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浓雾
翌日。
辰时。
白玉京外城依照着方位分成东西南北四块区域，黑风岭位于西城外十里。
姜云起了个大早，到西城租了匹便宜的瘦马，晃晃悠悠地朝目的地走去。
黑风岭的方位不难找，自西城出来一片坦途，远远地就能看见黑乎乎的山头，山上的草是黑的，树是黑的，就连泥土都是不正常的猩黑色，仿佛一个黑色的色素块坠在了地平线上。
瘦马撅着马蹄，慢条斯理地走在官道上，姜云把着马绳，不敢太过用力地使唤它，生怕一个冲刺就把它送走，缓慢的蹄铁磕在官道的石头上，发出富有节奏感的硁硁声，回荡在晨间的薄雾里。
马背上的姜云掏出《玉京志》，再次加深了解一下此行的地点。
黑风岭不单是一座山峰，它是一整条山脉的统称，书上记载，几百年前，玉京城的人们还可以窥见黑风岭后头连绵的山脉，之后，山雾渐浓，只剩下现在的山头还展露在世人面前。
在山中游荡着超乎寻常的妖兽，无论是体型、杀伤力或是药效，都比寻常动物来得浓烈，价值昂贵。所以黑风岭外围是一个摸奖的地方，凡人猎户和武者都尝试会进山打猎，运气好的能打回一只有妖丹的妖兽，一整年都不用干活。
所谓的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当然，折在山里的人更多。
越往深处走，妖兽越强大，价值同样的越高。
至于方大正说的结界和遗迹，书中没有记载。
揣着些许不安，姜云到了黑风岭的山脚下。
近距离俯瞰，这座山峰远比西城来的震撼。
正上方是一面高耸入云的石壁，整齐的如同被利器削过，石壁下方，由于长年地滴水，已经形成了一方清澈见底的深潭，道旁树木渐深，隐隐地从深绿色转向漆黑。
在山脚下朝着林间看去，隐约能发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那是由猎户踩出来，带着泥色的小径。
嗒，嗒。
姜云笨拙地勒马，翻身跳了下来。
在那小道前，方大正早已在等着他。
姜云打趣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昨晚带着玉佩跑了？」
方大正道，「不怕，我们交换了名字，我相信你。」
这是出于军人的直觉，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面对可能伪装成难民的敌人，分辨对方本意是一项保命的功夫。
「走吧，」方大正递出一张古朴的地图，道，「边走边说。」
姜云接过地图，将瘦马拴在小树旁，踏上了湿滑的小径。
「我与你说的，也许是你从来没听过的。」
行走在湿滑的林间，方大正如履平地，「无论是地方志，还是历代王朝史，黑风岭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这些不同朝代史官所著的历史，无一例外地都把黑风岭记了进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它离白玉京近？」
姜云摇摇头。
方大正接着道，「因为，是先有的黑风岭，才有的白玉京。」
姜云不解，「山石自然都是万万年的存在，随便找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比白玉京来的早，难道...」
他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白玉京的建立与黑风岭有关？」
「是的。」
方大正点头，「从有历史开始记载，白玉京就是历朝的王都，没有例外，在找见的许多古籍里，都有对黑风岭的祭祀，图腾崇拜，这不是偶然。」
「历朝的王都，那南国是什么？」
「南国...白玉京存在多久，南国就存在了多久。」
方大正淡淡地抛出了另外一个更让姜云震惊的消息，合着无数年来南国就没改过国号？
此等传承的国家还不得打穿地表，怎么还在跟大申拉扯。
「大申与南国之间，夹杂着草原游牧与神舞之国，世道沧桑，唯独大申与南国的历史没断过。」
「说远了，」他话锋一转，把话题拉了回来，「看见山脊线背后的浓雾没有，那个就是我所说的结界。」
姜云把视野投到山脊的尽头，那里的浓雾与普通的山雾不同，宛如浓郁散不开的胶质。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就是要去那？」
「当然不，」方大正笑道，「没人进去过，或者说，进去再也没回来过。」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这里，」他指着山间一处尚未被浓雾吞噬的洞穴，「这处洞穴是结界最薄弱的地方，九幽草就在洞穴里，但是如今洞穴有了要垮塌的迹象，武者进不去，只能没有修出真气的普通人才可进入。」
「最麻烦的就是这点，洞穴里有种叫做血蚁的妖兽，体型比寻常蚂蚁大些，对于普通人是致命的，一旦被刺出伤口，就会一拥而上，把人吞噬，但是它们对武者没有威胁，因为它们破不开武者的真气护体。」
「所以就想到了你，连我拳劲都奈何不了你，血蚁就不是问题。」
二人停在了洞穴门口，比山间更冷的幽风从深邃的洞穴里刮出，仿佛里面直达九幽。
「我只能送你到这，这是止气散，遮掩自身气味的，洞里不止有血蚁，最好用它遮着气味。这是荧夜符，可以让你在黑暗中视物一炷香，这是气血丹，可以增加你的气力，但是不能乱用，药劲过了以后会浑身瘫软。」
方大正变戏法地从手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的稀奇玩意，放进布袋里，姜云看的稀奇，问道，「你是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的？」
「哪有这种奇怪的东西，」他笑道，「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都在我的衣袍里。」
他拉开领口，里面确实坠着不少东西，只是与高大的身形相比，看不太出来。
「最要紧的，地图，」他接着说道，「地图是按着洞穴里的地形画的，跟着地图走，绝对没有风险。」
姜云摊开地图，上面标注十分详细，岔路口石头的形状，每段路途的脚程，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显然，这副地图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
「行，」地图给了他些许安全感，.他将方大正给的布袋系在腰间，望着幽深的洞穴，深吸了两口气，「那我去试试。」
「记着，一定要看着地图走。」
目送着姜云被黑暗吞噬，方大正对着洞口，再三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