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真人的“神迹”
道观并不在通往余姚的大路上,相反,出了慈溪城南走大路大约3、4里地之后,要走上一条看起来完全是兽径的小道。小道蜿蜒,又出去4里地,才赫然看到一座道观。
道观附近,苏纳言看到李奉泗的人已经埋伏好了。
苏纳言坦然走进道观。
说是道观,却也透着诡异,并不像是正统道家修行的地方。
随着信众迈入了大门,苏纳言彻底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眼前的神像并非只有无生老母、弥勒,还有吕洞宾、济公、孔子,甚至还有西方众神,连土地公公、红孩儿都有专门的牌位供奉。
一法道主张“万教归一”,凡事有人祭祀的各路神明,在它这里都有一份供奉。
在门房边上登记造册时,苏纳言还惊讶地看到了前清诸皇帝的牌位。
苏纳言哭笑不得,这一法道供奉起神明来,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讲……
以牢房犯人张宝的名义登记造册,并奉上了一元国币之后,苏纳言随众信徒一起走入了第一道观门。
眼前乌泱泱的一片都是信徒,只能遥遥看到正殿里烟雾缭绕,一个素色蒲团放在高高的案台上。
想必,那就是师尊张真人的宝座了。
吉时已到,一位穿着法袍的道长闪身走到正殿门前,高喊——
“跪!恭迎师尊!”
整片整片的人群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苏纳言恨的牙痒痒,民国成立、革除帝制已经24年了,如今还有人在公然地宣扬这种腐朽、不平等的跪拜之礼,说什么修行的道门,不过是过自己皇帝瘾的跳梁小丑罢了。
可人在屋檐下,苏纳言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跪了下去。
下跪的瞬间,他看见正殿前排,母亲苏夫人也端庄地跪了下去。
“母亲啊,母亲,你怎么糊涂至此啊!”
身后,适才门房负责登记造册的道人恭恭敬敬地端着花名册穿过信众,来到了正殿里高高在上的宝座旁边,跪着捧上了名册。
突然,所有人开始吟诵——
“三界十方,万灵主宰!”
“三界十方,万灵主宰!”
“三界十方,万灵主宰!”
震耳欲聋的吟诵声中,一个穿着鲜艳道袍的老头走了出来,一步步地走上案台,端坐在宝座之上。
他就是一法道本坛的师尊,张真人。
苏纳言差点笑出来,张真人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蔫巴瘦猴,这要是与人面对面发生纠纷,恐怕对方一个喷嚏都能让他骨折了。
这样的鼠辈披着五颜六色的道袍竟然还高高在上了起来。
张真人摸着名册,闭着眼睛,像是发功一般,良久才缓缓张口。
“道门下有人离奇惨死了。”
苏纳言一怔。
“死于雨衣怪人之手。雨衣怪人,是跳出三界的妖魔邪祟附体。于师尊不忠、于无生老母不敬、于修行不检点,才会遭受横祸。”
张真人竟然说起了此前的惨案,还污蔑被害人不好好修行,对他个人不忠诚,才遭受暴行。
张真人以此警告门下信徒,要唯师尊马首是瞻。否则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苏纳言恨极了。
这厮拿别人的悲剧当自己洗脑的工具,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应当就是这厮。
转念一想,这位张真人一定是在警局里有内线,-否则警局上下对所谓“雨衣怪”三字守口如瓶,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苏纳言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没把今天的行动告诉警局里的任何人。
张真人胡扯了半天,带着信众一起开始念经文。苏纳言完全听不出来在念什么,只能囫囵跟着一起重复。
经文声中,苏纳言听到旁边有信众窃窃私语。
“来了,马上就来了。”
奇怪,什么来了?
苏纳言小心张望,却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张真人在经文声中,慢慢地从宝座上浮了起来,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周围的信众偷偷瞥着这一神迹,念的更加虔诚了。
苏纳言只觉得离奇,而空气中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让自己觉得愈发地心神荡漾。
这孙子在下药。
苏纳言残存的理智在脑海中如是说道。
之后的一切变得浑浑噩噩,仿佛灵魂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苏纳言随众人一起不停跪拜,吃香灰。
直到张真人不知何时端坐回宝座,慢慢悠悠地说:“散了吧,暴雨将至。”
明明晴空万里啊。
信众慢慢向门外走去。
苏纳言注意到,一位道人端着花名册,跟在张真人身后,款款从正殿后门走进后院。
苏纳言趁乱混进正殿人群,猫腰钻进了案台下的帷幕中,准备暂时藏身。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万里无云的晴天突然黑云滚滚,大雨倾盆而下,天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难道张真人果然有什么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