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海
吕布倒在路边,天空放晴了,太阳光从东边照亮过来。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鹿毛还没长密的小梅花鹿悠闲地在吕布身后几米,嘴巴有规律地一动一动,嚼着地上的草根。
吕攸宁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弟弟身边,无神的黑眼睛盯着那只小鹿,她想吃鹿肉鲍鱼……但也只能想想罢了。
那可怕的女人就死在不远处,吕攸宁摸了摸脖子被那个女人掐出的血痕,依然心有余悸。
不过她确实是死了吧。
好饿啊……
饿着饿着,吕攸宁趴在弟弟胸口慢慢睡去。弟弟的胸膛还是热的,说明他活得好好的。
醒来的时候,身体忽觉一阵轻松,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根白色的透明管子垂直挂着,里面是透明的水,管子连接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面还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水。
半醒不醒的时候,有人便发现她醒来了,随之一阵时断时续的谈话,那些管子和瓶子被撤去了,有个女人温暖的手在吕攸宁手上摸了一下,她感觉到刺痛,然而很快,那女人的手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吕攸宁现在脑子很清醒,身体情况也可以支撑她爬起来,但是,她内心有些疲惫,所以她准备再休息一下,然而弟弟的脸出现在脑海中,娇躯打了个激灵,她一下就坐了起来。
吕攸宁发现手背有一片长条形的白痕,以及连接手背一条血管的一个小血孔,隐隐还有些疼痛。
四周很暖和,窗外面是朦胧的大团毛毛雨,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只能瞧见背景隐约是深山老林。
四周的空气很清新,山林里独特的冷风带着新的氧气,吕攸宁站起来,身上是一件材质柔软的白色连体长裙,垂到了厚重的木制地面上。
这木的大地实在是厚重得不得了,看起来竟然是实心木!
窗户是落地的玻璃窗,山风从落地窗被打开的方形孔洞吹进来,吕攸宁小手纤细五指按在玻璃窗上,她这辈子从未见过透明的墙壁。
雨中能见度比较低,但还是能瞧见熟悉的人影。少年赤膊上身,站在两根木头上,任凭风吹雨打,一动不动。
“布儿……”吕攸宁呼吸为之一窒。
“他在干嘛……”
“师父正在训练他。”
吕攸宁快速转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发披散的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背后背着一柄金色的龙泉宝剑。
“训练谁?”吕攸宁没有反应过来。
“训练小师弟,也就是你弟弟。师父说,小师弟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白发少年又说:“你一定饿了,这里有一碗白粥,你喝了它吧。”
“我弟弟他没事吧?”吕攸宁担忧道。
“师父在训练他,又不是在虐待他。放心,他有他的饭。”
“哦……”吕攸宁咽了口唾沫,肚子还真的是饿了。
“你叫什么名字?”吕攸宁坐下喝粥,因为对方同是小孩,她没有多少戒心。
“贫道纯阳子,今年300岁。”
“3……”吕攸宁喝了一口粥,喃喃道:“300?”
少年展颜一笑:“骗你的啦。”
“哦哦,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阿助就行了。”
“阿助,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吕攸宁已经喝完了一碗白粥。
“这里是白海,师父的道场,我们在这里修行。”
“白海?白色的海吗?可是这里全是木头。”
“白海是道场的名字,就像黄瓜明明叫黄瓜,但却是绿色的那样。”
吕攸宁咯咯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那我走咯,你好好休息一下。”
“不要啊,春燕子,你再给我一碗白粥。”
“是纯阳子。”阿助笑道:“纯阳子也是阿助,不过顺便你怎么叫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攸宁。”
“攸宁……君子攸宁之攸宁……好名字。”阿助感叹。
“春燕子也是好名字啊,春天的小燕子。”吕攸宁看着阿助说。
阿助暖暖笑了笑。
他们互相对视了很长时间,少年男女之间总是能很快产生微妙情感。
背后有人说道:“阿助,不可。”
纯阳子大惊,额头汗水岑岑流下,吕攸宁视线掠过他,看见纯阳子身背后站着一个老人,白胡子一大把。
“师叔……”纯阳子赶紧退了出去。
白胡子老道严肃地瞪了吕攸宁一眼,也退了出去。
“白海……”吕攸宁喃喃自语,怀疑自己在仙境。再回头看窗外,弟弟依然站在两根木头顶上,好像,他不是普通地站着,他扎着马步呢。
……
……
雨。
他撑着丝帛雨伞,一袭材质干硬,古旧干巴的灰色长袍,身材很瘦很高,但是骨架很大。
地上有一具尸体,右半边身体已经被烧焦,左半边身体连着那张惊恐到扭曲可怖的小脸。
他叹息。
这是他最爱的女徒弟。
“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夺走你美妙的肉体。”
……
……
五原县。
吕家沉浸在一片复杂苦涩的情绪当中,原本是喜事,至少吕良是这么认为的。可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悲剧。
大女儿与小儿子双双失踪,罗琪公子无奈,也只能带着他的家奴和私军离去,不过,他却忘记带走那八大车彩礼。
奶妈哭得很惨,好似失踪的是她的孩子,实际上她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当家人却是没有哭的,真正的悲伤往往难以流泪。
满院乱七八糟堆放的聘礼,刚才一场大雨将这些东西淋得湿透了,却没人有心情去抢救,就好像这堆东西具有神秘的诅咒力量,谁沾染上就会惹得满是晦气。
吕良眼神飘忽,夫人在他怀里哭得睡着了,女儿们在餐桌前不敢啃声,碗筷饭菜都没有挪动位置。奶妈捏着手绢,以泪洗面。
屋外,手持丝帛雨伞的瘦高老者迈着优雅步伐,慢慢走进吕家。
老者凸起的手背血管中,汹涌着澎湃的能量。他带着极大怨恨而来。
吕良看见了中庭走来气势非凡的高瘦老者,他注意到这老者的步伐呈一条笔直的线,一步接着一步落下,好像永恒不会停歇,想要这个如机械般前进的杀手停下,除非他杀光目中所有人。
“快……”吕良低声说,他回过头提高音量,但是话到临头,嗓音便低下去了:“快跑……”
黄夫人惊醒过来,她询问:“是谁?”
“是我。”恐怖的瘦高老者发出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
“阁下是什么人!”吕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吕布是你儿子?”
吕良道:“正是……”
“吕攸宁是你女儿?”
“是……正是……”
“我徒弟死了,在追逐你儿子和女儿的路上,这笔账是否要算在你这个父亲头上!”
“这……”吕良正要询问自己儿子和女儿下落。
老者喝问:“是与不是?!”
“前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儿子会为你们复仇,到时候,我便可以亲手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