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亲赴灾区

「一旦飞蝗入境，祥将亲赴灾区与百姓一起灭蝗！」

蔡子陌此话一出，立即就引来了在场众人的一片哗然。

只见太史慈头一个站出来反对道：「小蔡府君，此事万万不可！」

「灾区鱼龙混杂，倘若一个不慎爆发民变，陷小蔡府君于险境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小蔡府君千金之躯万不可轻易赴险。」段奎跟着劝说道。

眼下的段奎已然将蔡子陌当做了自己的军师，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拥有鬼才的神童被无知的愚民所伤。

其实不仅是段奎担心蔡子陌的安危，管统同样也不想让自己刚向袁绍推荐的傀儡有所差池。

于是他当即撇开了与段奎之间的矛盾点头附和道：「太史将军和段老言之有理，灭蝗之事交由各县县令督办就行了。」

「更何况，还有太史将军率部坐镇重灾县，小蔡府君还是留守黄县吧。」

「还请小蔡府君三思而行啊。」黄珍跟在后边附议道。

蔡子陌见在场诸人都劝自己留下，一面欣喜于自己这府君在众人心中总算是有了些分量，一面又不禁在心中苦笑太被人当回事有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别看蔡子陌刚才又是提供灭蝗之法，又是点拨救灾练兵，又是提议以工代赈。

仿佛是要将自己肚子里的干货一股脑儿地掏出来成就管统段奎等人的功绩似的。

但经历过上一世诸多救灾活动的蔡子陌却清楚，救灾过程中最夺人眼球的不是奋战在一线的官兵，不是在幕后统筹的公务员，也不是在台前捐献钞票的富翁，而是在现场打伞视察的官员。

没错，蔡子陌此刻就是想到灾区去充当一位冒险视察的父母官！

须知老百姓有时候是很单纯的。

特别是在遭受巨大灾难的时刻人的心理尤其地脆弱。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只会记住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人，而不会在意那些在幕后制定布置救灾计划的人或是在后方捐献大笔钱财的人。

因此如果不出意外，蔡子陌只要适时地在各个灾区露个面，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管统段奎等人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并以此为自己打响名声收买民心。

要知道名声和民心这是蔡子陌目前最缺的两样东西。

同时亦是他日后在东莱发展的根基。

毕竟蔡子陌不像袁绍袁术那般出身世家，也不像曹操那样有人才辈出的曹氏、夏侯氏家族做后盾。

他现在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一双手，以及太史慈、张清、李达、阿玲乃至段奎管统等信任他能力的人。

故而蔡子陌若想在汉末闯出点名堂他就必须得从民心上下手。

就这一点来说蔡子陌与徐州的刘备还是颇为相似的。

你可以说他们是在沽名钓誉，却不得不承认沽名钓誉也是一种乱世生存之道。

更何况他们在沽名钓誉的同时还确确实实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因此就算面对众人的强烈反对，此刻的蔡子陌依旧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抗辩道：「诸君的心意，祥在此心领了。」

「然此番天降横灾，诸君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祥口口声声说要与诸君同心协力，又怎能事到临头藏身于深府之中呢？」

「祥自付文无管郡承、黄功曹之才，不懂劝督农桑；武无太史将军之功，不会领兵救灾；财又不及段老之富，无力救助饥民，祥有的只是一颗赤诚之心，并希望能以这一腔赤诚激励百姓。」

「故祥在此恳请诸君成全祥的这份赤诚之心！」

言罢，蔡子陌当着一干人等的面深深作了一揖。

这番举动直将太史慈感动得起身相扶道：「小蔡府君放心，慈定保汝周全！」

一旁的管统见状也跟着感慨道：「小蔡府君赤诚，吾等不及也。」

而段奎虽对蔡子陌的目的抱有些许怀疑，但他一时也想不出这娃娃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毕竟若是换做段奎自己面对如此危险的差事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磕头求着去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

不过既然太史慈都出面保证要护蔡子陌周全了，段奎也只得叹了口气向蔡子陌叮嘱道：「咳，罢了，若飞蝗真的来袭，小蔡府君可得注意安全啊。」

蔡子陌眼见众人总算是同意自己去灾区了，不由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做傀儡还真是件累人的差事。

不过累归累，他表面上还是得踌躇满志地同管统等人就救灾抗灾事宜的细节进行深入的商讨。

于是乎，直至日头西斜，管统、段奎、黄珍、太史慈四人这才带着满脑子闹哄哄救灾方案的散会回府。

由于汉朝人是两餐制的，食时(上午八九点)吃早餐；晡时（下午四五点）吃晚餐。

因此当蔡子陌回到太守府的后院之时，院子里已飘出了诱人的饭香味。

只见阿玲端着铜盆翩然而至行礼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小蔡府君先洗个脸吧。」

「辛苦了。」蔡子陌朝阿玲微微颔首，接过面巾后，又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问道：「今天做的是汤饼吧？」

阿玲见蔡子陌一下就猜中了晚餐，连忙高兴地点头道：「小府君鼻子好厉害啊，没错，就是吃的汤饼！」

蔡子陌心想这年头除了摆宴席，平日里太守府不是面饼就是面片汤，就算想猜也只能猜这些啊！

此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面汤味，他自然是一下就猜中是汤饼了。

不过蔡子陌转念一想，眼下正是蝗灾肆虐的非常时期，自己身为太守在家里吃面片汤传出去总不太好听。

于是他当即便向阿玲嘱咐道：「阿玲，而今天下飞蝗四起，我身为太守自当以身作则勤俭节约，所以从明天起，我的饮食一切从简吧。」

其实蔡子陌现下的饮食相比一些大户人家已经算是寒酸的了。

可他现在还说要一切从简。

这让阿玲意识到以后汤饼是不能做了。

县令府出身的阿玲当然明白蔡子陌在蝗灾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有德的表现。

可一想到以后只能用一些简陋的食物招待小府君，阿玲不由黯然地问道：「那今天的汤饼呢？」

「当然是吃干净啦，浪费阿玲做的美食是会遭天谴的哦。」蔡子陌咧嘴一笑，冲着阿玲打趣道，并引得后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蔡子陌也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好几个月都得与稀粥炊饼为伴。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现在是坑爹的汉末啊！

因此蔡子陌这碗面片汤吃得可谓极其细致极其缓慢。

他边吃还边在心里发誓，等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吃鲍鱼，吃鱼翅，吃烤乳猪，吃……

不过就算蔡子陌吃得再慢，一碗面片汤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更何况此时张清也来访了。

却见他一进门便冲着蔡子陌急切地问道，「听说小主公要去救蝗灾？」

「没错。」蔡子陌一边示意阿玲煮茶一边随口回答道：「张大哥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啊呀，小主公，那种是非之地你怎么可以去呢？」张清在门外急得直跺脚道。

「张大哥莫急，我这次去救灾有太史将军作陪，不会有事的。」蔡子陌说着朝张清招了招手道：「张大哥还是进屋说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张大哥你呢。」

张清听蔡子陌这么一说，不由神情凝重地走进了房间。

在就坐之后他又不甘心地追问道，「小主公是铁了心要去救灾了？」

「恩。吾已下定了决心。」蔡子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点头道。

张清心知自家小主公是那种一旦做出决定便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儿。

于是无奈之下的他只得叹了口气提议道：「那小主公带上清一起去把。」

「这可不行。张大哥得留在黄县。」蔡子陌不假思索地摇头道。

「为什么？」张清低着头皱眉问道。

「因为除了张大哥之外，祥不知该把后背交给谁才好。」蔡子陌注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一轮的男子平静地说道。

「小主公……」

蔡子陌的回答令张清诧异地抬起了头，而蔡子陌则对其正色道：「张大哥是祥现在最能信任的人，虽然太史将军忠义无双，但他的忠诚是献给东莱，献给大汉的。」

「而张大哥你是忠于祥的，所以祥所能托付的人只有张大哥而已。」

蔡子陌的一席话直说得张清心头一热，却见他一个抱拳沉声道，「单凭小主公吩咐。」

「祥希望张大哥能留在黄县充当祥的眼睛。」蔡子陌注视着张清平静地说道，仿佛他说的只件理所当然的事。

「小主公是要清留意段奎、管统等人？」张清拧着眉头问道。

「不止是段奎、管统，还有他们身边的人。」蔡子陌说到这里时，恰逢阿玲端着茶水进屋。

于是他便指着阿玲说道：「其实我在去徐州之前就已嘱咐过阿玲留意观察太守府内的人了。」

「阿玲？！」张清诧然地看了看身旁才十二岁的少女。

不过阿玲却举止得体地向他福了福算是承认了自己身为蔡子陌细作的身份。

「张大哥不用如此惊讶，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做，只要细心留意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就行。」蔡子陌跟着解释道。

张清虽然没想到蔡子陌「小小年纪」竟然会想到查人阴私。

不过鉴于眼下小主公正作为管段二人傀儡的处境，张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小主公放心。这事包在清身上了。」

「有了张大哥帮忙。祥就放心了。」蔡子陌听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张清却并没有因蔡子陌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

却见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对着蔡子陌开口提议道，「小主公可以的话，还是在黄县多待些时日吧。」

「哦？张大哥听到什么了？」这一次轮到蔡子陌蹙起了眉头问道。

而张清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抬起头向蔡子陌挑明道：「小主公，这段时间黄功曹一直都在笼络蔡府的家将，据清所知，一部分人已经有些动摇了，倘若小主公再不留在黄县，清恐怕……」

「恐怕这些人会倒戈段奎一派？」蔡子陌舒展开黛眉顺势接口道，就好像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一般。

「小主公既然知道会这样，又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离开黄县呢？」张清心急地问道。

「张大哥，祥虽惊世骇俗地应下了东莱太守一职。但这并不表示祥没有自知之明。」

「祥一介弱子，无依无靠，空有太守之名，实为受人操控的傀儡，试问这样的主公又怎能令人追随呢？」

「更何况蔡府的门客家将当初效忠的是我爹爹，此刻爹爹已然仙去，他们转投它家，祥也无话好说，因此张大哥的情义对祥来说不仅是忠诚，更是恩情。」蔡子陌说到这里向张清深深地作了一揖。

蔡子陌感恩的态度让张清多少有些感动。

须知这个时代不少官家子弟都将长辈门客的忠诚视作理所当然之事。

像蔡子陌这般年幼又懂得礼贤下士的人确实不多见。

而这也可能是蔡子陌在做了诸多骇世之举后，张清却依旧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之一。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蔡子陌那日将妹妹蝶儿收尸的恩情。

于是张清一个抱拳还礼道：「老主公、小主公于清等人都有恩，清等自当辅佐小主公，请小主公放心清定会说服其他人留下来。」

蔡子陌听罢却反问道：「祥相信以张大哥的威信这次一定能说服那些动摇的人，可是以后呢？」

这一次张清彻底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眼下是乱世任何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七尺男儿都会想在这烽火年代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让这些人屈居一傀儡麾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自家的小主公却又偏偏选了一条连七尺男儿都不敢尝试的荆棘之路，这让张清既佩服又忧心。

蔡子陌本人又何尝不知张清的忧虑。

但这就是乱世。

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

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献帝或是出身世家豪门的袁术，本身没有令人信服的水准，同样得不到天下英杰的忠诚。

想到这里蔡子陌不禁紧握着藏在案下的拳头傲然道：「张大哥也不用太过忧心。正所谓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祥不奢望能用泪水和大义换来忠诚，但祥深信只要祥努力在东莱做出一番作为，诸君总有一天会认同祥这个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