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饮江吞海
停车场区并排五辆白色箱货,牛二妹踩着其中一辆副驾区的踏板,把着车门指了指后方:“你上那辆!”
“去哪啊?”
“当然去我酒厂!快点的!”说完,她便钻进了车里。
洛鸣真是骑虎难下,完全不想去,可这位姐姐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也不好对着干,毕竟刚才是她把自己带出了商场,不然谁知道那位痒大爷会干些什么。
“快点啊兄弟!后面催啦!”司机大哥推开车门,向洛鸣招了招手。
他看了眼脱脱,小丫头倒是怎么都行,只要洛鸣在身边去哪都行。
“可是,只有一个位置呀?”
“你上来,小丫头坐你腿上!”
“什么?!”洛鸣一愣,又看了眼她。脱脱低着头没说话,什么也没表示。
“滴~~~~~~滴~~~~~~”后面催得急了不停按喇叭。
洛鸣一咬牙登上副驾驶,然后伸出双手一把将脱脱拉上车。还没站稳,车子发动猛颤了一下,脱脱侧着身子一屁股坐到洛鸣怀里!
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心脏同时停跳了一拍!
城市道路很平坦,但奈何车太多、灯太多,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那紧密贴合的羞臊之处不住的摇摇晃晃,二人都不说话,心跳愈加变快。
洛鸣怀抱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脱脱急促呼吸、和身体溢出的微微汗香。这些还不算最要命的,那近在眼前起伏乱颤的丰挺隆起,才让他口干体燥。
洛鸣没敢乱动,脱脱更是不敢动,她感到臀下早就不像之前那么柔软。
司机大哥是个很体贴的人,一路上也没理这两位,只在专心展示自己的换挡水平。
大路变小路、小路变窄路、窄路变土路、土路变石头路。
走了多久?不知道。
走了多远?不知道。
还有多久能到?谁在乎呢!
……
“喂……喂!”
洛鸣向外看了一眼,牛二妹正扶着车门参观着他俩。
“下来呀?!”她脱下帽子给自己扇着风笑道。
“二……二妹姐,帮我扶脱脱一把!我腿……腿麻了!”
脱脱撑着她的胳膊跳下车,回头看了一眼洛鸣惊叫道:“哥!你流鼻血啦!”
“没……没事!”洛鸣抬起头,余光看到车上有纸巾,赶紧抽了几张捂在鼻子上。
“哥你不要紧吧!”
“没事啊脱脱没事!就、就是上上上上火!”
牛二妹抿着嘴羡慕的点点头:“年轻真好!”
经过一排山坡下的小窑洞,前方两座很宽大的砖瓦房,房子旁边一条三岔小溪,岔口中间是个直径两米的泉眼。
牛二妹给他二人各拿了一套白色工装、帽子和鞋,说这是进厂的规矩。
“哇!好醇香的酒味!”刚一进厂,洛鸣便不禁感叹道。
“喂!小妹妹,面巾摘了吧,捂着不热吗?”牛二妹冲脱脱说。
“不要了!我……我长得很丑。”
“谁说你丑?谁会说你丑!他吗?他吗?还是他!”牛二妹一连指了好几个正在忙碌的工人。
洛鸣这时才注意到,那些做事的工人不仅年迈枯老,而且大都身患残疾。
要么断臂、要么跛脚、要么满脸烧伤变形,还有几个工人在用手语交谈,最惨的一位蛄在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毛笔在红纸上写字,而这个人像个肉球似的,失去了双腿和双臂。
不过虽是如此,这些老人的神态却无比轻松惬意,他们做事不急不慢、有条不紊,没有所谓的监管催促,当然也无人偷懒。
一个年轻工人跑过来笑容可掬道:“二妹姐,您尝尝!”说着递给牛二妹一个木瓢。
她抿了一口,“噗!”的吐到了地上:“不行!再蹲半个月。”
“好嘞!”转身要走。
“等会儿!去弄两个小菜,再把那半坛桃花酿扛过来!”
小伙犹豫了一下:“二妹姐,您说的是不是六哥偷……”
“滚去!快点儿!!!”
“好嘞!好嘞!”小伙一溜烟跑了出去。
跟着牛二妹登上一间木房二楼,像个简易办公室。除了必备办公用品外,屋里还有个矮方桌和四个小马扎。
没一会儿小伙进了屋,他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拖着块木板,上面摆了几个碟碗。
“咚!”的一声酒坛落地,洛鸣吓了一跳:“我去!这一坛得有30斤吧!”
“刚好30斤!”牛二妹得意的撕开封口,舀了一瓢一口闷下,咂么咂么嘴:“30年的桃花酿姐姐我有99坛,其中90坛是大伙的,年底开3坛、干掉它!开春再埋3坛,这是我酒厂的传统。”
接着用瓢敲了敲酒缸:“剩下9坛是我自己的,嗯……不过今天过后就剩8坛了哈哈!”她擦了擦口水,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这一坛……刚才听她说剩了半坛,可半坛他喵的也有15斤啊!”
“哥!你行不行啊?”脱脱担忧的推了推他。
牛二妹看他脸色不对,不好意思笑道:“别怪姐姐抠门啊!这酒太宝贝了,平常我都舍不得喝!今天这么的,紧着你先喝,谁让你是我们家‘鹿小妹’的大宝贝儿呢!”
“来吧,大不了同归于尽呗!”洛鸣搓了搓手。
酒菜摆好三人落座,洛鸣扫了一眼,都是下酒小菜。
炸花生、拌牛肉、拍黄瓜、炒鹅卵石……
炒!鹅!卵!石!!!
“这什么鬼!石头也能当菜吃,不硌牙吗!”洛鸣一副见鬼的表情!
只见牛小妹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非常享受的唆了唆,接着“噗!”的一口吐到旁边木盆里,吧唧吧唧嘴,表情狰狞的干了碗酒,咬牙切齿的“啊!”了一声:“爽!!!”
洛鸣都傻啦!这姐们什么路数!
牛二妹一挑大拇指:“尝尝!这是我们三岔泉泡的石头,每颗都泡了至少20年,大葱、大蒜、韭菜、盐巴、胡椒、酱油和我们自制的料酒一起炒,香死个人儿我告诉你!”
洛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夹起一块感叹道:“那、那这也太珍贵了。”
牛二妹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啥珍贵的!唆完了洗干净扔回泉眼里泡着呗,啥时候想吃啥时候捞出来接着炒呗!”
听到这话洛鸣一愣,嘴角和眉毛不自然抽了抽:“呵呵……您、您是说......呵呵......这玩意儿......是......呵呵......反复、反复食用的!”
“对呀!”牛二妹点点头,指指他筷子上那颗:“这块白色的,咱厂老人应该都唆过吧。”
“当啷!”洛鸣夹着的那块鹅卵石掉在了桌上。
“噗嗤~~~~~~哈哈哈哈!!!”牛二妹一拍大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然后摘下帽子捋了捋鬓角:“逗你呐傻小子!这盘里都是新的,好这口的人都有自己专用的石头,大小形状要自己喜欢才行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呵呵~~~~~~嘿嘿~~~~~~”见牛二妹笑的没心没肺,洛鸣自己也不自觉跟着傻笑了两声。
牛二妹抹抹眼角,盛了碗汤笑吟吟的递给脱脱:“妹子!尝尝我们的桂花酒酿汤圆。”
“哦!谢谢姐姐!”脱脱一圈圈的解开脸上的青丝带,小心的看了他俩一眼,没发现异常表情,这才安心的尝了一小口。
“哇!好香甜啊!哥你快尝尝,这个好好吃!”脱脱挖了一勺送到洛鸣嘴边。
洛鸣向后一躲,指着勺子一脸嫌弃的问牛二妹:“汤圆是正经汤圆吧?!”
“啊?哈哈哈哈!”牛二妹又笑翻了。
第一碗敬天、第二碗敬地、第三碗敬父母、第四碗、第五碗、第六碗……洛鸣发现敬酒只是借口,几轮下来,桌椅板凳、扫帚拖把都敬了一遍。
对牛二妹来说,敬酒的意义无非是喝下去的时候感觉更好一些,至于敬什么不是重点,就像下酒菜,不能没有,但吃什么无所谓。
“今天的天不错,来,干一碗!”
“我这窗户擦得多亮,来,干一碗!”
“哎呀你看,下午1点26,来,干一碗!”
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太敷衍了!
洛鸣稀里糊涂的陪了好几碗,此时早就醉意上头。他搂着脱脱“啪!”的拍了下桌子:“好!这酒好!比我老家杜康不差!”
“杜康!”牛二妹瞪大了眼睛:“是好酒吗?!”
“好!当然好!有诗为证!”洛鸣一拍大腿站起身,端起酒碗在屋里晃晃荡荡的踱了两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
他红着脸冲牛二妹“嘿嘿”一笑:“后面忘了!”
“好!!!”
牛二妹大喜,端起酒碗和洛鸣碰了一下:“说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真是我鹿小妹的大宝贝儿……干一碗!”
酒过几巡、碗盘狼藉,洛鸣眼神飘飘忽忽。
脱脱低头抠着手指,半晌突然开口问道:“姐姐,我……请问,我能不能在你这干活……我!我、我可以打扫!也可以做饭!也可以干体力活!我很有力气的!”
洛鸣猛地酒醒了一半,皱着眉问道:“脱脱!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同意!”
“哥!”脱脱坚定道:“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让哥辛苦!我不能这样!”
“小妹妹,姐姐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可你和他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牛二妹看了眼窗外那些工人:“他们没有亲人,所以这酒厂就是他们的家,但你不一样……”接着看了眼洛鸣:“你有哥!”
“二妹姐,这些人是孤寡老人吗?”洛鸣问道。
牛二妹猛喝了碗酒,深沉的回了两个字:“老兵!”
洛鸣头皮一麻,不自觉的看向了他们。
除了两三个年轻人之外,剩下那些枯槁之躯,没有一副是完好的。
脱脱缩着身体低头不语,有些惭愧又有些失落。
一场酒喝的昏天暗地,至少洛鸣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