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贼船”
晓月零星,海风朝雾,偌大的白沙湾滩岸,清浪缓拍,蒙白微泛,仿若海岸边同样白皙的沙子,将昨晚的战斗痕迹和那一片火海遗留下来的灰烬尽数埋入其中。看小说最快更新)整个白沙湾依旧像是众人踏足前那般神秘。
四艘小船齐行并进,悠悠地划过海岸线。船上十余人尽皆掩面沉默,兀自哀叹。
当初“灵逸号”是为了庆祝“小海王”羽易寒的诞辰而造,出海虽不多,却是从小便伴随羽易寒左右,像朋友一般看着他长大,而如今竟亲手将之炸毁,一来一去,却是何等的心酸与无奈。
“羽兄,如今船毁了,伤员又那么多,海湾更登不得,我们难道就这样漂洋过海?”说话的是楼笑辰,然而这个问题就像他刚提出要炸船的主意时一样,一直困扰着他,所以他当初并没有为自己想出这个主意而欣喜万分,反倒隐隐觉着把自己的后路同时也给炸断了。
羽易寒虽一时难掩伤心,但这并没有给他冷定的思考带来影响,只见他挑唇一笑,淡淡地吐出几字:“我们借船!”
“借船?”此言一出,不止楼笑辰,就连西月和船上十余人都被搞得不明所以,“船在哪,怎么借?”
船渐渐地向原先登陆白沙湾时的滩岸靠去,羽易寒看似饶有信心:“这白沙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那些黑衣人的打扮便知道他们并非航海之人,既然如此,他们定然也是驾船而来,而这白沙湾除了前面那个海湾,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泊船,所以……”
说到这,众人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其实这些事情并不难想到,只是白沙湾这一轮战斗下来,早已情绪低糜,很少再有像羽易寒这般沉着冷静的。
“快看!”临船上,王川突然伸手向晨光未开的迷雾中指去,口中大叫不已,“真有一艘船!小羽,你当真料事如神啊!”
“这也没什么,我只是恰巧看穿了那群黑衣人的阴谋而已。”羽易寒一边摇着桨木,一边朝远处眺望。看小说最快更新)
只见迷雾尽头,在海湾碧水成溪之处,一艘龙头巨桨虎踞其上,斜倚静卧,气势犹然。比之“灵逸号”更有狂龙翻飞,沉息骤发之威,倒更像是一艘战船。
小船穿过碧水游廊,两边苍意葱郁,水翠林青,船上众人皆感灵气溢鼻,此番前来,这白沙湾俨然别样于前,最让人想不通的是,缠绕林间的那股黑色诡雾也已消失殆尽,这白沙湾仿若重新恢复了以前的生机,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白沙海湾。
龙头桨基本构造倒是和“灵逸号”无差,只是船体要大上许多,特别显眼的是船头那个打造精致的浮金龙头——嘴角金须铮铮,口中赤丹虚浮,两只龙眼彷如佛门舍利,金光四溅,原本一副祥瑞之象,却被龙头两侧四把两两相错的斧剑戾气所破坏。
众人纷纷登船查探情形,除了几个受伤的人无奈留船之外,还有一人怯而不行。
詹天际莫名轻咳两声,不知为何,总觉有股不详之感充斥心头,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回想起昨晚见过一幕怪象——那时,众船员刚复仇回来,个个体乏力虚,在送他们入舱的最后一刻,远天的那道奇光霍然炸开。难道……
詹天际之所以存活至今,除了那点"老谋深算"外,也是因为察他人之不察,闻别人所不闻,纵观局势,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东西。
然而这般思虑过后,脑海便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两只昏黄的暗瞳之中惧光隐现。他看了看忙着在新船舷翼边查探的羽易寒,便不由自主地扯着副公鸭嗓嘶喊了出来:“小羽?小羽!”
忙活中的羽易寒蓦地放下手中正欲升起的帆索,回道:“詹伯,你怎么不上来,还等着你查看船体有没有受损呢?”
“小羽,我突然想起一事,可能和昨晚船上遇袭有关。”詹天际微颤着身子,凑到船梯边说道,“昨晚进舱之前,我看到了林子那头有人放了信号弹,一开始也无所觉,等到谭姑娘遇袭,我才感觉情况甚是微妙。”
“怎么说?”羽易寒剑眉缓缓蹙了起来。
“这一来一去也就盏茶时间,若是我没猜错,那几个黑衣人定在过来生事之前叫了同伴,如此才会毫无顾忌地凿船生事。”詹天际绕到船头,看了看整艘船的体征,回过来续道,“他们定然想借此来拖延我们出海的时机,好把我们都扼杀在这白沙湾,但是后来由于你很快便将船体修复,并且留了分心,时刻注意船周的异动,因此他们便没有办法再拖延时机,如此一来,便只有强制登船杀人。”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灵逸号’出事确是由于那几个黑衣人所为?”羽易寒静默片刻后续道,“但是……既然他们有能力可以击败谭姑娘,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地拖延我们出海?”
“这……”詹天际闻言默然,但略一思虑,便转而急道,“这其中缘由却是不知,可如今既然已经找到可以出海的船,我们便什么也不要多想,尽快出海才是上策,不然……我怕那些黑衣人的同伴会再次追来。”
羽易寒眉梢轻轻一挑,饶有深意地看向詹天际,旋即长声一叹道,“詹伯说得有理,且不管是何缘由,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离开这诡异的海湾。”
说罢眸光一闪,朗声催促道:“大家快将伤员搬至舱室,然后对死去的兄弟们行祭礼,之后我们便出海进发!”
除了西月,船上的生人尽皆忙活起来,几个气力稍足的年轻船员负责将伤员抬回舱室,其余人都忙着打点熟悉船上的装备设施。看得西月也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她便凑到楼笑辰身边,帮他一起将船头帆升了起来。
待得一切都准备就绪,众人复又神情庄重地站于舷翼边,随后有船员携棍棒猛力一支,两艘满载尸体的小船就乘着一波早潮,缓缓悠荡了开去。这一刻,就连詹天际也变得沉默不语,已经迟暮之年的他经历了数十载海上风波,对于什么都看得淡然,唯有性命一事,却是不曾轻言淡语,放之任之过。
自己毕竟还是平宁族的长辈,就算自己真的很怕死,却还是为无辜死去的族深感人痛心,起码这样做,会让他得到某些慰藉,尽管这在外人看来寻常至极。
几个孔武有力的船员跳下船,用绳子将龙头桨牵出至海,一阵冷潮涌来,羽易寒挥手而下,龙头桨便破水裂波而出,恰巧一阵海风袭来,将几张结实的三角帆吹得鼓鼓的,桨船蓦地掠出数丈。如此装备精良的桨船确实不负众望,才下水便彷如一条水龙游窜了开去。
船是新船,起码对于羽易寒来说确是如此,可自摸上舵盘那刻开始,一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挑唇一笑,望向东方淡淡浮起的光晕,登时一拨舵盘,船身猛地一个打转,旋即直直朝南方驶去。
楼笑辰和西月分站其左右。西月更是熟练地操起千里镜四下观望,查探海域详情。作为从小在岛上长大的女孩,虽然没怎么出过海,却是对船上的一切都很熟悉。她好似就是羽易寒的得力助手,一会儿观镜远眺,一会儿又细看手中的简易罗盘,全然一副神情入定的样子。
西月越玩越是欢喜,拿着的千里镜也是不断地变幻角度方向,当楼笑辰的耳朵在千里镜内被放大数倍之后,几经风浪的斯诺公主第一次有了纵然一笑的快感。
突然,嘴角的嬉笑骤然凝结,西月拿着千里镜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船未晃,人却先开始晃动起来。
“怎么了,月儿?你看到什么了?”楼笑辰觉察到西月的一样,忙不迭扶住她颤抖的身体,柔声问道。
“他……他们追来了……”西月无力地垂下手臂,眼底寒芒倏现。
羽易寒抢过千里镜,侧身往东边一看,一波一浪间,正有一条体征相似的龙头桨冲破浮掠海面的碧波,飞一般地追来。
“横桨,升帆!”
千里幽澜,万里金光之中,两艘龙头桨一前一后,穿梭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