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杜画眉巧对张司长
印明哲带着一株幼苗被践踏蹂躏的破碎心情回到研究室,段彩云正在为他整理申请省科技进步奖的材料,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问道:“和邢校长谈得怎么样?”
印明哲:“材料不用整了,我放弃了。”
段彩云问:“放弃什么?”
印明哲:“放弃申报省科技进步奖,放弃今年的职称评定。”
段彩云:“什么情况?这么大的事你说放弃就放弃。”
印明哲:“放弃总比等着让别人一票否决强,起码还能节约时间干点别的事情。”
段彩云:“今年条件这么好你都过不了的话,以后你还有戏吗?如果连这两件非你莫属的事情都泡汤了,干别的事情还有意义吗?”
印明哲:“你觉着非我莫属,也架不住人家一票否决。”
段彩云:“我们也不能等着让他们一票否决,我还真不信巴掌能遮住天,刺猬能吃了獾!”
正说着话段彩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刚才传达室送来的,给你的。”
印明哲接过信一看,“噢,是我老师来的,教育部高教司的。”
段彩云一听兴奋了:“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硬棒棒的关系?”
印明哲:“别那么势力,我们只是纯粹的师生关系,他就是当了教育部长我也不会因为私事麻烦他。”
等印明哲看完后段彩云问:“我可以看看吗?”
印明哲:“你看看可以,一定要替人家保密!”
段彩云接过信:“你还信不过我吗,你能做到的事,我就一定能做到。”
段彩云看着看着惊讶地说:“啊,李雨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呢,那是个乡下孩子。”
印明哲:“你别喊行吗,传出去可要打我老师的饭碗。”
印明哲迟疑地问:“你怎么认识李雨的?”
段彩云:“一切都是机缘。一次我和杜画眉到市里去,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男孩坐错了车,问我:姐姐,这是去河大的车吗?我告诉他,坐错车了。他说,他是刚从沂蒙山区来的新生,掉向了,找不到回河大的路了。我和杜画眉就把他带回了河大,从此他见了面就喊我姐姐。”
段彩云好奇地问印明哲:“你老师叫什么名字?”
印明哲:“张士成”
段彩云:“怎么他儿子叫李雨?”
印明哲:“信中不是说了吗,这是他们意外超生的孩子。这可是大事,万一被外人知道了他们夫妻俩都会被开除的。为了逃避惩罚,他爱人请病假回老家生的,寄养在姓李的亲戚家里。现在是咱们化学院的专科生。老师嘱咐我多多关照一些,希望他能专升本。本科毕业后他想办法让他报考北京的研究生,以后再把他留在北京。因为这事太敏感了,他不敢托付别人,只能求我多费费心。”
段彩云:“看来你和这位老师的关系不一般,他敢把这样的事情托付你。”
印明哲:“上大学时他是我们的有机化学教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在校时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崇拜他,但在我们毕业的时候他就被调到教育部了。”说完后印明哲又专门叮嘱了一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俩人正说话间突然停电了,开着的计算机也关机了。段彩云说:“坏事了,我替你整的材料还没来得及保存呢”再来电时打开电脑一看,花两天时间整的材料全没了。
印明哲说:“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段彩云说:“你放弃,我不放弃。”
印明哲:“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两个人的成果,因为我放弃了,对你太不公平。但是学校推报科技进步奖好像不包括学生。”
段彩云:“管它呢,我先准备好材料再说,反正我不会轻易放弃。”
段彩云对印明哲说了声:“我出去有点事。”说完拔腿就走。
印明哲觉得这事挺对不住段彩云的,但是很无奈。
段彩云来到穆凯的研究室在门外冲着杜画眉招了招手。杜画眉赶紧跑出来问:“彩云,啥事?”
段彩云:“咱们到别处说。”二人来到未央湖畔的柳荫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杜画眉:“你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这里啥事?”
段彩云:“情况挺复杂,也挺糟糕,你听我慢慢说。”
段彩云就把邢若水和印老师谈话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杜画眉。最后她气愤地说:“这明明是因为印老师在校报上发的那篇文章报复他。”
杜画眉:“印老师和你做了那么多成果,如果被一票否决了,实在太欺负人了。可我们都是学生有什么办法,咱们也帮不上忙啊。”
段彩云:“邢若水他这是想歪门邪道报复人,咱也得用歪门邪道对付他。”
杜画眉:“你说说看,有什么法,让我干什么都行。”
段彩云:“张司长在信中除了委托印老师好好关照一下李雨之外,还说最近一段时间他将来河大,考查河大申报博士点的准备情况。我想这是个可乘之机,只是个时间问题。”
段彩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杜画眉后强调说:“今天是周五,晚上你坐火车明天一早到北京。明天上午一定找上张司长,说明印老师的情况,想法让他在原来计划的基础上早几天来河大。这事本来该我去,但一方面我急着准备材料,另一方面我在印老师眼皮子底下,很难瞒过他,只好辛苦你一趟。”
杜画眉:“好来,我马上走,一定不遗余力!”杜画眉转身就走,段彩云又补上一句:“一定坐卧铺,回来我给你报销!”
说来刚刚凑巧,就在这天下午学校召开教职工大会,督促各个学院抓紧落实完成申报博士点的各项准备工作。
贺校长在大会上强调:“这次能否拿下博士点是关系到河大站稳脚跟,力争挤进一类的头等大事,……。最后校长还号召大家帮着出谋划策,调动一切积极因素闯过这一关!”
杜画眉当天夜里坐火车赶往北京,第二天6:30分在北京东站下车。吃过早饭后她按照段彩云告诉的地址找到了张司长所在的教育部干部宿舍区。杜画眉告诉门卫她是张司长的亲戚,家里有事要找张司长,门卫不让进。杜画眉央求门卫:“你给张司长打个电话问一下总可以吧。”门卫要通了张司长家的电话:“张司长,有个姑娘在院门口说是你的亲戚,要求见你。”杜画眉听见电话那头说:“请这姑娘讲话。”
杜画眉:“张司长,我是河大李雨的同学杜画眉,也是印明哲老师的学生。”
那边只说了三个字:“你稍等。”
一会杜画眉看见一位50岁左右的男子朝传达室走来,近处看中等偏上的身材,留着像印明哲那样的寸头,一张古铜色的脸,方方正正,有角有棱,两道浓眉眉梢高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杜画眉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好商议。
张司长看着杜画眉审视了半天:“我不认识你,我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亲戚。”
杜画眉:“你老离家这么多年了,不认识很正常。我是李雨的姐姐,算不算亲戚?”
张司长一愣:“李雨,我也不认识。”
杜画眉:“李雨比我还小,你可能不认识。但李雨的爸爸李顺风,你的表弟总该认识吧。”
张司长:“听说我表弟只有两个儿子,哪来的姐姐?”
杜画眉:“干姐姐。”
张司长不再回言,扭头便走。
杜画眉紧走几步,转身挡住了张司长:“虽然是干姐姐,但比亲姐姐还亲,李雨的事情我全知道。”
杜画眉一句话,张司长古铜色的脸唰一下子白了。但张士成毕竟是在官场混的老手,立刻满脸堆笑:“好好,既然是亲戚,请家里坐!”
张司长把杜画眉带进家里,随手关了大门,又把杜画眉领进书房,反手关了书房门。
两人坐下,张司长离杜画眉很近,几乎面对面:“你一会是亲戚,一会是李雨的同学,一会是李雨的姐姐,一会又是印明哲的学生,实在太复杂了,你到底是谁?”
杜画眉从小在戏班子里混见得人多了,和什么样的人说话都不打怵。她抿嘴一笑:“实际上比你说的还复杂,我还是李雨的辅导教师呢。”
张司长不露声色地听着。
杜画眉:“李雨是印明哲的学生,我也是印老师的学生,我们算不算同学?”
张司长点点头。
杜画眉:“印老师把李雨专升本的事看得比自己的科研项目还重要,除亲自辅导外,还安排我专职辅导李雨,我算不算李雨的辅导教师?”
张司长点点头。
杜画眉:“时间一长,彼此都熟悉了,了解了,也有感情了,李雨见面喊我姐姐,我也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我算不算李雨的姐姐?”
张司长微笑着点点头。
杜画眉:“就我以上说的这些,咱们算不算亲戚?”
张司长:“应该说比亲戚还亲。”
张司长收起笑容:“对李雨的情况你全了解?”
杜画眉:“基本了解。”
张司长:“是印明哲告诉你的?”
杜画眉:“不是,是李雨告诉我的。我们时间长了,彼此无话不谈。一次我嘱咐李雨,要好好学习,咱们都是农村孩子,上大学不容易。”
李雨天真地对我说:“姐姐,我虽然来自农村,但我不是农村的孩子,我爸爸在北京,在教育部。”
张司长听到这里既不反驳,也没承认,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杜画眉:“印老师是您的学生?”
张司长:“印明哲不但是我的学生,应该说是得意门生!”
杜画眉:“您这位得意门生,现在可是很不得意啊!”
张司长:“印明哲怎么了?”
杜画眉:“不是印老师怎么了,是别人想把印老师怎么了。公道说这两年印老师无论教学还是科研都走在老师们的前列。”
杜画眉想了想:“我先说说印老师的科研吧,……”
张司长:“他的科研工作搞得很有成就,这些我在科技前卫报上都看到了。他在来信中也和我交流过。你还是先说说他的教学吧。”
杜画眉:“印老师是我们的《高等有机化学》主讲教师,他的教学怎样我们最了解。他为了把学生变成课堂教学的主体,创立了‘春秋教学法’我们觉得这种教学法使学生解放思想,提高兴趣,开发思维,启迪学生的创造性。可就因为……”
杜画眉把印明哲这段时间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如实地全盘托出了,说到动情处杜画眉激动不已。听完张司长也很激动,但他想了半天:“可我鞭长莫及,什么忙也帮不上!”
杜画眉:“张司长,您什么忙也不用帮,现在想报复印老师的人就是利用他不被教学督导组看好的“春秋教学法”否定印老师的一切。只要您去一趟河大,听一次印老师的课,实事求是地给一个公正的评价,各级领导就会公正地对待印老师。印老师不需要任何人偏袒,只要公正对待就足已!”
张司长:“我原计划下月去河大,了解你们申报博士点的准备情况。”
杜画眉:“您下月去,黄瓜菜都凉了。如果您真希望您的得意门生受到公正对待的话,您必须下周就去!”
张司长听完觉得这孩子要求的实在不过分,“你还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如果下周能去的话,我一定提前给你们大学打招呼。”
杜画眉最后又加了一句:“我来找您,仅代表我个人和我们班学生的意见,您千万不能告诉印老师!”
张司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