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并非世间一过客

“刚才练习室里，你为什么一直躲在我身后？”

林世铭一个人走在下楼的楼梯上，见前后无人，突然用中文发问。

声音非常小，不靠近一点根本听不到。

在林世铭的视野中，一只小幽灵环绕着自己，飘啊飘啊。

“社长好像看见我了。”小幽灵的声音也只有林世铭一个人听得到？

“金社长？”林世铭下楼的脚步不停，视线上移，皱起眉头回忆道，“但是刚才你到少女时代练习室以后才开始消停的吧，那里只有少时成员和她们的经纪人啊。”

“唉呀不是金英敏那老货啦，是李三郎。”小幽灵飘了过来甩了他一个耳巴子，虽然只是类似于棉花糖一样的触感，但侮辱性极强。林世铭也不以为意，他在这个月里逐渐习惯了这只名叫阿圆的小幽灵与她的相处。

林世铭一直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如果他父亲是一部创业史的主角的话，那他就应当是故事续集的主角。他是早产儿，早早没了娘，最开始记事的时候，每天看见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到了五六岁，他的身体总算调养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他就被爷爷奶奶接到了乡下去带。从那时起，林世铭的天才震惊了所有人。前来给他当家教的特级教师教他什么知识他都能很快理解并掌握，同时，林世铭还表现出了对音乐的兴趣与天赋，无论是声乐、器乐和乐理，他都让老师们惊叹考虑到儿童大脑发育水平，林世铭的长辈没有让他在小学跳级，只是请老师来根据他理解能力适当讲述超前的知识。但是等上了初中，他连跳两级，到了高中，他学了一年以后就跟着高三毕业班开始总复习。最后，林世铭以裸考全省前十的成绩考入了帝都的清华大学。

才能以外，林世铭的形象也非常不错。他小时候体弱，但经过十多年来的充足锻炼和丰富的营养保证，所谓“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在学校中有大量女性爱慕者。可惜林世铭一心学业，初高中仅用了三年时间，大学也只用三年便修完了学分。正当那些知道林世铭即将毕业的女生感慨痛失帅哥的时候，他跑去参加央视青歌赛，并且拿到了通俗唱法的金奖，从此出道。除了容貌外，林世铭的声音也一直是女同学们津津乐道的点，所谓高音甜，中音准，低音劲，一个字，通透！[注]所以他跑去当歌手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毕竟李健学长珠玉在前了；然后他会写歌也没什么大问题，清华才子，二十年前写诗现在写歌，晓松学长不也大家打了样嘛。但是林世铭歌又唱得好，还有创作能力，就总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

当然，看官们都知道，主角就得有主角的待遇，只要林世铭有个系统，这一切不就很容易解释了嘛。林世铭的记忆力、声音、唱功乃至外貌，都是从系统中兑换得到的——当然体能还是要靠他自己锻炼，换的话太亏了——至于他的创作能力？不能说没有，但他广受好评的那些歌基本上都是从系统中抽奖得到。

而在上个月，林世铭在全世界关注下演唱完奥运会主题曲以后，系统升级了。原来那非常有科幻感的操作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圆滚滚的小幽灵，小幽灵让林世铭叫她阿圆。阿圆说，林世铭确实是主角，是她笔下故事的主角，他的身世是她编的，他的系统是她给的。

一开始林世铭当然是有抵触情绪的，任谁知道自己的言行被操纵，自己所在的世界仅仅是别人笔下的一个故事，都会本能地不愿意相信。

但林世铭随即发现，自己还是有一定自由的——阿圆这个所谓的作者并不能操控他的想法，她甚至需要林世铭开口说话才能和他交流。并且，这个世界对林世铭来说也是真实的——他闭着眼睛订了一张机票飞到了一个南美小国，在这个作者根本不会写到的地方，照样有无数的悲欢离合在发展。

然而作者还是有自己的力量的。阿圆提出让林世铭去新罗，并且给出了很多理由，林世铭一开始并不同意。接下来阿圆给林世铭展示了作者的力量。先是林世铭的声乐老师提到了新罗流行音乐对赛里斯的冲击——正是阿圆劝说林世铭的理由，然后是林世铭的爷爷摔了一跤，开始服老的爷爷决定陪着起了思乡之情的新罗裔奶奶回她故乡看看，最后是新罗企业家随新罗新任元首访问赛里斯，两国企业开展大量合作，林世铭的父亲让小儿子去打个先头战。最终，林世铭主角拗不过作者，对外发了个采风的说明，来了新罗。

来了新罗以后，林世铭知道作者大人非要他过来的原因：她是个追星少女！这个世界和她所在的真实世界并没有太大差别，她到这个世界来，就是追星的！

坐在驾驶座并锁死车门后，林世铭才再度开口：“李顺圭真的能看到你吗？”

小幽灵横向跳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在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林世铭观察周围情况后，发动了汽车：“其实问题不大，没人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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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欧尼，你身体不舒服可以直说的，没必要编这么离奇的借口。”作为团队第二小的成员、门面和C位，林允儿认为自己可以教一教这一刻的三姐什么叫《情商》，凑到李顺圭跟前给出了自己编造的理由。

李顺圭先是抿着嘴不说话，但是伴随着队友们一个接一个的调侃，实在忍不住了。

“啊对对对，我昨天睡觉没该被子，着凉了。”

和她背靠背坐在一起的金泰妍刷着Nest上的信息流，轻笑一声。

李顺圭猛地站起身来。

“啊呀——小矮子你反了天了！”金泰妍失去了倚靠，摔了个仰面朝天。

李顺圭弯起了嘴角：“我身体不舒服，连纸片人都撑不住了。”

“话说，你们觉得林世铭前辈怎么样？”在金泰妍好不容易爬起来气势汹汹准备找回场子的时候，李顺圭岔开了话题。

瘫在另一边的郑秀妍冷笑：“你看看金小个那春心萌动的样子，就知道林世铭前辈怎样了。”

金泰妍翻了个白眼：“去去去，我对世铭前辈没有那种心思。”

林允儿整理了下额前汗湿的刘海，思索道：“我今天像是在梦中。先是世铭前辈带来了我们的回归计划，表明公司并没有放弃我们；接着世铭前辈还对我们那么友好，甚至对我们每个人都很熟悉，To签中写的话那么好。”

权侑莉接上了话：“真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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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吗？”林世铭扶了下墨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是第一次接触她们，不像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们的粉丝，我对她们没有太多的感触，然而任务又需要我获取她们的信任，那我不就只能动用小时候上过的演技课上学到的技能了？”

阿圆叹了口气：“我其实是希望你用真心去对待她们，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送上一些温暖。”

林世铭瞟了眼小幽灵，疑问道：“你是作者，笔下主角性格你应该知道的啊。我母亲难产而死，五岁以前都在医院中，少年时为了防止暗杀，由爷爷奶奶在乡下带大，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跳一级，同龄人里知心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连和同龄人相处都有点不太熟练的我，怎么用真心去对待她人？”

“再说，”林世铭轻笑：“按你给我说的，我们这边的少女时代和你的世界中少女时代一样，在百花齐放的女团争霸时期端坐于高悬空中的王座，巅峰之上才是少时。”

“她们连这个都撑不住，还谈什么巅峰之上？”

“如此一来，又何须我去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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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世铭前辈也没有像公司的欧巴们那样，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说话期间，崔秀英从林允儿的餐盘中抢回了自己的鸡胸肉。

李顺圭感觉今天翻白眼的次数比之前一星期都要多：“现在是在食堂，崔秀英你小心点说话。”

崔秀英一怔，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李顺圭：“嗯，不好意思，我有点过于激动了。”

金泰妍喝了口牛奶，微笑着说：“没事的，大家心情都很激动。只不过孩子们呐，今天的事情让外人知道了，她们只会认为我们谁又勾引了前辈或者迷惑了前辈。我说的你们明白吗？”

成员们点头。

金泰妍继续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要更加努力地练习来回应前辈的期待。今天下午老师放我们假的原因你们也应该清楚，包括给前辈表演的现场，我和允儿表现得也不好。”

郑秀妍哼了一声：“你们俩那行程，没进医院就谢天谢地了，自责什么。”

林允儿却是很认真地回答：“欧尼你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

金泰妍当作没听到郑秀妍的话，满意地点头：“前辈说，希望十年后我们还能继续唱《再次重逢的世界》，我有这个信心，你们也有吧？”

接着又抿了口牛奶，学着郑秀妍哼了一声：“什么WonderGirls，什么《Nobody》，就先让她们风光一下，我们也会有这么火的歌。”

徐贤弱弱地反驳：“以世铭前辈的经历，他可能还不擅长写K-pop的歌。”

金泰妍瞪了她一眼：“忙内闭嘴。”

旁边黄美英一脸崇拜地看着队长，其他人则纷纷对金泰妍欺压忙内的行为嗤之以鼻。

李顺圭思考良久，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说，以世铭前辈的咖位，为什么会来新罗学习采风？”

“其实我让你来新罗，一方面是满足我的追星需求，另一方面也是真的为了你好。”阿圆在车挡风玻璃右侧飘啊飘。

林世铭轻笑一声，不说话。

阿圆叹了口气：“你不擅长与同龄人交流，这是我的错，我前期为了塑造出一个天才少年形象，把你的少年时期安排得太紧凑了。”

“现在故事进行到一半，你在歌手艺人这条路上已经走无可走了，为了剧情发展，我安排你转型成为制作人。因为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娱乐圈的制作体系都是落后于阿美利加乃至于新罗的，你进入制作人行业，就又有了新故事可讲。”

“但是呢，你在人气最巅峰的时候转为幕后，是需要理由的。我给你设定的理由是，你预感到了未来新罗的娱乐产品大规模进军赛里斯后会让国内从业人员遭受沉重打击，为了防止这个未来，你要主动来学习新罗这边成熟的文化制作体系。”

“然而我过来以后才发现，你看上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陷，但实际上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除了亲情以外，你没有爱人的能力。你心中只有爷爷奶奶，连你父亲有没有我都不太清楚。”

“因此你根本不会管你同行的死活。”

“有个读者说得好，你只是路过人间。”

“你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甚至还不如我——我深刻爱着我那个世界，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人一些事反而更有感情。”

“然后我想啊，得给你在剧情里找点人，那种以真心待你能把你感化的人，你是把他们当朋友也好，当爱人也罢，当你和一些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的时候，你与这个世界就有了更多的羁绊。总有一天你会爱上这个世界，那我的这个关于主角成长的故事，就算塑造成功了。”

[注]这句话是《无间道》里梁朝伟评价音响的句子，在HIFI圈属于圣经级别，所以哪怕并不适合用来形容人的歌声，我还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