂堂正正接我一剑勇气都没有,仙人让你当的,还真是猥琐啊。”章玄讥笑道,熟悉的配方,与达尔文如出一辙的嘲讽。
达尔文沉默了,许久说道:“的确很猥琐,但战争就是这样,胜者为王,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它的第一页就写着卑鄙下流,堂堂正正的赢?别天真了,赢了就是赢了。”
“是啊,赢了就是赢了。”章玄认同的点点头,“其实我呢,没想过一定要赢,甚至没想过成为英雄,在地球,我就是个普通人,像我这样的人地球一抓一大把,普通的上完大学,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普通一点挺好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为个毫不相干的世界把命搭上去,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是为了这个世界,也不是为了正义,我眼中的正义,不过是单纯看坏人不爽罢了,我呢,现在看你就很不爽,做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草芥人命的神呢?”
“做人?都这个时候了,我以为你早该明白,人类是多么渺小,牺牲这么多人,为你争取机会又如何,天选之子,就算掌握最强神力的你又如何,赢的依旧是我啊,是神啊。”达尔文手死死掐住章玄的脖子,窒息与无力感让章玄终于放下已无法弑神的炎黄,手中无剑,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章玄翻着白眼,挣扎着,表情极其痛苦,达尔文冷笑,“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人类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们很勇敢,也很自信,可惜,只有无知者会比有知者更自信,因为无知者才会自信地断言,神永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过我的观点是,神……无所不能,下次,不,下辈子面对我,至少抛弃你这可笑的人类身份,而且目标也不应是心脏,因为我早就没有心了,就算让你刺进去,里面也是千疮百孔,是空空如也,你啊…应该砍头的。”
达尔文手再度发力,这一次,章玄双目彻底的失去光彩,已然无力的双手重重垂下,章玄输了,目睹一切的陵光,依旧难以置信,说好主角光环呢?我上都比他强啊,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主角,陵光不知何处掏出一面镜子,左看右看,还别说,这颜值气质,越看越像主角,还是拯救世界的同时能在异世界开个后宫的那种。
既然自己是主角,章玄的角色也瞬间明朗了,完全就是队友祭天,法力无边,能让自己变身超级赛亚人的人体爆炸大师克林嘛。
可恶,少年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梦想,在异世界开后宫,啊不是,是拯救世界,是时候,陵光深吸一口气,出现了,主教练正在热身!
“你干嘛?”林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陵光。
陵光用力挣扎,“少女,你放开我,我要为少年报仇,然后找到七颗龙珠复活他,从今天开始请叫我卡卡罗特,对了,少女,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想把这玩意染成金色。”
陵光摆弄自己飘逸的秀发,林月直接给了他个白眼,“别贫了,好好看着吧,战斗还没结束呢,虽然堂堂正正估计赢不了,但…卑鄙下流还是有戏的。”
林月轻轻一笑,嘴角微微翘起,眼里也包含笑意,一笑百媚生,可不知为了,陵光却感觉浑身不舒服,这笑容背后,似乎也有些阴谋得逞的韵味,以及怜悯,对敌人的怜悯,从章玄堂堂正正挥出第一剑时就已经摆在脸上。
陵光再度将目光移回战场,他似乎看到,章玄也在笑,一样的笑,只不过比起林月,章玄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小人得志。
“多谢你的建议,不用等到下辈子,这辈子,我就应该……砍头。”闭上双眼的章玄猛然睁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手中闪过一缕白光,白光很浅,就像阳光照在溪水,波光粼粼,柔和美丽,却流淌着寒意,萦绕着死亡的气息,白光一闪,人头落地。
达尔文一脸难以置信,身为神明,凌驾于百万生命之上的究极生物,就算只剩下头颅,他也没有立刻死去,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下坠落地,看着失去头颅、没有神力支撑的身体轰然倒地,摔的四分五裂,渐渐溃散,化为齑粉,“哐当”,同样落地的还有插在身体内,拔不出来的炎黄剑。
“这么可能,你……”达尔文看着弯腰捡起炎黄的章玄,沉默了,因为他看到章玄除了刚到手的炎黄外,另一只手还有一剑,很短,却是一把比炎黄更适合杀人的剑,真正的刺客之剑—鱼肠。
什么时候,鱼肠什么时候……不对,鱼肠一直在他手中,达尔文瞳孔紧缩,先前为章玄挡下一击的,可不是炎黄一把剑,但为什么一直不用,直到现在才……忘记?或者说,他是故意的,哪怕面对漫天火羽,明明两把剑挡起来要轻松些,他却至始至终没用,密集的攻势下,一点点让自己忘记另一把剑的存在,直到现在,当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最得意也是最疏忽大意的时候,一击致命。
想明白了一切,看着正在与发脾气的炎黄小公主解释,自己与鱼肠就是合作关系,觉得没有脚踩两只船的章玄,达尔文感叹道:“原来一直在网里的是我这个织网的人,真是可怕啊,输给你,我倒是不冤,堂堂正正赢不了,卑鄙下流也是你更胜一筹。”
“喂喂,什么叫卑鄙下流,这是形容你的好不好,想我这种正面人物,这叫出其不意、运筹帷幄。”章玄不满的说道,这种事情一定要分清,双标这方面还是他在行些。
出其不意吗?达尔文苦笑,明明早忘了,但这时候,他却还是想起,两千年前的共济会,世间第一的教廷,就是这样被一对勇者姐弟,拉着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组建一群自称冒险者的人,打的支离破碎,堂堂正正也好,卑鄙下流也罢,仿佛每次共济会都是差点就赢了,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每次都会输给这所谓的出其不意、天马行空,这次是差一点,下次就是差两点,一次又一次,最后输的一败涂地,“勇者,还真是可怕啊。”
闻言,章玄笑笑,轻轻摇头,手中的剑指向达尔文,说道:“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可怕的不是勇者,是人,人这种生物很奇怪的,弱小自大贪婪,可一旦认定一件事,有了足够的信念,人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我不知道什么是神,在我老家也没有真正的神明,我只知道人定胜天,天不随我意,老天爷我也敢凿个窟窿,这样的我们,又怎会输个区区的神。”
“人定胜天吗?”达尔文笑了,朱雀神力不是他能控制,从来不是,本来靠着自己的神力也只能勉强平衡,现在的他做不到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缕神力正在消失,而失去控制的朱雀神力也在一点点吞噬他在世间所剩的唯一,他输了,很彻底,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
生命最后,达尔文明白,或许早该该明白的,这世间,最强的生物,究极的生命体,正是他一直想放弃的身份—人类。
没有神族悠长的生命,却能在有限的时间创造无限的可能,千年前的吕祖,今世的先生,其实一个个鲜活的例子早就摆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去承认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懦弱到最后一刻还心存侥幸,不敢以人类的身份向神明拔剑,可笑的认为如果自己成为了神,就不会再失去,就将与她一起,迈入永恒,安妮,我的女儿,原谅我,用你当借口,做了这么多错事,这样的我,应该会下地狱吧,没关系,只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