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擒恶魔

力擒恶魔

1987年6月30日。

这是一个暑热难当的日子,太阳明晃晃地悬在空中,地面上淤积着湿乎乎的空气,掺杂着沥青的焦糊味儿,行人在仅有的阴影里来去匆匆。

西八路与尚德路交叉路口毗邻西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是全西安最热闹,也是社会治安最复杂的地段。店铺林立,商家众多,街上车来车往,人头攒动。这给抓捕魏振海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梁培勤的指挥车隐蔽在路口附近的门洞里,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车外。路口,停着数辆出租汽车,司机和乘客全无赶路的意思,悠闲地坐在车里;另一些人则拎着提包,坐在马路牙子上,好象是等车的乘客;还有许多”闲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小饭馆里喝茶闲谝。这些都是公安干警们假扮的。

火车站的大钟敲响,巨大的指针指向9点整。散布在各处的干警们振作起来,将目光投向贺键。贺键与侦察员孙存彦、雷海东三个人正蹲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显出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梁培勤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随即又抬眼死死地盯着西八路94号。

这是一个个体烟店,门前,两个木工正在马路边卖力地干着活儿,地上堆满了木料和刨花,斧锯锛凿散乱地放了一片。

一辆老式皇冠出租车急速驶来,停在木工身边。干警们一见,先后站起身,做好了行动的准备,只等贺键发出信号,便会迅猛扑将上去。

但奇怪的是,皇冠车里没人下来,相反倒是从烟店里走出了几个”闲人”。他们匆匆钻进车里,汽车启动后向南驶去了。干警们一时茫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键快步跑到指挥车前,向梁培勤报告:”目标没有出现,很可能他要中途上车,我们跟上吧?!”梁培勤叮嘱道:”把对讲机打开,保持联系,注意安全!”

贺键答应一声,钻进路旁一辆伪装的出租车。邻近的数辆汽车也相继启动,随他呼啸而去。梁培勤打开对讲机:”中心、中心,目标没有出现,我们正在跟踪!”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刘平、马继志等指挥员正在焦急万分地等待前线的消息,听到老梁的报告,刘平一把抓过话筒:”其他人可以暂时放过,但决不能脱钩!如果目标反抗,可以当埸击毙!”

”明白!”

再说贺键他们已经死死咬上了前面的皇冠车,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几辆车交替掩护,不断变换着跟踪位置。狭窄的街道上,数辆汽车一路飞驰,路人忙不迭地纷纷避让。

皇冠车终于放慢了速度,停在新加坡快餐店门前。几个”闲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酒店。贺键拿起对讲机:”路上没有发现目标。现在他们进了酒店,我们该咋办?”

对讲机里传来梁培勤的指示:”不要打草惊蛇!盯住车,时机成熟再动手!”

贺键回答:”知道了……!”

正说着,那帮”闲人”大概没有找到蔡老八,又从酒店里匆匆出来,上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去。贺键报告道:”目标还是没有出现,现在他们上车回去了……”

梁培勤指示:”其他车继续跟踪,你迅速回来,在原地守候!”

贺键答应一声,命司机快速向皇冠车追去。皇冠车已不象来时开得那么那么快,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超车的时候,贺键侧头望去,对方的车里的确没有魏振海。

回到西八路,贺键走到指挥车前,梁培勤焦急地问:”咋搞的?是不是情报有假?”

”我马上去落实一下。”贺键说着转身去找疤瘌。梁培勤对车里的干警说:”通知大家关掉对讲机,按原计划各就各位,规定的行动信号不变。”

贺键来到一间公共厕所附近,疤瘌从暗处迎上来。贺键问:”咋搞的,没来呢?!”

疤瘌小声道:”这松临时改了时间,改在12点钟!肯定来。”

干警们在燥热和焦虑中又等了几个钟头,一些商店的店主忍不住出来驱逐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干警们无奈,只得乖乖地换个地方。

刘平在指挥中心的屋子里踱来踱去,马继志点上烟,刚抽了一口就在烟灰缸里掐灭,可刚掐灭又拿起点燃,这是他繁逢思考、焦虑时的典型动作。

门无声地开了,一位女干警端着两个饭盒走进来。她望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将饭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刘平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2时13分。

与此同时,贺键也在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等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萝卜骑着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来到94号商店门前。他用脚支住自行车,一个人从车后架上跳下来。

贺键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将近1.80米的个头儿,身材魁武,上身穿蓝色白花的薄衬衫,下身穿磨蓝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留短发,满脸络腮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透出令人生畏的凶光。尽管贺键没有见过魏振海的全貌,但从这双眼睛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魏振海无疑!

他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孙存彦和雷海东,三个人起身向烟店走去。贺键一边走一边就使劲儿地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这是早已定好的行动暗号。大家一见,知道目标终于出现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按预定计划慢慢向目标靠近。

魏振海下了自行车,径直走进烟店。贺键、孙存彦和干警雷海东三人一路勾肩搭臂,说说笑笑,也向烟店走去。

”昨天你买的那是啥烟?都发霉了……”

孙存彦笑道:”我也抽着不对味儿,今天另外请过。”

”今天要来包好的。”

三人说着就进了烟店,只见魏振海面向柜台,端着一杯水正要喝。萝卜见到贺键,自然打了个招呼:”贺三,你咋也来了?”

魏振海听到,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来。他看了贺键一眼,又看看孙存彦和雷海东,本能地感到了眼前的危险。但他不露声色地把水杯轻轻放回柜台,脚下却悄悄向后门溜去。

贺键大喊一声:”动手!”随即一个猛虎扑食,扑向萝卜,右手掏心,左手锁喉,将他死死压在柜台上。

几乎同时,孙存彦动如脱兔,一个箭步扑到魏振海身后,将其双手抓住向后一扭,雷海东也上前抱住了魏振海的脖子,二人一齐用力将他向门外拖去。在门口,孙存彦和魏振海脚下被门槛一绊,双双摔了出去,倒在路边的刨花堆里。干活的木工一下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魏振海乘机挣脱了右手,狠命去腰间摸枪。雷海东跨步上前,使劲扭住他的胳膊。魏振海奋力一甩,挣脱了雷海东,再次伸手掏枪。雷海东照魏犯腰部狠命一脚,孙存彦乘势将他右手扳到身后,用膝盖顶住,迅速给他戴上了手铐。紧接着,他和雷海东一齐将魏振海翻过来,从他腰间搜出了一支顶上火的自制双管手枪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时,贺键押着萝卜也从烟店里出来了。突然,从其他店铺里窜出三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他们从地上捡起斧头、木棍想上前抢人。雷海东掏出枪,对空”啪、啪、啪”连放三枪,大吼:”都别动!”

梁培勤已经带领其他干警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大声指挥着:”控制现埸!迅速撤离!”

三位大汉见势不妙,乱纷纷地放下了凶器。干警们命令他们面对着墙举起双手,从身上又搜出数把凶器,最后把他们一一铐上,塞进车里。

整个惊心动魄的行动只用了两分钟。

指挥中心听到梁培勤的报告,顿里欢腾了。马继志兴冲冲地拉开门,冲着走廊大声喊:”抓到了!抓到了!!”

刘平微笑着打开饭盒,用鼻子闻了闻,皱皱眉头,又放下了。他对干警们说:”等他们回来,我请客!”

乘热打铁,按照刘平局长的指示,市局组织了最强的审讯班子,当天夜里就开始了与魏振海唇枪舌剑的较量。

虽说魏振海年龄不大,但犯罪的历史可不算短了。这次落网,他深知自己罪行重大,死有余辜,便死猪不怕开水烫,打定主意顽抗到底。但与郭振平不同,他不是硬顶,而是油嘴滑舌,卖弄着那一知半解的小聪明,与审讯人员东拉西扯、百般狡辨,使得审讯久无进展。

这天,还是由梁培勤出马作为主审,贺键和王爱军这两员猛将作他的副手,与凶残狡诈的魏振海再次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

魏振海戴着手铐脚镣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自负,不时斜眼看着面前的对手,他对自己信心十足。”你们翻开美国法律、英国法律看看,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梁培勤微微一笑,象这种自以为是的罪犯,他可见的太多了。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讲的还不完全,不光是美国、英国的法律如此,我国的法律同样是重证据,轻口供!”

魏振海嘴角一撇:”那就好,你说我杀人抢劫,请问你有证据么?”

梁培勤向前探探身子:”看起来你是要跟我探讨法律问题呢。那好,我问你,人证算不算证据?你的同伙已经交待了你们的犯罪经过,这够不够?”

”当然不够!他是陷害我!”显然魏振海不相信老梁的敲山震虎。

梁培勤不慌不忙地从桌下拿出从魏犯身上缴获的:”那好,这把枪是从你身上搜出的吧?你怎样解释?”

”枪是在我身上,但我只是防身,没有用它干坏事。”

”经过技术鉴定,在省军区家属院杀死魏文华的就是这支枪!”

”是这支枪并不能说明是我扣动的扳机,对不对?”魏振海眼皮一翻。

”那么是谁扣动的?当时这支枪在谁手里?”梁培勤步步进逼。

”在谁的手里我不能讲,我只能保证不在我手里。再说,我为什么要杀人呢?伟人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与你刚才讲的那个魏什么,一无怨二无仇,相反,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我为啥要杀她?!”

”因为你爱钱,你恨她妨碍了你抢钱!”梁培勤斩钉截铁。

魏振海有些恼怒:”我不爱钱,我从来视金钱如粪土。”

”你视金钱如粪土?那为啥为了五千块钱就把张玉山捅了?还把人家妹子耳朵挑了?你还有脸说你不爱钱?!”

魏振海一楞,随即狡辨道:”我那是受人之托,替天行道,那是我们之间的私怨。”

梁培勤一拍桌子,加重语气:”你伤人就是触犯了法律,咋还说是私人恩怨?!可见你对法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还敢开口闭口大讲什么美国法律、英国法律。”

魏振海楞楞地望着老梁,开始耍赖:”反正……反正我没有杀人!”

梁培勤寸步不让:”但是,至少你刚才承认了两件事,第一、你承认曹家巷敲诈伤人案是你干的;第二、你承认杀死魏文华的子弹是从你的枪里发射的!”

魏振海楞了片刻,似乎还没从梁培勤的轰击下反应过来:”……反正我没有杀人。”

梁培勤一笑,轻松地说:”干了就是干了,事实总是会清楚的,对吧?!”

”我没有杀人……”魏振海的声音低了八度。

梁培勤一贺键、王爱军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道:”那你就讲一下,10月20日下午你都在干些啥?”

魏振海眼皮一翻:”人生忙忙碌碌,我记不清了。”

”我再问你,当时你们从啥地方要的出租车?”

”……我每天都要荡车,我知道你讲哪一次?”

”就是10月20日下午,你去小寨东路那一次。”

”我就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一次么……!”

王爱军这个急性子,不习惯慢条斯理地磨时间。看着魏振海那副摇头晃脑、故作聪明的样子,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魏犯的鼻子大声喝斥:”魏振海!看你松那吊样子!在这儿练嘴皮子呢!我告诉你,你早就是罪行累累,在道北随便问一个人,都可以历数你十几条罪状,人证物证都有,你狡辨还有啥用?!”

魏振海根本不被王爱军所激怒,他斜眼看着对方,显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嘴脸,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人讲话太粗鲁,我从来不跟粗人打交道……”

王爱军一拍桌子:”狗日的,我就愿意跟你打交道,这可由不得你!”

魏振海耸耸肩,哂笑道:”那你就打好了,我不讲话了,咋样?”

王爱军狂怒起来,一脚将椅子踢翻,大吼道:”魏振海!你狗日想死呢!我现在就放了你,你敢不敢走?!”说着,上前揪住魏振海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抡起拳头要打。贺键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爱军,不要这样……”

梁培勤也站起来,厉声说道:”爱军!你可不敢犯纪律!”

王爱军的拳头停在空中,看了老梁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咳!”

他怒气冲冲地把魏振海扔回到椅子上,从腰间掏出手铐,把自己左手铐在桌腿上,钥匙扔给梁培勤,道:”这一下我不会犯纪律了!”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心有不甘,将手枪掏出来,”哗啦”一声顶上火,往桌上重重一拍,指着魏振海:”你狗日再敢胡搅蛮缠一下下,我要是不当埸崩了你我跟你姓!”

魏振海整整自己的衣领,想说什么,但看看王爱军怒气冲天的样子,便忍下了,只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王爱军。

王爱军吼道:”看啥看?你只管把我记下,我也记下你咧!”

魏振海嘴一撇,低下头,从此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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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北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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