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傍晚时分,李恒远和彭勇回来了。见我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便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他俩。这俩家伙,听完竟乐呵呵地了起来。
“秦芸没说假话,真有政府部门的人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一脸疑问。
“你先前的猜测很对。他们是去查玉石造假的事情,想找我们这些卖石头的问点情况。外面以讹传讹,秦芸多半信以为真了,以为真要抓摆摊卖石头的。“李恒远跟我解释道。
“这妞对你还真是痴情。“彭勇也跟着说了句,”你小子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
“是啊,抽个时间给人家姑娘道个歉。“李恒远一直都很欣赏秦芸。
“得了吧。我可没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我轻哼一句。
从那天之后,得有半个月,我没见到秦芸。在日报社门口等过,没等到。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我决定不再做卖戈壁玉的生意,一来我对秦芸怀有愧疚,不想再次对她食言。二来我腻了,越来越觉得这事干起来挺没劲。
后来发生的事,更是直接导致我想做这个买卖也不可能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瞬间击倒了李恒远。有天早晨,他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面如土色,想和我说一句什么没有说完,倒在地板上。我这才知道他生了严重的病。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直到李恒远离开,我们都不得而知。他始终不肯去大医院就诊,只是找了个破破烂烂的诊所开了一点药。那是个让人不敢相信能救治病人的小诊所,隐蔽在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后面,房屋陈旧,设备不全。我在陪同李恒远看病的日子里,在那个诊所看见了许许多多病怏怏的面孔,有小孩,有中年男子,有孕妇,有老人……他们都跟李恒远差不多,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前来就诊,然后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慢步离开。
李恒远的心态一直挺不错。有天,他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看见电视里播着驻伊美军伤亡惨重的新闻时,还笑呵呵地和我说了句。
“都和平年代了,谁能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地方不太平。”
我笑着回了句,“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大家都以为现在满世界全是大学生,谁他妈会想到不满三十岁的你,在西北不毛之地卖石头?大家都在幸幸福福过日子,谁他妈会想到你生一场病,竟然舍不得花钱医治?“他听完,淡淡笑了下,没再做声。
没过多久,他身体有所康复后,说快两年没回去看亲人,便回老家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房子里。彭勇也很久没露面,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李恒远回老家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们边喝酒,边下象棋,有说有笑。
“想过回去吗?“我问他。
“回去做什么?找不自在?“
“再讨个老婆嘛。“我笑着说道。
“算了,没那心思。现在就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躲在这个地方,挺舒服。“
“瞧你这话说的,KLMY都快被你说成避难所了。”
“真是避难所倒好了。有吃有喝,无忧无虑。”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好几瓶烧酒,我醉的一塌糊涂。第二天快正午才醒过来,已不见彭勇的身影。我回忆他晚上的一些话,那个“躲”字像一根锋利的针,刺得心口直疼。李恒远走了,彭勇不见了,秦芸又死活不搭理我,我做回了那个刚来KLMY的自己。
我拨开窗帘,屋外雪花飞舞,风声呼啸,冬天摊开她肥硕冰冷的身体,朝我重重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