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影子

叶舒乔慢半拍的抬起头来，一双布着红血色的眼，有些魂不守舍，「什么？」

黄玲一见她这样，眉心皱的老高了。

「你瞧瞧你最近的状态，都崩的不成样子了，这一张脸憔悴成什么样了？等会被人拍到照片，又要捕风捉影了。」

黄玲担心叶舒乔的丑照传到网上去。

叶舒乔没说话，继续低着视线看手机。

她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热搜。

十八岁那年她在星辰杯上跳着《长安往事》的视频被人翻了出来，她看着视频里，那个翩然起舞的自己，眼眶有些泛酸。

一些往事如潮水般席卷，涌上了心头.

自始至终，贺于声在她跳舞这件事上给予了全力的支持。

要是没有贺于声，便没有众人口中那个优秀顶级的舞者叶舒乔。

这些年，她还有一个小秘密，藏在心底，未宣出口。

贺于声以为，她是喜欢舞蹈才去学跳舞的，殊不知，其实是因为他，她才走上跳舞这条路。

仍记得那一年，贺于声的处境很不好，他因为违纪被学校开除了。

雪上加霜的是，那些年来，他都是靠拳头生活，因此也结了不少的仇家。

有一次他被仇家追杀，被砍了两刀。

叶舒乔知道这事后，伤心又无助，那些年来虽然她身在混乱又贫穷的江北区，但因为一直跟在贺于声身后，她被他保护的很好，所以当看到贺于声倒下的时候，一夕之间，叶舒乔只觉得自己的天榻了。

可十三岁的女孩仍是选择了坚强，那时候，她每天一放学只要有时间就跑到医院去照顾他。

有一天她去到他的病房时，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小女孩跳舞的画面，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那个画面看出了神。

那是叶舒乔从未在他眼底见过的柔情。

当时她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声音微小，小心翼翼地试探：「声哥哥，我也想学跳舞。」

他没问来由，只沉默了几秒，便干脆利落的答应她。

半个月后，他给了她三万块钱，替她交了半年的学费，报的是最好的班。

叶舒乔不知道那钱是从哪来的，兴许知道这钱来的不太容易，不太干净，所以她也不敢问。

她「如愿以偿」，获得了学习舞蹈的机会。

那时候她已经十三岁了，想要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者，这个起步太晚了，就连她当时的老师也告诉她，随便跳跳就可以了，想站在顶尖的位置上，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那时候叶舒乔想，他的眼界那么高，她只有站在最顶尖的位置，他的眼里才能看得到她，容得下她啊。

她骨子里倔，不肯轻易认输。

她成天钻在舞蹈里，像是要与那些舞蹈融为一体。

虽然起步晚，但是叶舒乔骨子里是有天分在的，再加上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她完成了常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当她拿下星辰杯冠军，远赴国外，亲自把那个奖杯送到他手里时，她看见他触及到眼底的笑意。

他真诚的祝贺她，与她说着恭喜。

那一刻，叶舒乔觉得他是真的在为她骄傲。

于是，后来的那些年，她在舞蹈上愈发的努力，刻苦。

她特别有印象的是，有一年她的生日，她为了一个剧目的编排熬到了深夜，那晚贺于声来接她回家。

她看见贺于声的副驾驶有一束花。

是纯白的栀子花。

叶舒乔以为那是他送给自己的花，满心欢喜萦绕在心头。

心想着，他的眼里终于有她了。

不是那种如同朋友亲人之间的「有」，而是如同恋人一般的「有」。

因为她知道栀子花美好的话语——永恒的爱与约定，一生的守候与坚持。

可是她所有的期待和向往，在后来的相处中，慢慢破碎。

她突然发现，他的心里好像「藏」了一个人。

而他，兴许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从头至尾，她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察觉这些后，她觉得自己的天，好像再一次塌了下来。

她被埋在了一片绝望窒息的废墟里，挣扎痛苦了很久，最终在两年前，她二十四岁那年，本是能在舞蹈事业上风光无限，大有所为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决定——退出舞蹈圈，转战演艺圈。

叶舒乔本以为贺于声会因此大发雷霆，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仍是轻易地答应了她的决定。

并且全程为她保驾护航，他把她未来要走的路，铺的平整干净。

这几年，她很少接触舞蹈。

所有人都为她觉得遗憾。

叶舒乔不知道，贺于声有没有这样想过。

这些年，她一直在与自己和解，也在与贺于声和解，她想好好继续两人的关系，当然，她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与「舞蹈」有关的事情挂钩了。

本以为时间会卷走有些痕迹。

直到后来，她的经纪公司量身为她打造了一部电影《惊鸿》——那是一部与舞蹈有关的故事。

多可悲可笑啊。

当她努力的想在他的心里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叶舒乔时，她没想到兜兜绕绕，她又成为了那一道影子！

几个月前，在《惊鸿》那部电影的拍摄期间，叶舒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他大吵了一架。

她声嘶力竭地朝他控诉，最难受的时候，差点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别人都以为这部电影是你为我量身打造，可我不信！贺于声，你敢不敢承认，你是自私的，你只不过是在拿我，拿这部电影去纪念你心中那所谓的——惊鸿一瞥？」

「贺于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我当成她的影子？」

「我再也不要跳舞了！」

「……」

*

啪嗒一声，一颗豆大的眼泪落在叶舒乔的手机屏幕上。

她嘲弄地勾了下嘴角。

这又哭又笑的模样，把一旁的黄玲给弄得一头雾水，就当她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时，却听见叶舒乔的声音抢在了她的前头。

「你刚才问我打算怎么做，我想好了。」她顿了片刻，随即一字一句，坚定有力地说道：「我要重新跳舞。」

跳舞的时候，她不快乐。

不跳舞的时候，她也不快乐。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做一些……让他觉得会快乐一点的事情吧。

叶舒乔不敢承认的是，她的身边真的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