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见面会
一
周三晚上,在主楼上近代史的课,在五分钟的小课间里,汪成和值念出去上个厕所,顺便溜到主楼外面的喷水池。汪成觉得自己是文科生,已经对近代史很多的了解。值念觉得自己是个理科生,不想了解近代史也很正常,特别是西方近代史。
白天水池才会喷水,现在只有个冷清的喷水台。他们便坐在水池的边沿,看看远处空旷的护河广场,那有一群玩滑板、玩溜冰鞋的男男女女。最先,他们聊的是学习上面的事情。
“念仔,有个问题,班任一直都没有讲解。在资本主义经济中,资本家在持之以恒地剥削工人们所创造的价值,政府的不作为也造成一场场经济危机。为什么这种落后经济制度可以主宰着西方的世界?”
“不知道啊,我光是理解上课的那点内容都觉得费劲,更何况这个问题。”
“我给你讲讲,在资本主义经济弊端突出的时期,很多西方国家都引发了内斗甚至内战,却依然没有领导人去质疑和推翻它。”
“不知道,不过你说得问题很关键。”
“我觉得他们缺少一个像样的领袖。”
“对的对的。”第二个“对的”语气小很多,“资本家有钱,有钱就有权利有势力。”
汪成觉得值念还是停留在问题的表层看问题,不过还是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一番。
很多大学生都喜欢指点江山,也永远停留在指点江山。汪成和值念聊完制度以后,话题转到了团学上面。其实,汪成对团学的话题更加感兴趣。
“念仔,我面试了文体部和宣传部。不过也相当于只面试宣传部,毕竟不会去文体部的。你呢?”
“我就面试助学就业部。”
“助学就业部?你应该多面试多几个部门,俊哥和玮哥都面试了两个。”
“你又怎么只相中一个?”
“我啊,面试宣传部是有原因的,就是要进这个部门。”
“什么原因?”
“以后慢慢再跟你讲。”
“这么神秘的计划。”
“等我进了这个部门,大学生活就正式启航了。”汪成觉得自己说漏嘴,但想到值念的脑子,想想未来的结果,觉得说漏嘴也没有关系。
值念迟钝一下才说:“嗯。”
话题又转到另一个方向,他站起来说:“念仔,你和那个老乡,怎样?她好像做了二班的学习委员。”
“是吗?我都没有留意。”
“不行啊,都要我去帮你留意。”
“做了学委,挺不错的。”
“要不要给你当台僚机。”
“有机会再说,有机会再说。”
汪成先是有点欣喜,然后是有一点疑惑和不甘,不应该像上次那样打几个回合?说:“那就说好了。”
值念很好奇,汪成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和清连之间的事情,觉得自己跟清连没有关系,自己和清连的关系跟汪成更没有关系。
过了一会,汪成继续说:“你不问问她面试了什么部门?”
上次通话中,清连说要去面试女生部,估计是面试了女生部了吧,便说:“不是说当僚机吗?你去帮我问问呗。”
“你平常不跟她交流一下?”
“突然去找她说话,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觉得奇怪,她不一定觉得奇怪啊。”汪成继续看着远处的护河广场,要想仔细地欣赏那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女生。可惜,看不清楚,
不过并不可惜。因为看不清,才需要想象,因为想象,才显得更加完美。
汪成多想跟值念说,你很幸运,一开始就遇到一个对自己很亲近的女生。他也多想跟值念说,你也很可怜,如果错过了这个女生,可能就错过整个大学了。
二
汪成、丁玮、俊逸都面试了文体部。接着,汪成去面试宣传部,丁玮去面试组织部,都是大热门。俊逸便去面试体育部,也比较热门。511的四个人都通过了所有的一轮。一面过后,会有一个见面会,前辈和后辈一起玩耍,玩够了,便顺便布置二轮面试的任务。一般是书写活动策划书,加所谓的文采展示。
文体部的见面会时间定得比较早,不过只有俊逸去了,其他两个都想专心于另一个部门的面试。
在见面会上,俊逸又见到了唐如湾师姐,而且想起了经院在歌唱评比当中,拿到了本校区倒数第二的名次,而艺术学院第一,管理学院第二。城大还有一个校区。
俊逸暗自下决心,如果自己进入了文体部,下一次一定会好好带师弟师妹,即使拿不到好的名次,也要洗掉倒数第二的耻辱,让师姐们找到欣慰。
在见面会中,俊逸表现地比较积极,唐如湾似乎也关注到他了,还说出了他的班级。俊逸聊天的时候不是很有底气,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信念。
见面会过后,和舍友吃饭。汪成问起有没有见到同班同学,俊逸倒是说见到了一班的钱樰和二班的曦瑶、溪美。
此时,俊逸感到一点点惋惜,不知道到底在惋惜什么,不知道有什么好惋惜的。午饭结束以后,他给这份惋惜找到了一个解释——汪成和丁玮错过好机会,也许有机会和曦瑶或者溪美同一个部门。即使不是恋爱的缘分,也是一种类似恋爱的缘分。
当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俊逸提了一下唐如湾,发现其他人对她不感兴趣。比如,汪成说:“看到她不很正常?看不到她才叫做稀奇。”
“说的也对,怎么会看不到。”于是,他只好在心里暗自对唐如湾说“师姐,没有关系的,还有我关心你”。
其实比起面试本身,俊逸面临着更加头痛的问题,便是到底穿那双鞋好?越是面对重要的场合,他便越纠结。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则——今天穿的鞋一定要和昨天穿的鞋不一样。
一面的时候,俊逸就在穿鞋的问题上磨蹭了好久,大概五分钟时间,选不到鞋子,又想想等下一面师兄师姐会问什么问题,又想想选什么鞋子。还是想不到,便照照镜子,整理一下头发,虽然整理以后,其实和原来的没有差别。
汪成便吐槽他:“到了教室里面,师兄师姐都看不到你的鞋子,只能看见你的衣服和头发。”
俊逸顿时觉得很有道理:“对哟。”接下来,花了五秒钟就选出了要穿的鞋子。
去文体部的见面会时,俊逸又在穿鞋的问题上磨蹭了好久,大概三分钟时间。这次,汪成比上次发现地早点:“诶呀,俊哥,大多数人都主要看衣服看脸面的,很少关注别人穿什么鞋子。要记住,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俊逸忽然领悟了,觉得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大家的视线很少落在别人的脚下,对鞋子的关心自然少了很多,又五秒钟选出了自己想要的鞋子。
一天下午,到了体育部的见面会时间,汪成已经提前去了宣传部的见面会了。汪成没有在旁边提醒,俊逸重新恢复对运动鞋的选择困难。
他忽然想,如果这次汪成也给提醒一句多好,如果每次自己穿鞋,汪成都来提醒一句多好。可是,觉得这种想法如果被汪成知道,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看到俊逸看着鞋架发愁,值念便说:“要不穿那双黑色的,我觉得挺酷的,不过只是我觉得。”
“好,就穿这双挺酷的黑色板鞋。”俊逸顿时觉得黑色代表着庄严,重要的场合当然要穿显得庄严一点,心里对值念有了两分感谢。
值念看到俊逸出门以后,宿舍里剩下他一个,感觉到一些冷清,于是翻出逃课那天晚上的记忆,继续思考汪成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和清连之间没有关系的关系。答案显然是希望舍友在大学里面有一段美好的恋情。但值念会反复地思考同一个问题,即使已经得到答案。
三
在体育部的见面会上,俊逸看见了宣讲会那个晚上穿着深色水手服的女生。她的表情还是画着淡淡的忧伤,仿佛不忧伤的时候,也是忧伤的表情。这个时候,俊逸觉得自己今天穿错了鞋子。
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见面会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以穿黑色的鞋子?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阳光帅气,一点都没有青春活力。我本应该穿红色的那双,可以显得自己充满了热血之气,才能搭配上体育部的氛围。早知道就不要听刘值念说的,他能懂得什么?除了提出一个特别糟糕的主意,他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这样想,会不会有点过分?虽然有点过分,但也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俊逸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西霜雪,国贸四班。在霜雪之后做介绍的人,他一个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同时也觉得挺奇怪,霜雪为什么会来体育部面试?
西霜雪身上文弱的气息和这里的青春荷尔蒙分明显得格格不入。你为什么会想要来体育部面试呢?我可以知道答案吗?不过,在大学里面改变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好?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改变自己的以往的性格,就是很有魄力的事情。体育部需要的就是魄力,她很适合这里。
两个小时的活动以后,师兄师姐组织分组,并让他们自主推选小组长。俊逸本身没有想过做组长,毅然担任起了小组组长,还邀请霜雪加入自己的小组,居然还同意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加到了对方的微信。
俊逸本来想着回宿舍的时候,和霜雪一起走一段路,却发现她跟体育部的师姐们聊的很来,好像暂时还没有回宿舍的想法,只好替她欣喜地作罢。
体育部的见面会结束以后,俊逸推掉文体部的二面。他并不觉得和霜雪有关系,汪成则坚持调侃,这里有必然关系。这让俊逸有点后悔,不应该提霜雪的事情。
然而,汪成提到了在宣传部的见面会上遇到同班同学米紫兰,还是他的老乡,不过没有在同一个小组。俊逸便想到调侃汪成和紫兰的可能性,却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好算了。
晚上,小组群里热闹以后,确定了第一次小组会议的时间。俊逸想象着霜雪会在这次会议有哪些发言呢,在小组任务中又有哪些表现呢。想不出来,他便去洗个热水澡。
他刚洗完,霜雪便在微信上发给他的消息:组长,不好意思了,我不再参与接下来的面试。
俊逸顿时觉得身体被冻到了,双脚和地面冰在一起,手指也无力地弯曲着,回复:西霜雪,怎么想要退出?
霜雪:其实我想去礼仪队,不过我表姐在体育部,于是过来跟表姐聊聊天
俊逸:原来是这样
俊逸:我不好方面强求你
发出去以后,俊逸觉得自己怎能用“强求”,只能用“勉强”。又立刻撤回,最终改成:你想去礼仪队就放心去礼仪队吧。
重新发出去以后,俊逸感觉到失落,觉得这样的回复还是缺了点什么。盯着屏幕,好一阵子,等待要放弃的时候,霜雪忽然回复:谢谢啦,愿你可以加入体育部。
于是俊逸故意过一会再回复,而且脑里自动出现一番话:如果你不在这里,进了体育部又有什么好的呢?我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机会。
想完这番话,俊逸又冷静下来:我本来就想进文娱部或者体育部,和霜雪没有关系。等等,我在心里能用霜雪来称呼你吗?
虽然俊逸觉得心里用“霜雪”称呼她,有点不适合,可又有点欣喜。于是心里默念着霜雪,霜雪,霜雪…...直到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滑稽为止。
四
在助学就业部的见面会上,来了16个人,11个女,5个男。当师姐师姐来到的时候,值念很担心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和他们说上一两句,也确实也说不上一句,连靠近他们都并不敢。公孙月和苏黎黎对他还有印象,却没有瞄过他。
苏黎黎比较矮,还是娃娃音,在见面会上还变得很活泼,刷新了师弟师妹们的认知。确定这是一位师姐,而不是师妹?在她的组织下,大家玩了好几局谁是卧底。接下来,也玩了其他游戏,同样一些无聊的却又不得不显得很兴奋的游戏。
无论玩什么,值念总是很快就出局。这时候,苏黎黎才第一次注意到他,欢笑着:“值念,你每次都要输,好可怜哦。你要相信自己心里藏着一颗小宇宙。”
“嗯,爆发心里的小宇宙。”听到苏黎黎对自己讲话,值念觉得输了这么多都是值得的,可是自己真的要认真吗?这里都是陌生的人,脑子不死机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认真地起来?
其实,值念更希望自己能够被高挑的公孙月注意到。是呀,公孙月亲切起来的时候,别人会忘记她认真的样子。认真起来的时候,别人会忘记她亲切的样子。
几轮游戏过后,公孙月开始说二面任务了,并且分组。分组的原则很简单,现在站在左边是一组,现在站在右边的也是一组。她还提到,周末有个职业生涯规划大赛的决赛,大家有空可以来看看。
在同一个面试小组里面,值念和欧近的关系比较好。刚见面的时候,值念过去坐在他旁边,从而有个可以互相说话的人。
见面会解散的时候,要拍一张合照。公孙月居然闹着要躲在欧近身后,说这样可以显得自己脸小一点。确实,在几个新生里面,欧近的身高是最高的,长相也是最沉稳的。最重要的是,脸有点大。
欧近主动做了小组组长。一次午饭时间,欧近组织第一次小组会议,也是最后一次小组会议。结束后,值念和欧近一起走回宿舍。
值念特意地说:“我应该是很难进的,就算能进,也只是只能给大家打打杂。”
“还没有开始,你就说这番话。”
“我可说的是实话,真觉得自己没什么优势。”
“也有可能,你运气很好,男生就你一个进。”
“那我人品得多好才行?”
五
见面会过后,体育课开课了。值念找了很久才找到上课的地点,叫做桃花林。西区的中心是城大超市,而桃花林在超市的东南方向。
这里种了不少的桃树,有一条宽大的主干校道,摆着不少长椅,几条石板路,还有一块水泥铺平的活动区域。每当春天的时候,城大的情侣们都会纷纷来这里观赏桃花,当然观赏桃花是次要的。
远远看去,值念发现了洲军、瀚予和自己都选了武术,还是同一个时间段,同一老师。他悄悄走到这两个人的背后,假装不认识,而且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名字。
洲军和瀚予瞥见了值念的存在,只是很快就忘记他的存在。他们在集体的一端站着,而值念在集体的另一边站着。
所谓的太极原来是武术。给他们教太极的,是一个五十多岁依然精神饱满的老奶奶,佟红玉,坚决不退休。她的身体不但瘦小,而且已经老得呈现一点干枯的视觉效果。
一上课,佟红玉老奶奶居然神采奕奕地给大家讲解了太极,以及相关课程安排,以及动作展示。她本人的状态,很好地诠释了,太极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又不能带来什么。
开始练招后,学生们对学习武术的幻想便破灭了。太极的动作都很慢,而当动作慢起来的时候,恰恰是肌肉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的时候。而且学的过程要经常保持一个姿态不动,堪比做平板支撑。
佟红玉在前面一脸享受地示范,学生们则一律都照样画葫芦,还一个个画葫芦也不及格。
值念很后悔选了太极,而且逐渐的佩服起公园里打太极的老人家们,也太厉害了吧。可是太极打得再好,也没法把一个大汉撂倒。于是,他一边照样画葫芦,一边继续思考逃课那天的问题。
汪成为什么希望我和甘清连成为一对情侣,而不是和其他女生?他为什么不希望自己和甘清连成为情侣?无奈地忧伤地说,他会觉得甘清连不够漂亮,不够优秀,没有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因此,他觉得甘清连有点配不上他,而我和甘清连很般配。因为在汪成心里,我和清连一样,都是还不够成熟也不够优秀的同学。没有办法,我和甘清连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
汪成这样想其实是人之常情,而我发现他这样想,则显得有点残忍,是我有点残忍。其实我不希望自己这样想,只是觉得客观思考,比任何情感都到重要得多。只能说,汪成的那份关心再好再深切,我也没有办法认为那份关心有多好,只是不能定义为坏。也许,我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以后会活得更加开心。可惜,我觉得自己必须发现这种秘密,而且不惜代价。不过,这不妨碍汪成是我在大学里面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武术课结束,值念没有立刻想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看向洲军、瀚予的方向,确认他们已经走得比较远,而且不会看到自己,才愿意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