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寒假每个晚上都跟王悦聊很久,两三点也聊过。小学之后已经很多年没跟女生说过这么多,问了很多感兴趣的问题,比如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她初中对我的感觉,我喜欢又忘了,忘了又再喜欢上,纠缠这么多年的女生,不能不知道她对我的看法。可又觉得这话问完,应该很难再聊下去。就像六年级有位玩得很开心的女生,在她一封信后,我没好意思再跟她玩闹,因为说话都觉得发颤,只能书信来往。她一直问我喜欢谁,问到不再喜欢我。这时才感到要珍惜,写好信却忘了在放学前给她,最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问了王悦,初中是否喜欢王健。她回答:如果没喜欢上,后来就不会那么痛苦。接着让我别再提他。其实我想了解更多,却只能戛然而止,成了心中一个迷。心中有过很多迷,我想它们都正因无法解开,才在心中永久地驻留,就像二年级离去的周安平、四年级离去的赵希君、一个没懂的未知名的电视剧片断……我一直想弄清他们,却再不可能弄清,这让人多纠结,纠结到念念不忘。
寒假与王悦聚过一次,还有很多初中同学。那天本应邀到一同学家,半路汪贵来了电话,要聚餐,王悦也在。我立马调头回去,还回家换身衣服,随后在路旁等了一两个小时,人才全部到齐。我带着大家找了家排挡,吃完又主动付了钱,然后包车赶去邻乡一个景点。到后汪贵表示返程再付钱,司机没接受,可能觉得我们完全能另叫一辆回去。我便提议付个零头,已快一半,接着又让司机留张名片。一路我都在表现成熟,想用新形象覆盖他们心中初中的我,其实我还远不够,否则就不用表现,而是透露。
去过镇子周边几个景点,都很失望,这次也不例外。也许慕名之后期望太高,把现实超越一截又一截,所以现实虽好,也难让人满意。就像童年迷惑的那个溶洞,长大后再进去,对着钟乳石我竟毫不惊奇,毫无兴趣。
这次王悦一直跟宛成黏在一起,看着形影不离的他们,我想我们或许就这样,想找她时身边总有人,而她也乐意被牵着。说实话,宛成与王健相形见绌,可能这样的人安全,难再找到比王悦更好的,而王健能。
问过王悦怎么看汪贵这些同学,她说只当朋友,可能是吧,从择偶来看都不太入眼。但他们对王悦难如此,却又自知,很满足在一起,不在乎以什么名分,也许还坚信日久生情。但我不想这样,追求对自己没感觉的人,如果不可能宁愿离开。不能说我这性格就对,好比苹果、橘子,不能说哪个更好吃,只能说你喜欢吃。或许宛成对于王悦真只是朋友,但我已经错判一次,不想再安慰自己。
那天王悦一头短发,是我觉得很没女人味的那种,表情也一直凝重,仿佛已将失恋的悲伤化为对这个世界的冷漠,完全没有暑假的神采。她对我说过,曾经也只想做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但现在要独立,很想走进社会。的确,半个学期她已找了很多兼职,让我汗颜。
问过她想多大结婚,她说二十八以后,还多次表示不能接受相亲,两个不认识的怎能就生活一辈子。又问我的看法,我说没意见,觉得相亲只是提供认识的机会,要说陌生,我们认识的每个人又何尝不从陌生开始。她还是觉得相亲的目的性太强,就像在演戏。说的也许对,但生活中的那些追求者又何尝不在演戏。就像六年级的郑武艺,在三十多个男生中唯独喜欢我,也许是觉得就我跟她最好。然而同桌可能比我更喜欢她,美女显然是人之共爱,只是他未流露。
很多人就像牛鹭,某个时间会站在你背上,你身边,但终究会扑翅飞去。聚会之后,再没和王悦聊天,不久我们都离乡,为了各自的工作或者学业。回校后的很多天,觉得自己再不会喜欢上王悦,从此只当个朋友。也许她早就感到我对她的喜欢,只是不能确定,不管怎样,这个在我心里驻留最久的人,该让她知道这份喜欢。这剧目从开始就是一人在表演,现在谢幕该叫上女主角,不然实在滑稽,连她都不知道有这场戏。
但告诉她同样滑稽,我走到她面前:刚才放完一部戏,你是女主角呀!
她一脸迷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