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机锋

等了快一个时辰，红玉终于结束了她的“赏花”时刻，来到后堂，步履轻盈地走到李小面前，优雅地坐在一个高杌子上。

她还沉浸在表演情绪中，身上还有“戏”，动作略显夸张。

她看了何青一眼，含笑招呼说：“这位是何青妹妹吧？”

李小愣了一下，他印象中从未跟她提到过何青的名字。

红玉看出了他的疑问，轻轻一笑说：“你别小瞧我。我能打听到你们住在苏村，难道打听不到何青妹妹的名字吗？”

“姐姐打听何青的名字做什么？”李小一脸无邪地问。

这个问题很傻很天真，却也高明。如果红玉能说清她为什么去打听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底儿就全漏出来了。

李小无意探她的底，只是故意使小性子，为难她一下。至于为什么想为难她，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如果不为难她一下，心里有点堵。

红玉莞尔一笑：“你才办了一个案子，就养成职业习惯了？一见面就拿姐姐当案犯审。”

李小也一笑，就转过话题说：“见姐姐一面真不便宜，花了我四十两银子呢！”

红玉打趣道：“你跟姐姐诉苦，莫非反悔了，想退银子？哼！姐姐是老虎嘴，吃进去了就不吐出来的。”

“我才不反悔。别人看一眼二十两，姐姐还饶了我一份见面坐谈呢！”

“哼！知道就好。别人想要这份待遇，不奉上二百两银子，休想！”

“姐姐真是生财有道呀！今天我算了一下，二千两有吧？”

“你以为这些钱都是我的？能分到一半就不错了。”

“一半也不少呀！”

“姐姐这是劫富济贫，将钱从你们这些浪荡公子手上抢过来，去做点正经事情。”红玉打趣说，“姐姐的生财之道，就是替天行道。”

何青插话说：“红玉姐说得真好！”

又对李小说：“你听到没有，做浪荡公子是没天理的，钱迟早要叫人抢光。”

按李小以往的脾气，他会冲口而出：我喜欢被她抢，不行吗？

不过现在，他知道这样的话很傻，千万不能说。

红玉笑道：“何青妹妹这是拦我生意呀！让他做浪荡公子多好，我就发财了。”

又看着何青，正色道：“李公子家教好，不是个爱浪荡的，否则我才懒得搭理他。他是看见我的名字，起了好奇心，才进来的。”

何青点点头。

红玉忽然想起什么，对李小说：“前天九原刘长史来太原公干，在我这里清坐，谈到你了呢！”

“谈到我？”李小没听说过什么九原刘长史，有点纳闷。

“是呀！刘长史说，你受郭大人委托，在查天狼劫案呢。看来查郡守府劫案，你是一战成名哦，郭大人都这样器重你！”

李小最近几个月，三天两头往何青家跑，早把天狼劫案这茬子事忘到九宵云外了。

“我近来忙婚礼的事，才没功夫查什么天狼劫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大事，是该好好操办。你俩定在哪天成婚呢？”

李小见她听岔了，忙解释说：“先为她弟弟操办婚礼。然后我们才决定婚期。”

“这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呀！姐姐该送点什么，一表心意呢？”

红玉让小翠取来一个漂亮的红玉吊坠，送给何青当贺礼，并亲手为她系在脖子上。

何青不知该不该收礼，看了李小一眼。

李小示意她收下，她就称谢笑纳了。

李小想起旗幡上“赏花三日”几个字，就问：“姐姐来太原多久了？”

“一个月了。”红玉笑说，“赏花三日和商家甩卖三日是一个道理，促销呗！”

李小笑了。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心里想什么，还没说她就知道了，她咋这么聪明呢？在她面前，我岂不成了一个透明人？

忽然，他心里灵光一闪，几个场景同时呈现眼前：

红玉说——郭将军是军人，破案非其所长。要破此案，还要借助公子的智慧呢！

红玉说——郭将军光临此地，姐姐自当趋前问候。

郭公说——你很聪明，很有查案天赋。我有一个案子想拜托你，不知感兴趣否？

红玉说——你受郭大人委托，在查天狼劫案呢。

小翠说——我家姑娘请公子到后堂一叙。

李小隐隐感觉，这些看似不相干的场景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他思索片刻，发现这些场景都可以用一根线串起来：天狼劫案。

他一脸无邪地问：“郭大人叫我查天狼劫案，是姐姐给他出的主意吧？”

“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红玉饶有兴趣地问。

“郭大人对破案不感兴趣。他的兴趣是你给他的。”

红玉微微颌首。她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李小：这孩子或许无知，但是并不傻。

“姐姐为什么要我查办天狼劫案？”

“你要自己去思考、去发现。”

“我想看姐姐怎样骗我嘛！”李小笑道，“姐姐说不能用拙劣的骗术，要用高明的骗术哦！”

“你呀！故意给姐姐出难题。拙劣的骗术自然不能用了，不说话就是最高明的骗术嘛！”

李小大笑。

告辞红玉出来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咀嚼这句话：不说话就是最高明的骗术。

越咀嚼越觉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