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1缕法力（五K）
孩童欢呼。
少妇喜悦。
老人欣慰。
那远方滚滚而来的烟尘中，有着他们的父亲、丈夫和孩子。
在远行了三个月之后，遗贤村的秋狩队伍终于赶在入冬前回到了家乡。
他们带回了数不胜数的猎物，肩高十米的巨大山猪、百余米长的大蟒、生着如刀一样锋利犄角的牛羊群……
这些猎物，可以令这个村庄平稳地度过接下来漫长而危险的严冬。
和战士们一同到来的，除了猎物之外，当然还有盛大而热情的宴会。
随着村长大手一挥，后方荒山内的宝库随之洞开，一截又一截上好的灵木被取出，人们在大地上点燃巨大的篝火，一头头身形庞大犹如小山一样的异兽被肢解，浓浓的血肉元气伴随着炊烟升腾。
叶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还能再吃一点。
人们的欢声笑语响彻了整个村庄，炙热的篝火点亮了半边天空。
夕阳西下，黑暗终究一点点吞噬了光明……
叶玄吃饱了以后，偷偷爬上了村头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上。
遗贤村坐落于荒山脚下，而荒山顾名思义，自然是寸草不胜，说来也奇怪，纵然山脚处就有一条小溪流淌，仍不见有什么植被在此繁衍，甚至就连动物们都很少会到这条溪流中饮水。
找遍周围数百里，也就只有遗贤村村头生长的这颗巨大梧桐能算是一抹亮眼的绿色。
叶玄曾经问过村长，为什么要定居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呢？明明附近就有许多比荒山要好得多的地方啊。
但村长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荒山野岭有遗贤……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自如地选择自己生活的环境，我们只能尽力把自己活得精彩……再者，那些看似优渥的环境，可能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叶玄仍旧听不太懂，但是大致猜到，村民们居住在这里，可能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村里只有这么一棵大树，自然的，这里也就成了孩子们玩耍的第一选择。
此时此刻，有很多孩子吃饱了饭，携带着父兄归来的喜悦，聚成一团，在村中奔跑嬉闹，他们中有很多人选择了将爬树作为一项有益身心健康成长的饭后活动。
还好，叶玄比他们都要小，身子格外轻一些，能够轻松爬到哪些大孩子们爬不到的最高最细的树冠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想和自己那些小伙伴们玩了。
他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要尽快将刚刚吃下去的那些充满元气的食物炼化掉，炼出法力来。
法力，这是修士特有的一种力量，是修行者超拔于凡人之上的证明。
有了法力，才算是正式踏足修行路，才成为了真正的修士，才有了一步一步靠近终极真理的资格。
自今天从村长爷爷和武韬大叔口中得知了修行的基本概况之后，叶玄心中就燃起了一团烈火。
这团烈火名为理想，当然，叫它欲望也行。
这是他灵魂深处最真实、最强烈的渴求。
这团火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叶玄的灵魂，在催促着他，在逼迫着他，让他无法容忍自己继续像往常那样懒散的浪费时间。
他恨不得下一秒就成为真仙！
他必须立刻马上行动起来，多一秒都不愿意等待，只有走在通向大罗真仙的道路上的时候，那股灼热感才能够稍稍平息。
此时，树下有孩子在叫嚷着：“叶玄，
下来玩啊！”
“快来啊，我们躲猫猫，就等你了！”
“你们玩吧，我今天不想玩！”
叶玄的身体隐藏在树冠层的阴影中，如此回应道。
一个小姑娘咬着手指：“欸？不想玩躲猫猫吗？那我们也可以来玩木头人啊！”
“我说了我不想玩，你们自己玩去吧！”
“可我们想和你一起玩啊，叶玄，你快下来吧，我们可以玩猎人游戏，就像大人们那样。”
叶玄心中，那团烈火忽然间喧嚣起来，它狂乱地舞动着，火光高涨，点燃了他一切的情绪，一切的理智，在他的意识深处肆无忌惮地蔓延，如同燎原！
恍惚中，叶玄眼前浮现了一个赤红的世界，里面，遍布着无数的红点，每一个红点都是一座燃烧的高山。
山上茂密的丛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不！那不是丛林！
叶玄费力的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刺目的火光中，那正在扭曲脱水的干枯肢体。
——那火焰燃烧的，不是生着茂密丛林的青山。
——是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遍布世界的尸山！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但是那些尸体却在他眼前越发清晰了起来！
尸体在火焰中狂舞，它们扭曲挣扎着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他，焦黑碳化的嘴唇不住的开合，骨灰瑟瑟而落……
那无数的尸体，无数双眼，无数张嘴，无声的向叶玄传递同一个词汇——
成仙！
成仙！
成仙！
叶玄心里无端端涌起来一股烦躁，他当然会成仙，但这应当是他内心深处发源于自我的追求，而不该是被任何东西强加于身的命令。
他不由得大吼道：“你们烦死了！”
稚嫩的声音在夜幕下回荡。
眼前的幻想轰然破碎！
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传入耳中，同时还有那些小伙伴们难过的惊呼。
“叶玄，你怎么这样啊？！”
“臭弟弟，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们只是想找你玩而已……”
叶玄绷着嘴，他想说自己并不是在吼你们，只是在吼那些恼人的幻象……
但他最终并没有解释。
算了，就让他们误会吧……只要往后别来烦自己就好。
叶玄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轻声说：“我说了我不想玩……不论是什么游戏，我都不想玩……”
“我只想成仙。”
他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平静中带着无比的坚决，坚决的甚至有些冷硬。
像是北冥的冰盖，无比广大和沉重，恒古不化……
孩子们的心最是敏感，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成仙，但直觉的感应到，自己可能将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一群孩子在树下沉默了一会，伤心和难过在孩群中蔓延，不久之后，他们悄悄地离去了。
“叶玄变得好奇怪哎。”
“他是不是生病了啊？”
……
陈星河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孩子们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对啊，要不要我去看看？”陆霄汉擦了擦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村长李道尘。
这说话的两位是遗贤村狩猎三队和狩猎二队的队长，实力强悍，年纪也不大。
李道尘摇了摇头：“孩子们之间吵吵闹闹的，寻常事罢了，不必多管……我们接着吃，接着喝，然后你们详细和我说说，这次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整整三个月才回来，还是三支狩猎队一起回来？”
陈星河看了看左右，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所率领的三队本来就是一个月前刚刚出去，此时属于按期归来，和一队二队混在一起存粹是归来途中碰巧遇上了而已。
而陆霄汉则是和狩猎一队的队长周天行对视了一眼，纷纷苦笑出声。
作为一座能在万仙林这样的生命禁区中挣扎着存活下来的村落，遗贤村内当然有它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
村中的三支狩猎队各自外出狩猎的时间都是一个月，交替轮回进行。
正常来说，是绝不会出现村中近乎所有壮年男子都外出狩猎，只留下老弱妇孺留守的情况的，就算食物再匮乏都不可能。
现在，村长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是看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打算开始进行追责了。
简单的思虑过后，周天行首先说道：“嗯……我们狩猎一队是最早出去的，就由我先来汇报吧……”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一脸振奋的神情：“三个月前，我们一队出村狩猎，按照原本的计划是一个月内归来，起初的十几天，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很顺利，十五天后，当我们准备沿着另一条线路返回时，发现了一处空间裂隙！”
“那条空间裂隙通向一处庞大的古战场！我研究了战场上残存的兵戈……那些纹饰和材质，是太古壁画上描绘的——天兵天将的模样！”
“那是一处神魔古战场！”
“交战的双方，均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李道尘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子，道：“所以，你就因为研究这个推迟了两个月回村？”
周天行兴奋的脸色顿时一僵：“这个倒也不能怨我，谁知道那条空间裂缝是会变幻游荡的，明明我试探的时候它一直都固定在那里不动，我还以为它已经成了一个永久性空间通道了呢……
谁知道，我带人全进去没多久之后，它忽然就密封起来了……后来再次打开时，就已经给我们送到了万仙林最外围……这才耽误了时间。”
“哦。”李道尘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所以，你是想说，你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好奇心和求知欲，带着手下所有人，贸然闯入了一个你并不完全了解的地方，对吗？”
周天行便涨红了脸，低头沉默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对。”
砰！
李道尘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的满桌碗筷齐齐跳跃了起来。
“你对得起你手下那些信任你的弟兄吗？”
“对不起……”周天行的头颅低的更深了一些。
“那就滚回去面壁思过！接下来的整个冬天，不许出家门，给我好好反思你的问题！”
李道尘狠狠剐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气道：“同时，把那本我编纂的《空间法术与神通精要》给我抄上十万遍，写百万字心得体会！明年雪融之前交给我！”
周天行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道尘，但最终还是在老人威严满满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是……”
“接下来是你的问题。”李道尘已经转换了发难的对象。
“陆霄汉，你作为狩猎二队的队长，在狩猎一队迟迟未归的情况下，我将你派出去，出发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陆霄汉神色恭敬的拱拱手。
“临行前，您叮嘱我‘沿着一队的行进路线狩猎吧，狩猎过程中尽量多留意一队留下的痕迹，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尝试找找他们，但要以保障自身安全为基础。如果时间不够，则优先捕猎，并将猎物带回村庄’。”
“复述的很完整，那么，你是如何做的呢？”
“我一丝不苟的贯彻了您的叮嘱。”
嗯？
李道尘眉头皱起，饶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你是如何贯彻的？”
“我优先选择了狩猎和保护自身安全，寻找一队的任务只是在返程中顺手而为，但恰好，我们也发现了那个空间裂缝。”
“你是说，它又出现了？就在相同的地方？”李道尘眯起了眼睛。
陆霄汉回道：“是的，在追寻一队踪迹的尽头，我们发现了那道空间裂缝，当然，我并没有贸然进入。”
“我用了十天时间去试探，确定了这条空间裂缝的稳固性，一点点的深入探查那片神魔古战场，始终没发现异样。
在古战场中，我们找到了更多新鲜的，一队的人留下的痕迹，但一直没有真正发现他们的队伍，眼看回村的时间快到了，我决定全体进入最后找他们一次……”
李道尘点了点头，主动帮陆霄汉说出了后面的话语：“然后那条空间通道就关闭了。”
他沉默了片刻，转过去对着周天行说道：“你不用抄书了……那片古战场应当孕育了自己的场魂，它是有思维的，能自主控制那道空间裂缝的开合和移动……待到冬天过后，我会亲自去看一看。”
“不过，虽然不用抄书，但还是要禁足！这是因为你的冒失而遭来的惩罚！你以后给我长些记性，若不是这次没有真正的伤亡出现，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周天行听到不用抄书已经很喜悦了，对于禁足一点也不抗拒，反正冬天就要来了，就算没被禁足也不想出去。
“至于陆霄汉，你倒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这次就不罚你了。”
说罢，李道尘看了看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的夜色，夜空中稀疏的星辰明灭不定，他仔细分辨着星辰明灭的规律，手指不停的掐算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挥了挥手：“行了，都散了吧……天障要来了，自明日起，封村吧。”
……
夜幕笼罩之下，叶玄盘坐在村口梧桐树的树冠顶上，清冷的星辉洒在他的身上，为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镀上了一层超凡脱俗的仙光。
他的体内，也确实正在进行着超凡脱俗的变化。
那些被他吞入腹中的各种食物正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海量天地元气，以他天地玄黄体的消化速度都有些跟不上，隐隐间出现了一种饱腹感。
元气，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遍的东西。
天地万物之间都蕴含着元气，甚至可以说，如果一样东西不含元气，那么它就决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元气种类繁多，相互之间性质差异极大，甚至可以截然相反、相互冲突。
即使是相同性质的元气，在不同的物质之中，它分布的的数量和质量也都会有所不同。
但不论如何，它们都属于元气这一个大类，有着共同的本质。
这就像是原子一般，原子按照质子数划分，每一种不同质子数的原子都是独立的元素，哪怕是相同质子数的原子也会因为中子数的不同而分出许多种同位素。
但不论原子有多少种，它们都同属于组成物质世界的基石。
元气，就是这个世界物质的基石。
除了元气之外，这世间还有另一种极为普遍的能量——灵气。
和元气的区别在于，灵气只存在于生命体内。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自然也包括人类，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具备灵气，换言之，如果一种东西不具备灵气，那么它就不是生命。
人为万灵之长，人体内的灵气也是最充盈的。
修士的修行，便是从这两种气上入手。
叶玄心中不停的流淌过村长爷爷教他的那一篇练气经文：
食水者善游能寒，食土者无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叶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一股股性质不同，但同样精纯至极的元气从叶玄肚子里的食物中被粹炼出来，有的灵动，有的沉重，有的平静温和，有的狂暴凶悍，这些元气不断在叶玄体内盘旋，粹炼着他的肉体。
玄黄天地体正在一点一点被激活，叶玄的皮肤渐渐变得更加润盈而坚韧，他的发丝也变得更为乌黑油亮，眼眸半开半闭，黑白分明，瞳孔格外深邃。
在海量元气的滋补下，叶玄身体内，精气神三宝逐渐充盈，脑海深处，那股人之生命灵气缓缓透散而出，随着经文运行散入四肢百骸之间。
那些性质各异的元气逐渐归于这股统一的，发源于叶玄的灵魂和情感，寄托了他的思维意识的灵气统治之下。
天地元气和人心灵气深度结合了起来。
元气之中，自然的那一面不断被抹消，独属于叶玄个人痕迹一点点烙印其中。
当这些元气和灵气彻底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的时候。
法力，也就出现了。
法力是元灵二气的结合。
它既可以像元气一样影响自然万物，也可以像灵气一样响应人的意志。
这是修士最得心应手的工具。
此时此刻，叶玄终于炼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缕法力，正式踏入修道者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