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启蒙

神秘之春那有些微凉的清风拂过，艾尔的魔法启蒙已经正式开始。

“在明天正式开始学习魔法和冥想法之前，你需要了解整个世界和魔法界的一些的情况。”古德里安扫了扫桌面上的面包屑，清了下喉咙，便正式开始了讲述。

“我们的世界有两片大陆构成，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叫‘兰萨’，另一片叫‘卡萨尔’，两片大陆上现在都有着人类文明的存在。至于是那一片大陆孕育了最初的人类文明，已经无从考究，现有的史料显示，‘卡萨尔’大陆上的人类应该是从‘兰萨’大陆上来的。”

“然后是魔法。根据《魔法通史》一书中的记载来看，魔法并非自人类诞生之初就存在于世的，而是在上古年间一个未知的时刻，意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起初，魔法的力量仅仅存在于一些特殊的石头中，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后来，一个名叫卢修斯·弗兰克的渔民，意外之下激发了那些石头，释放了静默状态的魔发元素，最终将这片平凡的土地和魔法彻底地绑定在了一起。而卢修斯·弗兰克也凭借着后续对魔法元素的研究，成为了第一位魔法师。”

“这就是魔法的起源。”古德里安一口气说完，押了一口茶水，没有第一时间看艾尔的反应，却是看向了一旁静静悬浮的光团。

作为历史的爱好者和研究者，他一直在挖掘历史真相的第一线活跃着，现如今可以查阅到的魔法历史中，有许多年代和事件的记录是相当模糊的，甚至有些压根就没有记录。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古籍中的一些记载和现在流行的历史常识有着非常明显的冲突，但是却又和一些民间流传的野史与传说意外的吻合。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历史记录所表现出来的异常，绝非是时间的消磨导致的，它们更像是被一些人或者组织有意的篡改或隐瞒了起来。

现在，活着的历史就在眼前，古德里安不会放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所以他非常在意卡尔德对这段“历史概述”的看法和评价。

然而，光团上下浮动间，却给出了让古德里安略感失望却又意料之中的答案：“就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你所简述的‘魔法起源’没什么问题，和我知道的情况基本相同。不过，我所在的家族其实对炼金以外的历史并没有什么深入研究，我可能没有办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我知道了……”古德里安沉吟片刻，脸上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不过等到艾尔仔细看去的时候，古德里安已经整理好了思绪，重新开始讲了起来：

“我们现在所知晓的魔法历史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完整。很多历史事件的记录都十分模糊，别说根据历史资料的记载去考证了，有些事件的记录甚至只有名称和大体年代，关于内容只能查到一片空白，可信度堪忧。所以哪怕是官方公布的历史材料上的记载，也不能完全相信。”

“这些历史什么的，真也好，假也好，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是你必须要记住，一个魔法师，要始终保持警惕和怀疑——”

古德里安再次拿起水杯押了一口，就在艾尔以为他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却看到水杯正从古德里安的手里滑落，开始下坠。

此时此刻，艾尔的视野中，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下来，他紧绷着大腿，用力的想要探出身子，去接住那下落的茶杯。

但是艾尔在此时此刻的努力并没有让时间青睐与他，

视野中茶杯的下落是如此的缓慢，但是艾尔伸出去的手却仿佛陷入泥泞，他从未觉得身边的空气是如此的“坚固”，自己的手就好像镶嵌在石头中其中一般，重若万钧。最终，艾尔只能目视着那遥不可及的杯子慢慢落下。

“叮——”

随着茶杯摔碎在了桌上而发出了脆响，艾尔又重新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四溅的碎片和茶水也找回了它们应有的速度，一下子就打湿了艾尔胸前的衣服。

“这……”艾尔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古德里安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桌面上，空气轻微的震动之间，茶杯的碎片开始在艾尔略显震惊地注视下缓慢聚拢，沿着刚才散开的轨迹“原路返回”，逐渐相互衔接、粘合，眨眼间，这堆碎片又重新组合成了水杯，自行沿着下落的路线，再次飞回到了古德里安的手里。

紧接着，随着一些在空气中只能被勉强察觉到的轻微扰动，桌面上的水渍开始飞速蒸发，地上，方才茶水飞溅之处所留下的湿润痕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过数次呼吸的时间，桌子周围的一切就又恢复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呀，怎么没有水了？”

古德里安一脸惊讶的看着手里的空杯子，重新倒着水，一边却笑眯眯的说出了让艾尔汗毛直立的话：

“魔法有无数的手段可以修改一段过往，甚至是历史。就像现在，只有你胸口的水渍才能证明刚才我打碎过茶杯，但是艾尔，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让你像刚才一样幸运的沾染到‘水渍’，你所谓的‘见闻’，很多时候只是别人安排好的‘见闻’，行走在魔法道路上的时候，你只能相信你亲身实践得到的结果，要始终保持怀疑和警惕，要始终有一颗追寻真相的心。这是魔法师最最重要也是最最核心的品质，千万牢记。”

“由此，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在魔法的世界生存所需要的第一法则——那就是‘不要轻信’。魔法师都是制造假象和谎言的大师，轻信他人只会给你带来危险，甚至是死亡。”

“真是……精彩的教学。”几息的沉默后，卡尔德在一旁发出了赞叹。

从小就在炼金世家长大的他，从未在魔法的世界里独自生活过，所有的事情都是家族帮他摆平，用近乎是填鸭的方法将他强行提升到了高阶魔法师的水平。卡尔德的前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以至于卡尔德在死亡的前一刻才认识到了外面世界的危险。

联想到自己生前的几天所遭遇的一切，卡尔德甚至也有被上了一课的感觉，同时惊叹于古德里安这堂“魔法启蒙课”的切入点之巧妙，“或许，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需要学会的东西吧。”卡尔德心中想道。

“……不要轻信……”艾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找着，想要找出一些经历和见闻与之匹配。可惜，艾尔所遭遇的绝大部分危险都来自于自然，或者说来自于大海。

对于来自于“人”的威胁，艾尔从来都只是有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艾尔所认识的人，都对他很是照顾，比起“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做法，艾尔更愿意把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当做“好人”来看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想要成为魔法师，你需要对‘人与人’这个话题有更本质的理解。”古德里安撇了一眼艾尔，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三样东西来：

一枚斯通大陆统一通行的银币；

一个淡蓝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章；

一颗通体黝黑的石头；

古德里安把它们整齐的摆放在桌上，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拾起了那枚银币。

“银币，或者说，钱，是普通人维持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导致普通人之间产生各种联系的主要源头之一。绝大部分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和态度，冷漠、敌视、争论、示好、谄媚……甚至是冲突和杀戮，大都是因为这个。”一边说着，古德里安一边摇了摇捏在手中的银币。

银币晃动间，阳光照耀下所反射出的光芒让艾尔略感刺眼，脑海中却是突然浮现出在一次次纳贡之时的所见所闻——那每次都排不整齐的队伍，那些嘈杂、相互推搡着向前挤的渔民们，好几次因为被人插队而差点和人打起来的老约翰，还有上个月因为推搡而撞翻了自己的鱼筐的两位大叔……

“你要尝试着去挖掘人际交往背后的本质，也就是利益的流动，以此来鉴定人际关系的性质。当然，你还是应该相信世界上好人更多一些，不过那句话是用来形容凡人的，对于魔法师来说，你最好还是保持警惕，毕竟好的魔法师可不太多。”

“当然，对于即将走上魔法道路上的你来说，银币本身已经不再重要了。”古德里安没有理会艾尔，将手中的银币收了起来，继续道：“银币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但是对魔法师来说，银币的购买力是如此的匮乏，以至于在魔法界，银币几乎无用武之地。不过注意了！银币所代表的利益，可远不止几枚银币那么简单。”

“明白了。”

艾尔颔首，转而又继续问道：

“古德里安爷爷，您刚说银币无法在魔法师的世界流通，是因为魔法师之间的交易是以物易物么？”艾尔想起了以前在鱼市上听到的各种魔法界的传闻。

“以物易物，那只是外界对魔法师群体的刻板印象罢了，魔法界早就已经淘汰了这种落后的交易方式，现在的魔法师，有自己的货币。”古德里安嗤笑一声，随即拿起了桌上的圆章和黑色石头。

直到这时，艾尔才开始仔细端详古德里安手中的这两样东西。

圆章的表面是和天空一样的浅蓝色，但是却好像覆盖了一层迷雾一般，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能隐约看到小半个白色的符号。

和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圆形纹章相比，那块黑色的石头就要朴素的多了，石头非常圆润，呈蚕茧状，只比一节手指略长，通体黝黑，不过其形状太过工整，毫无棱角，所以艾尔判断这应该不是自然的造物。

“魔法世界的‘银币’，就是这个黑色的小石头——你现在只需要知道它的学名是增幅魔石、简称魔石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用处，以后会和你慢慢讲。魔法师之间的交易体系，就是建立在这颗小小的石头上的，理论上来说，你只要有足够多的魔石，你就可以在魔法界换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说完，古德里安将石头也收了起来，手里只剩下了那个圆形的徽章。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徽章表面，就好像手指轻抚过平静的水面一般，徽章的表面的光芒也开始不断地闪烁起来，艾尔注视着徽章上的异样，隐约看到了迷雾下的那个标记的全貌——那应该是一个白色的六边形图案，上面有一些复杂的纹饰，看的艾尔微微眩晕。

“而这个，才是魔法师最宝贵的财富，具有比魔石更强的效果，比起魔石来，它才是魔法世界最硬的通货。”古德里安仿佛是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事情，言语中透着一抹感慨。

“这是什么宝物吗？”艾尔问道。

“这是魔法师徽章。记录了魔法师的基本信息，主要包括实力、所属势力以及职位等，虽然魔法师徽章是由各个组织或家族自行发放的，制式不一，但是其记录的信息和查看方式都差不多。魔法师徽章是魔法师的名片，是行走于魔法世界不可或缺的关健事物。”

说话间，艾尔看到那个蓝色的徽章已经在古德里安的控制下悬浮了起来，

“只需要……略微激发！”

古德里安的手掌轻微震了一下，几缕白色的光芒由内而外地刺破了徽章表面的迷雾，驱散了朦胧的面纱，艾尔终于得以见到徽章上的图案的全貌——那是一朵形状完美的雪花，雪花的正上方，有着一个紫色的小小的沙漏图案，沙漏的周围有着六颗银色的星星环伺，所有的图案周围，神秘纹饰都仿佛活了过来，忽明忽暗，就好像在呼吸一样。

悬浮在半空中的徽章散发着的光芒略显强烈但是并不刺眼，恍惚间竟然给艾尔一种柔和的视感。少年紧盯着徽章，逐渐看出了神，不知不觉间，一些信息突兀的出现在了脑海里——

“古德里安·斯克因；高阶魔法师；中阶布阵师；弗萨公国北方军团后勤部高阶顾问；斯通历史研究会弗萨公国分会，副会长；”

“这……”

古德里安看到艾尔略显呆滞的样子，已经明白少年成功读取了徽章中的信息，他继续说道：

“一些组织里的身份能让你在魔法师的社会生活地更加顺利，办事快捷，而且在很多组织内部还能享受折扣，花销也会更少；魔法副职的职称则可以让你在魔法界顺利的立足，且能成为一个小圈子的主导者，毕竟总有一批魔法师是有求于你的，这样一来，你不至于过上身无分文的流浪生活。记住，你修行魔法所需要的一切，都要用魔石去购买和交换，所以，想要依靠自己快速成长，赚取魔石的事情必须尽早提上议程。”

“然而这些，对于魔法师来说，依然只能算是身外之物。不卖这些身份信息面子的大有人在，越是混乱的地方，这些身份的威慑力和能量就越小。”说到这里，古德里安便收起了徽章，艾尔脑海中的信息也随之消失。

古德里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唯独实力，是别人夺不走的财富，只有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你的魔石、你的身份才能发挥它们真正的效用，没有实力的保证而空有身份和财富，只能给你招来觊觎和危险。我要你记住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什么样的宝物都比不上实力的提升来得珍贵，你的财富、身份，都需要实力来守护！”

“你的启蒙就到这里，希望今天说的这些，你能牢牢地记在心里。如果一个人学不会警惕，也不重视自身实力的提升，永远只知道依靠外力，那么不踏上魔法的道路，或许能让他活的更久一些。”

古德里安喝完最后一杯水，留下了让艾尔第二天一早去城东找他的话后，便在一阵闪光中离开了小院。

而桌子一旁悬浮的卡尔德·艾迪逊先生，却是被古德里安最后一段话刺激地彻底愣在了原地，连光团的上下浮动都微弱的不可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