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莎乐美16

第 68 章 莎乐美16

我平静地说:「我们走吧。」

小林八尺变成了金钱的奴隶,吹着口哨坐到副驾。

长谷川在驾驶座开车,我抱着咒骸坐后座,封闭的空间笼罩着让人情绪不高的高雅曲目。

他绕过了市区,沿着匝道拐过一个大弯,驶入两边都是高大笔挺树木的单行道。

人迹渐渐地稀少起来,远处的积云驮着黄昏走向迟暮。

从公路行驶到山路上,沥青路面修得平整,盘山错节,蝉声如雨而下。树深之处,有动物的脚印和野鹿的踪影,而在悬崖峭立的地方,有盘虬的树木迎接。

再往前开,路边的护栏明显疏于维护,每隔一段就会出现空档。这儿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仅仅是避暑的好去处,也是悬疑电影里杀人抛尸的热门景点。

天空在几分钟内暗了下去。

小林八尺突然说:「禅院,你是以远程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咒术师,想换搭档了?」

我:「怎么会,我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天色昏沉,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这雨下得真是时候。」

「我们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长谷川说。

长谷川透露,这座山是芝谷家的私有地,山中的庭园建造于平成8年(1996年),是芝谷老爷聘请国外知名建筑师设计建造的。芝谷洋一患有心脏病,常年失眠,因为身体原因每年都会在洋馆住上一段时间,那幅画也一直存放在那里。

雨水冲击着雨刮器,引擎声配合着轻微的颠簸,像船桨掀开波浪。

亮白的车灯像隧道一样打通了雨幕。茫茫漫漫的积水反着光,衬得前路更像是一条铅灰铁锁,带来了不稳定的烦闷。这种情况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高空索道,乘客依靠车厢钢索牵引着攀升,无法决定转向,黑暗之处就是万丈深渊。

「……作为主体的洋馆,整体是地道的维多利亚文艺复兴样式,里面收藏了不少珍贵的艺术品。」

「噤声。」

小林八尺的声音骤然变冷,他松松垮垮的动作不见了,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有什么?」

「危险。」

视线迅速移动,朝四面八方扫视开。

「你相信直觉吗。」小林八尺把手臂挂在拉环扶手上,说:「比起别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你经常在危险边缘谋生,也会跟我一样。」

「有道理。」

「这条路上除了我们没别人吧?」

长谷川说:「整座山都是芝谷家的私人财产,除了少数私自到山上探险野营的背包客,很少有陌生的面孔会出现。」

「野营么?不如说野兽更合适吧。」

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雷声隆隆,一道闪电在云缝炸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本该存在的惊雷声突然消失了,周遭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瓢泼的水声,雨水砸向铁皮的声音,车胎碾过泥泞的声音。

车顶传来很轻的一声。

唇角扬起。

车窗顶伸出一只硬朗骨感的手,曲起食指,轻敲两下玻璃。

右手无名指根突兀地套着皮筋。

「停下!」小林八尺大喝。

长谷川猛地踩下刹车,手再次按上口袋。

我把二指并拢,作手|枪状顶住他的脑勺。

「砰砰。」

长谷川控制着方向盘,用可怕的冷静控制住表情和汽车转向。

在后视镜里,他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是自己人,不用停。」

「小林先生真是一惊一乍。」我向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推开车门,车顶上的男人就带着狂风雨丝灌进后座,砰地关上门。

我把扣住的手抽了回去。

是因为空气湿度的改变吗?还是人的知觉在夜晚更敏锐?感觉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在微微发烫。

套在指根的皮筋硌到我了。

他反手攥紧我的手,整个抱住纳入手心,干燥温暖的手,指腹有着常年锻炼的薄茧。

「欢迎回来,灰原先生。」我回避了他被勾勒出细细光线的天堂色眼眸,低下头轻声说。

「虽然临时出了状况,现在人就算到齐了。」

「这就是我之前向您介绍的那位。」

用的化名灰原。

至家真的有叫灰原的人吗,不清楚,不知道,可能在梦里会有。

他的帽子丢了,银白的头发凌乱狭长,推了下略有些古怪的黑色小圆墨镜,显出了格格不入的气派。

「请原谅他突然出现,不过为了避免误会,接受芝谷家的邀请是必须的,请理解一下。」我补充。

「原来是这样,我的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多惊吓。」长谷川透过后视镜,观察悟:「您的朋友的发色很特别,在晚上也不愿取下墨镜,而且外面下着大雨,身上却一点也没有打湿。」

他试图获得更多信息。

「是啊。」

一阵沉默过后,他又问:「那么这位突然出现的……灰原先生,您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这位老爷爷,你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对诅咒过分热衷了。」

「你丫在本大爷面前大放厥词什么!」小林八尺的气焰顿时有八丈高:「杀了你!」

「他是谁?悟看向我。

「……应该算队友。」

「嗨!」

他挂着与小林八尺截然相反的表情,态度说不好是轻浮还是友善,应该两者都有。

战术后仰——

「……切!」

反正现在也来不及了,任谁也不可能悟从车里揪出去。

长谷川突然踩下刹车。

前面有汽车前灯射过来的光,有个高瘦的人影打着伞站在雨中。

人影挥舞着手快步走来,敲打驾驶车窗,声音隐隐约约:「喂!你们这地方太垃圾了,老头子,快带我回洋馆……」

「他又是谁?」小林八尺的脸色更差了。

「不要紧,这个人……是我家小姐的朋友。」长谷川深深的眉目间隐约有一丝不耐烦。

「小姐吗,也就是芝谷家的千金。」小林八尺并没有放下戒备。

「这位是小姐邀请来做客的朋友,小姐喜欢交朋友。」

穿了件白色衬衫,身上骚包地披着风衣外套,领带也是松松垮垮的,看似随性的打扮中带着做作精致,打湿的衣服和额上垂落的发丝终究显出一缕狼狈。

看清他脸的瞬间,一道枝型闪电正好划过夜空,雷声翻滚。

这个人,铃木鹿。

想跟我交朋友的小白脸。

完蛋,还没到正片就已经变幻莫测起来了。

他想拉开车门,车门锁死了没拉动,于是气急败坏地拍打起车窗。长谷川按下某个按钮,随着咯哒的机械声,铃木鹿终于拉开了车门,浇着暴雨钻进后座。

「别靠太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悟嫌弃极了:「我跟男人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缘分哦?」

「怎么是你!吃软饭的小白脸!」他脱口而出。

「……」

无法忽略的香水味弥漫在车间。

小林八尺下意识瞥了我一眼。

「忠泰先生,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啊!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难道是季子姐背着我偷偷安排的?」

铃木鹿说到最后几乎在咬牙切齿,眼神阴鸷。

我把脸贴在车窗,完全不想说话。

「喂!耍我吗,接连两个半路出现的家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小林八尺不了解前情提要。

「先说好,我可没有跟男人攀交情的好!我也没想从你嘴里听到实话,少爷的客人——你可真是兢兢业业的好管家啊!」他脱口而出。

突然停顿了一下,发出疑声。

「这个时间……莫非……难道是为了魔女之宴?」

在场之人除了他都暗怀鬼胎,连空气都为之一静。

「铃木鹿先生,把没有根据的流言散播得满天飞,你应该不想被丢出去吧。」长谷川似乎动了怒。

「知道了知道了,真没劲,不说了行吧!」

「魔女之宴是什么玩意?」小林八尺问。

「就是那个玩意。」

「那个玩意是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

「听说一直有人私闯芝谷家的地方,来山上野营探险,因为那座洋馆吗?」

「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我不敢乱说。」

「不对,你刚刚已经说了魔女之宴,山上那座芝谷的洋馆,就是魔女居住的洋馆吧。」小林八尺继续逼问。

「这么随随便便的人,真的好吗?」铃木鹿挑衅地看了长谷川一眼。

然后他说:「芝谷家那位超厉害的老爷,据说曾经跟魔女有过一段渊源,从那以后,芝谷家就像结交了好运一样,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不管遭遇怎样的逆境都迎刃而解。」

「在流言里,魔女之宴是芝谷家结交好运的仪式,就像民俗里的幸运儿,吃了鲤鱼的肉就会得到上天的注意,所以更容易出人头地,心想事成——因此又有别的说法,人们说「芝谷老爷得到了魔女的眷顾」,山上那座洋馆又被称作魔女的寝居。」

小林八尺说:「原来是这样,洋馆里有幅穿绿色裙子的女人画像对吧?那个难道就是魔女?」

「画像?你在胡说什么——」

铃木鹿有些吃惊:「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有意思,等等等等……你还是跟邀请你们的英士少爷问吧,毕竟我也是个客人,随便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秘密不好吧。」

转了转眼珠,声音隐约藏着得意。

戴上眼镜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设定,在现实里也是存在的。

高专特供的咒术眼镜,它真的,丑得出奇,天皇巨星戴上它都像个卖保险的社畜。

不客观地说,如果我遇悟的时候戴着这幅眼镜,我可能就平平无奇地淹没人海了,之后也就没今天这件事了……

「嘿帅哥,你在哪里工作?」铃木鹿把注意力转向邻座,轻佻地问。

「……」

这个工作,是说出来不会被自动和谐的那种工作吗?

我捏紧悟的手,以「你要是敢乱说话就死定了」的眼神制止他撒野。

铃木鹿有过把我当做富婆勾搭的恩怨悟怼起人来没事,但我可能会自闭。

「小姐姐你是近视吗?我觉得你自信一点会更加可玩才来的,完全没想到,想不到——这个洋馆是座名副其实的古董,里面的人居然过着上个世纪的健□□活!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来了!」

住豪华别墅,品世间美食,看山间明月,闻清风花鸟,陶冶心灵,净化灵魂,每天都有专门的仆人伺候,不必负重前行,只享受人上人的生活,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体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出资修建洋馆的芝谷洋一出生贫寒,性格偏执,说一不二,他把分散注意力的现代奶|头乐,视作影响心智的毒瘤,其他人完全不敢违抗他的意志,私自改造洋馆。

洋馆水电气全通,室内装潢精美,甚至有价值昂贵的艺术品,大大满足了铃木鹿拍照发朋友圈的虚荣心,可长住下去,实在有诸多不便。甚至阴暗地说,现代人类根本喜欢到这种地方生活,芝谷家的小辈是为了讨芝谷洋一欢心,配合他上演一出承欢膝下的喜剧,才装作很喜欢来洋馆度假的。

在洋馆暂住了一周多,天性热闹,喜,保险公司的电话也打不通,他差点就要在车里凑和睡一夜了。

「你能用正常的声音好好说话不?」

从最初慌张过后,铃木鹿就用刻意的,华丽的,带着些微沙砾感的营业声线说话。

他可能养成了与女性|交流,自动转营业音的工作习惯,对比毫不相关的本音,就很刻意,很做作,很假。

小林八尺看起来已经要裂开了。

「你是什么血型?」铃木鹿抛出一个问题。

小林八尺顿时被问到了。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很难,而且它太简单,叫人琢磨不明白。

我捏悟的同时,他也悄悄握住了我,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交叠在一起,像是享受安静似的握着。

「O型,怎么?」小林八尺谨慎地回答。

铃木鹿阴阳怪气地说:「不,你不是姐姐们的理想型。」

他撩了一下头发,扬起了一阵浓郁的茉莉香水味,袖口向下滑去,手腕上的镶钻百达翡丽手表闪闪发光。

我:「……」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这就是职业小白脸吗?真的好怪啊。

小林八尺仿佛被笼罩在扑面而来的窒息,出于直男本能的恐惧,选择了隐忍。长谷川忠泰同样不置一词,变成了只会开车的工具人。

作为唯一肯搭话的异性,我友善得格外突出。

铃木鹿试探了很多私人信息,都被我以话术搪塞过去,反而引导他透露了很多关于他本人的事。

这个铃木鹿,是个大学生,也是芝谷敏子的同学。芝谷敏子则是芝谷洋一的孙女,他口中的芝谷英士是芝谷洋一的孙子,也是我们的雇主。

他出生于普通之家,勤工俭学,后来得到别人指点,开始提供高质量的「家政」服务,收获了走捷径的快乐。因为工作认真仔细,大受好评,从此就走上了打擦边球的不归路。

铃木鹿这个名字大概率是个花名,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了解他叫什么。

他的说辞肯定是美化过的版本。他可能不是职业牛郎,但他肯定是个捞男。

不知过了多久,森林缝隙漏出的尖角屋顶。

「看得到洋馆了啊,这座洋馆可是大大的有名,有闹鬼的传闻哦。」铃木鹿说。

管家仍然面无表情地开车,宛如仿生人。

汽车炮弹似的在雨中穿行。

「喂酷哥,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小林八尺不死心地问。」卡壳。

我感觉不对劲,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就看到被墨镜遮挡的他张着嘴,含混地发出一个音节,企图蒙混过去。「……」

他竟然忘记了。

一开始决定好的二设给我好好记住啊!

「灰原先生……」

你到底行不行啊!

铃木鹿再次用专业性的目光打量两位年轻同性。

「是习惯了别的名字吧?我懂。」继续补刀。

不,你不懂。

你不要乱说。

我跟旁边职业成谜的白毛不一样,我是很有道德心的。

洋馆终于出现了,铁制大门居然是打开的。

「那边的人是怎么回事?」小林八尺像是终于受够了车里奇怪的氛围,说:「这么晚了还需要外出?那边那辆车里也是客人吗?」

「戴森医生是这儿的家庭医生,除了上门|服务以外,还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孤儿院,他恐怕是有要事离开吧。」

远远看到有个微胖的人影被男仆打伞接应着,钻进了黑色马自达的后座。

之后男仆退回到洋馆门口,与同样打伞的女仆站在一起。

在别墅前的车道,这辆车与我们缓慢地交错了一下,长谷川摇下一半车窗,马自达则鸣了两声喇叭示意。

「之前洋馆里有人生病了?」小林八尺又问。

「没有任何人生病,戴森医生是来定期体检的。」

「这位定期来体检的戴森医生,竟然不是芝谷本家的医生?」我提出疑问。..

「戴森医生为人正直,早年跟老爷结下了交情,为芝谷家服务多年,他不仅仅是家庭医生,也是老爷的朋友,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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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回]如果猫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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