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呜呼扶苏 ,命不久矣!
大秦帝国边境上郡,农历七月十三日,鬼节前夕。
扶苏公子已经昏迷三日三夜了。
大将军蒙恬全身甲胄,手按剑柄,侍立在宽大的榆木床边。
尽管他面色波澜不兴,但是心里异常焦急。
他派出的细作传回密信,说始皇帝路上身体有恙,已经扔下了大部队,匆匆住进了巨鹿沙丘行宫。始皇帝的使者已经出发,正赶往这里,按照行程来看,估计两日后可到达。
也就是说,催命的使者,将在鬼节那天到来,简直是他娘的催命鬼呀!
蒙恬看看窗外的天色,戌时已至,估摸子时阴盛阳尽之时,公子可能就再没有机会醒来了。
蒙恬拍拍手,一名姿色出众的少女,躬身走进来,跪在床边,对着扶苏的耳朵轻轻喊道:「公子,醒醒!」
一连喊了十几声,扶苏公子的身子突然一弹,他大喊一声:「呜呼扶苏,命不久矣!奸贼害我,如之奈何!」
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的灵魂,穿越过来,在将要附身于昏迷的扶苏公子时,他磨磨蹭蹭地在四周飘荡,熟知了很多情况后,这才「投胎」。
蒙恬的眼睛一亮,心想,只要公子尚在,奸贼又能奈何!
蒙恬抓住他的手道:「公子醒来就好——」
扶苏对蒙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是循声看了方才呼唤他的那少女一眼,皮肤水灵,身材窈窕,貌似江南伊人。他不再提奸贼的事情,而是对女侍高喊:「本公子要吃汉堡、可乐鸡翅!浑身疼痛,叫几个技师来按摩!先洗个木桶浴......」
蒙恬挥挥手,侍女躬身退出。
蒙大将军暗笑,这小子哪儿都好好的,就是有点摔坏了脑子。
灵魂附体后的扶苏公子,轻飘飘地跳下床,嚷嚷着要找厕所。
见没有人理他,他只好对着一樽桐木马桶解决难题。
唤醒他的少女迎面走来,羞得扭头跑掉了。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再跑也不迟呀!」扶苏公子恨不得追上去,奈何这一泡尿憋了三天,又臭又长!
「公子,她叫虞姬,是从江南逃婚过来的。臣下曾经悬赏赐了一百金,让十个美人儿呼唤您。结果她唤醒了公子,领了赏钱过来跟您辞行的!」蒙恬坏笑着说。
「以后你不用悬赏了,本公子一叫就醒,只要是虞姬这样的,对了,那个虞姬呢?」扶苏公子一阵懊恼。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是江山,也不是美人,而是自己的小命。
很快,两名庖厨端着一鼎黄羊肉,捧着一壶热酒进来。
「好吧,将就一下,羊肉不错,就是没有牛油、朝天椒,就当是吃个简易火锅;米酒的度数太低了,还有一股老陈出的酸味,不提劲!」扶苏公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蒙恬说话。
蒙恬正襟危坐,一脸懵逼地看着神神道道的公子。
「这么给你交底吧!我是从两千年后穿越来的,也就是说,我已经不再是我!或者说,两千多年后一个年轻人的灵魂,现在附身在扶苏公子身上。我乃是后世的一个人,我姓秦,叫弗舒——」扶苏用手指头蘸了酒,在古朴的案几上写出「弗舒」两个字。
「弗舒者,就是不乐的意思。本公子我——不——快——乐!」秦大纨绔一字一顿地高喊。
当然,穿越过来就要嗝屁,并且是早已经知道如此悲催结局,换着是谁,都快乐不起来。
亚洲首富的公子秦弗舒穿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向史书上传言的扶苏公子的死党——蒙恬大将军交底。
蒙恬大将军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旋即他微笑着说:「不管是哪个灵魂附体,您都必须是扶苏公子。至少是在卑职以外的人面前,您必须是您!不然的话,大秦王朝将不会再有扶苏太子,也不会再有蒙恬将军,更不会有千秋大业!」
「高人啊!大将军处变不惊!」亚洲首富公子秦弗舒在心里禁不住拍马屁。
「那,我穿越的事,或者说我借尸还魂的事情,能不能对令兄蒙毅大人说?」秦纨绔知道,赵高和李斯派来的催命鬼说来就来。
自己穿越后又显得神神叨叨,必须跟自己的支持者托底,这样对方才会见怪不怪,提前做好应变。
「法不传六耳,家兄刚毅,不善变通!」蒙恬摇摇头说。
大将军只差说:「那家伙是个死脑筋,说不定会成为你的猪队友,阴差阳错地搞死你!」
蒙恬其实此时也头疼,但是想到只要公子性命还在,就算暂时神神叨叨,也可从长计议。
「走,我带你去看随同本公子穿越来的那些玩意儿。」亚洲首富公子秦弗舒,拖起蒙恬,来到他跌昏的地方——魏国地宫。
原本尊卑有别的两个人,此时手牵着手,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走向扶苏公子摔坏脑子的地方。这要是在后世,一大一小两个帅气男子如此亲密,难免会让然人遐想为好基友。
几日前,在上郡白虎山顶,修筑长城的黔首们,挖出了一个地洞,扶苏公子前往一看究竟,结果地面塌陷,他就跌落了下去。
接着,正在二十一世的得克萨斯州拍电影的秦纨绔,因为一场地震,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秦纨绔经营的项目比较多,极限运动俱乐部、拳击比赛、开影视公司。
穿越的时候,秦大纨绔正躺在俱乐部的库房沙发床上,一边喝着鸡尾酒,一边抱着笔记本电脑,乐滋滋地看自己与旗下那群女演员拍的沙滩比基尼视频。
结果大地颤抖,房屋塌陷,他眼睛一黑,自己的灵魂,旋即随同库房里面的那些物品,随着时光隧道,跌落于上郡魏国地宫。
秦大纨绔的灵魂,被扶苏公子昏迷的身体吸附,却迟迟不肯入体。他看了看地宫里面堆积的那些现代化物品,貌似不足于帮助他利用扶苏的名号,来翻转历史的车轮。
身材孔武有力的蒙恬,他腰细臂长,一双长腿,身高约有一米九,双眼睛炯炯有神。
扶苏身高与他差不多,倒是更显清瘦。不过蒙恬的肤色,乃是西北汉子特有的暗黄;扶苏这小子倒是显得肤白光润,倒也不乏英武之气。
蒙恬手里举着火把,认真地看着地宫里堆放的,那些来自于后世的东西。
将军看到了有两个轮子的铁马。
秦大纨绔得意地说:「这是限量版肥马650,有六个排气孔,体型是按照汗血宝马一比一比例打造,马头上伸出的两支龙角,是扶手,可以操纵方向。」
即便是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蒙恬大将军,此时也是一脸似懂非懂地懵逼。憨憨地问了一句:「那他吃啥?会不会生崽?」
秦大纨绔在堆积如山的物品里,翻出了他的宝贝——一个可以折叠的黑匣子。他按了一下机关,里面弹跳出后世之人生活的镜头。
只见在阳光明媚的海滩上,一大群穿着比基尼的西方美女,或站或趟。
站着的女郎,扭动着迷人的腰肢,在走动中展示完美的曲线和健康的皮肤;躺着的女神,玉体横陈,美不胜收。
蒙恬还看见,游艇在海上冲锋,美女在水上冲浪。
当他看到身穿三角裤的秦大纨绔,斜靠在冲锋艇上,身边挤满三十多名比基尼女郎时,他竟然在心里喊了一句:「壮哉,大丈夫当如是!」
秦大纨绔惊讶地看着他,心想:「不是说古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吗?」
蒙恬扭头,不好意思地对扶苏说道:「我大秦民风奔放,先祖旧有群婚之俗,男女并无专一配偶;后虽有夫妻之制,然实则不禁私通。始皇帝兼并六国后,于南巡之时,有感民间男女,或男私通外室,或已婚女子逃婚另嫁,令先夫之子不得见其母。遂于刻石以劝风化......」
秦大纨绔逐渐在恢复扶苏公子身体的记忆,想到蒙恬所说,倒也所言非虚。
远的不说,就说本扶苏公子的爷爷,那时候在赵国当质子,见到商人吕不韦的小妾貌美,就年轻气盛地挖了墙角,后来生下自己的父亲嬴政,好像传言老爹赢政的亲父,其实是吕不韦......
后来吕不韦入秦为相,又和本公子的奶奶不清不楚,再后来为了摆脱纠葛,就向奶奶介绍了年轻的猛男嫪毐......
在后来,本公子奶奶的风流韵事,还被一个叫司马迁的哥们写进了某本名著,并且该书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俺奶奶的那点香艳故事,搞得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并且还要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咳咳!
扶苏感觉很尴尬,只好用手划拉黑匣子,调换了其他内容展示给蒙恬看。
随着镜头的转换,蒙恬还看到一幢幢耸入云际的高楼大厦,川流熙攘的四轮无马自动车......
无奈,海岸附近的大街上,竟然也不乏比基尼女神。
后世之人,貌似返璞归真,将老祖先穿兽皮草叶的传统重新拾掇起来——衣不蔽体。
「神乎其神!」蒙恬的眼中大放异彩。
扶苏公子竟然从那一堆「殉葬品」里,摸到了一箱鸡尾酒,还有几只高脚杯。
蒙恬将火把插在地上,一边品尝着鸡尾酒,一边陪着秦大纨绔精精有味地看着黑匣子里面的人间天堂。
「此乃何种佳酿?入喉令人心旷神怡,乳腺入罪!」蒙恬嗜酒如命,顿时品出了门道。
「此乃鸡尾酒。」扶苏淡定地说。
「后世之人,真是恍如天神。鸡屁股也能酿出如此美酒!」酒到微醺,蒙恬侧身躺在地上,露出洒脱的真性情。
「大将军可知道,后世之人,如何看待你我二人的结局?」秦大纨绔举起酒杯,将小半杯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陷入了沉默。
「还请公子明示!」蒙恬的目光,突然从比基尼美女的翘臀上转移过来。
他跪在地上,抱拳对扶苏长揖倒地。
「哎!后人对我们的评价,是可悲,可叹,可笑!」秦大纨绔调出了一段镜头:「我的结局就在眼下,你的结局会拖到明年。自己看看吧,大致就是如此!」
镜头里,蒙恬大将军看到了沙丘行宫,看到了始皇帝无力地垂下去的手指,看到了李斯和赵高在咬耳朵密谋,看到了使者来临,看到了扶苏公子哭着去饮下毒酒,看到自己兄弟俩身陷囹圄......
「公子,后世之人看到的结局,果真如此么?」蒙恬脸色铁青,悲愤地问。
扶苏将蒙恬的酒杯倒满,举杯跟他碰了一下,蒙恬端起来一饮而尽。
秦大纨绔也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酒,然后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愤愤不平地喊道:「你以为老天让我穿越过来,是安享荣华富贵的吗?你以为我们修建万里长城,挖断了大地龙脉,会躲得过天灾人祸吗?」
一句话,击中了蒙恬心中的要害——这家伙已经为挖断龙脉这件事惶恐多时了。
蒙恬感慨了良久,突然贱兮兮地笑着说:「死则死矣,只是,只是,这酒杯乃是稀世之珍。微臣嗜酒如命,以后公子若要摔杯,不如砸向下臣,下臣双手接着!」
秦大纨绔毫不在意地说:「本公子送你酒杯一支,洋酒三瓶!」
蒙恬激动得跪地拜谢:「臣谢公子厚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我今为君歌一曲,同尔共销万古愁!」秦大纨绔扬天高歌。
蒙大将军感动得热泪盈眶。
火把将熄,蒙恬提醒道:「公子请回府吧,这里幽暗,恐有邪祟。」
扶苏拿出方才摸到的另外一个物什,在上面的机关上按了一下,地宫里面亮如白昼。
蒙恬惊喜地问道:「此乃何物?」
「强光手电!」秦大纨绔故弄玄虚地说。
「快快灭火,此乃天机,公子不可泄露!」蒙恬郑重其事地说。
「善,我蒙恬兄长说得是!」秦大纨绔趁着酒兴,跟蒙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蒙恬没有以主尊臣卑为由,来拒绝秦大纨绔的兄弟之称。
数年来,一起北逐匈奴,一起修筑万里长城,一起扶持新郡县的成立,一起抚恤士卒,双方早已经视对方为袍泽兄弟。
再说了,按照黑匣子里面的剧情,如今大厦将倾,两人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必须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呀!
出了地宫,蒙恬将手一招,黑暗处闪出十几名黑衣武士,几乎脚不点地地飘忽过来。
蒙恬吩咐说:「守住地宫,靠近者杀无赦!」
「喏!」众人消失在黑暗中。
秦大纨绔此时已经在酒力的作用下,恢复了扶苏身体里面的大部分记忆,同时也恢复了他八成的体能。
回到自己的卧房,秦大纨绔继续喝酒解闷。
蒙恬则是抱着黑匣子,一集一集地看秦大纨绔自编自导自拍的古装剧《奸贼,还朕父皇的江山》。
秦纨绔自己领衔主演命运多舛的扶苏公子。剧情之中,男主竟然与十几名绝世美女发生了情感纠葛,光床戏都拍了上百场。
蒙恬跪地而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剧情,尤其是看到男欢女爱的镜头,他的眼睛亮光更盛。
原本是五十几级肥皂剧的,蒙大将军竟然专心致志地看得入迷,时而举起拳头,义愤填膺,悲愤欲绝,时而一脸不厚道的坏笑。
好在扶苏公子的身体,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今宵难于入眠,不断地操作黑匣子,帮蒙恬调出下集内容。
每过个时辰,扶苏会从黑匣子里取出一个块状物体,然后更换一块新的进去。
扶苏说,如果不更换,黑匣子就真的黑了,展示不出光亮和声音。
他有感慨说,幸亏这个夏天得克萨斯州长期高温,不时断电,本公子准备了一大箱可以靠太阳能蓄电的东西。
「此乃何物?神乎其神!」天明的时候蒙恬突然发问。
「好教蒙兄得知,世间所、所有镜像,皆可入内保存,还可反复、反复观看!」扶苏公子心情郁闷多地喝了一夜酒,舌头不听使唤。
「此物或可聚拢军心!」蒙恬果断地说。
秦纨绔的酒顿时清醒了一大半:「本公子陪你看了一夜的小电影,不就是先从煽动你入伙开始吗?」
秦纨绔当即一拍即合:「召集大军,将始皇帝升天,赵高、李斯作乱的真相公之于众!」
「不可,不可,此举非同儿戏,公子切勿意气用事!」蒙恬的脑袋摇得想拨浪鼓。
「为何?」秦弗舒追问。
于是,蒙恬指出了黑匣子里面剧情的失真之处。他说,始皇帝的口音,乃是秦腔;赵高也是如此。李斯的口音乃是北方强调,与镜头里略微有相似,但这厮在秦国久了,也有老秦人的腔调。
还有,镜头里面的马车样式不对,始皇帝上下车的礼仪不对,田里种的庄稼(玉米、土豆),秦古土地上没有。
远处穿帮的高楼大厦不对,电线杆不对,服饰仪仗不对,布料不对,那些床戏更是扯淡......
蒙恬喝大了,再加上得知始皇帝已然归天,阴谋和屠刀正在逼近,他也顾不得那些礼仪,一顿严厉的批评指正,说得吐沫星子飞溅。
秦纨绔长作揖到地,及其佩服地说:「兄长高才,小弟受教!」
蒙恬沉思片刻,茫然问道:「臣观匣中镜像,有实有虚。所谓实者,乃是就地取真人真事,不加虚构修饰,存于匣中,令人随即观瞻。所谓虚者,乃是将前人故事,让后人演绎,虚实结合,栩栩如生,犹如老秦人的皮影戏。然若虚多实少,则会适得其反,失信于人!」
秦纨绔听完一席话,顿时明白蒙大将军的话,翻译成后世的大白话就是:你拍的电影太假,糊弄不了人,煽动不了三军,说不定还会闹笑话!
秦纨绔叹口气道:「木已成舟,又能奈何!」
蒙恬正色道:「既能作伪,何不重作?
不就是从新再拍个短篇,继续装神弄鬼忽悠古人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是就地从三十万秦军中,挑选演员,拍一个始皇帝归天、赵高李斯作乱的微电影,那可是配音、演员、服饰、道具、群演,再加导演、礼仪指导等等,要啥有啥!
「好,等本公子稍事歇息,午后去地宫拿拍摄器具——」扶苏公子打着哈欠说。
「你说甚?刀都架脖子上了,还困觉咧!」蒙恬将喝大了,将兄长的架子和赳赳老秦人的火爆性子,展露得酣畅淋漓。
蒙恬拖着扶苏就往外走。
虽然蒙大哥不知道,如何才能将「皮影戏」装进那个黑匣子里,但是找人演戏还是需要耗费时间的,这他知道。
「兄长,兄长,伪装者能找,配音难寻。」扶苏一边挣扎着穿鞋,一边说。
「有甚难寻,你不是养着一帮伶人么,都是始皇帝要砍头的怂货,被你救了,还拖家带口地好生养着,可不该给你出出力。你今儿个若是被害死了,他们吃屎去!」蒙恬心里窝火,骂骂咧咧地说。
对啊!伶人,本公子养着一帮演技高超的伶人。
看来,前世,今生,本纨绔都算得上是著名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