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寒门学子
不是说当今朝廷最最显耀的太尉大人就是寒门出身吗?他身边的很多寒门学子甚至将太尉大人当成了自己人生的榜样,他们告诉自己,即便是寒门出身又如何,同样能得到朝廷重用,同样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得爵位,造福子孙后代。
也就是说,身为寒门子弟的太尉大人,如今一朝权在手,就任由他士族子弟的外甥这般欺压凭实力考上状元的寒门子弟吗?
「是啊,那天我听叔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那姚泽洋不是太尉大人的外甥,而只是他自己的侄儿,姚尚书做这件「鸠占鹊巢」之事恐怕还会诸多顾忌。」
「这么说让我离京外放其实是太尉大人的意思?」
好嘛,到头来并不是他得罪了京畿中的重要人物,而是说他的存在挡了人家的路。这么说也不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朝中重臣想要把属于他的东西赏给自家人,所以他就这样被外放至杭城做了一方的县令。
现在太尉张敬之权倾朝野,那个不想让他回京的大人物如果就是张敬之,他要回去确实是难于登天,即便是处变不惊如吕清霁,此刻脸上也显现出失望无奈的神色。
「是不是太尉大人的意思倒是不一定,听叔父的一番话,加上我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姚尚书为了巴结太尉大人才做下此事,也许并非太尉大人授意。你想啊,姚泽洋可是张姚两家的重要纽带,姚泽洋越出色,官职越高,太尉大人必然越欢喜,对姚泽洋的叔父姚尚书也必定更加倚重。」
赵嘉朗越分析越来气,你们重用姚泽洋这种无才无德之人已经很让人生气的,更让人生气的是还将属于他兄弟的官位给抢了去。姚泽洋捏紧了拳头,甚至将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虽然吕清霁心中很是愤懑,但看着赵嘉朗为了自己的事情如此恼怒,他还是出言劝慰:「赵兄莫要生气,既然不是太尉大人的意思,我总还是有回京的机会的,杭城山清水秀,物产丰富,我再待上几年也无妨。」
明明最受伤的是他,他倒还要反对来劝慰自己,这样的吕清霁,怎能不令赵嘉朗心疼?
他的这位吕贤弟,才德兼备,难道就因为出身寒门要被如此欺压?
吏部侍郎姚思兴之所以敢干出此等「鸠占鹊巢」之事,除了因为有张敬之做靠山,还有就是因为他的吕贤弟出身寒门,无显赫家世,无人撑腰,说白了,就是觉得吕清霁好欺负,知道他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吕贤弟,你就说吧,姚泽洋那厮三年前抢了你的位子,如果他幡然醒悟,这几年朝中六部或是其他地方有了空缺,让他叔父把你再调回来,这事咱们也就忍了。当初就说的是让你到地方上历练,历练个两三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厮欺人太甚啊,我在离京之前还特意去打听了你这三年的考核等第,居然年年都是乙等,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你并不是纸上谈兵之辈,若是你的能力只能被评为乙等,想我大周官员之中又有几人可以是甲等?」
吕清霁看着赵嘉朗手中的杯子,他真怕赵兄生气起来把这杯子给捏碎了,他的这位兄长在上岳麓书院之前还曾习过武,绝非文弱书生。
「赵兄的意思是我年年考核都是乙等,是姚泽洋搞的鬼?」
「那是自然,姚泽洋眼下已经不是吏部员外郎了,已经升了吏部郎中,升迁之快,令人瞠目,同期官员中其实不少人不服气。想他除了对自己的舅父、叔父溜须拍马,逢迎献***,也没做出什么成就来。但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我猜想他就是为了阻断你的回京之路,才会在每年的考核中做手脚,让你拿不了甲等回不京。」
「他这又是何必呢?如今他已是吏部郎中,又何必对我这样小小的县令打压报复呢?」吕清霁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待在杭城成了一件铁板钉钉的事情。
「那自然是因为姚泽洋是嫉贤妒能之人了,他明知你的才学和能力在他之上,怕你回了京畿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得到圣上的赏识,到时候官职在他之上,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着你若知道他抢了你的官职,会对他打击报复,所以不敢让你回京。」
「他家世显赫,又有做太尉的舅父,做尚书的叔父,即便是我回了京畿,又能奈他何?」吕清霁不由地叹了口气。
「今年工部有了员外郎的空缺,我倒是宁愿姚泽洋这厮能够良心发现,让他叔父调你回京补这空缺,我宁愿自己再等上一等。」
「赵兄这说的哪里话,你也是今年殿试之上的一甲第一名,可谓实至名归,这工部员外郎的官职是你应得的。」
「也许与其他人相比,我这状元确实是实至名归,若是与你相比,我就只能算是庸才了。」
「赵兄过谦了,虽然你出身京中望族,但刻苦求学,勤勉努力,付出的辛苦一点也不会比我这个寒门学子少。」
「哎,虽然我家也是京中望族,但如今却是没落了,父亲在科举一事上屡屡受挫,后来也就放弃了,赵氏族中也就叔父在朝为官,但叔父一向不爱结交权贵,对太尉大人独断超纲的行径内心之中也颇有微词,所以也不愿依附太尉一党。」
「想必赵兄的叔父乃是刚正不阿之人,如今赵兄又做了工部员外郎,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叔父确实是个好人,光凭他告诉我贤弟离京外任的真正原因,我就该好好感激他。他虽然不满太尉大人,但表面上对太尉大人倒还挺恭敬的,我想想能不能等有机会,让他帮忙替贤弟去太尉大人处疏通疏通,再怎么说,贤弟这状元也是在奉天殿上太尉大人和众位大人选出来的,说不定太尉大人还能看在同是寒门学子的情分上,体念贤弟的不易。」
赵嘉朗这次来不是单纯要来告诉吕清霁他被外派杭城迟迟不能回京的真正原因的,他其实最要紧的是来和吕清霁商量对策的,看看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吕清霁摆脱眼前的困局。
「赵兄,万万不可,既然赵叔父不愿意结交太尉大人,如今怎可为了我让他老人家为难?」
「那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你在杭城这三年可有结交什么用得上的贵人?」赵嘉朗是真心希望有人能慧眼识珠,帮吕清霁一把,让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并没有,赵兄,你是知道的,其实我不擅长交际,况且这些年大家看我迟迟回不了京,也就更没什么达官贵人愿意和我交往了。」
吕清霁无奈地叹了口气,人际交往、迎来送往确实非他所长。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先去求求叔父,虽然他不愿结交太尉,但总归现在是刑部右侍郎,且我家是京城望族,太尉大人跟前总还是说得上话的,也许跳过姚尚书和姚泽洋,直接在太尉那里提一提,你回京畿的事情就能成。」
「赵兄,切莫让赵叔父太过为难。」
「你且放宽心,若是叔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还能拿把刀逼他就范不成?」
吕清霁留赵嘉朗在杭城用了晚膳,两人夜里又是促膝长谈。
吕清霁本想留赵嘉朗再多住几日,但赵嘉朗却说还有重要公务要处理,其实他是急着回京求叔父去找太尉说项。
过了将近半年,赵嘉朗又到了杭城,看他脸上并无喜色,吕清霁猜测自己回京的事情多半是没有办成。
吕清霁屏退了左右之人,将赵嘉朗请至县衙后院的正堂。
「赵兄,这一趟趟地让你往杭城跑,我真是过意不去。」
「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何必如此客气?」赵嘉朗说得是实话,他不仅把他的这位同窗好友当初兄弟,还把他奉为自己的偶像,自己受些委屈没什么,但像吕贤弟这样优秀的人才怎能如此受委屈?
「赵兄别急,先喝口茶,这是我三月之时存的明前龙井,你尝尝看,一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又是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
吕清霁拿出了珍藏的好茶来招待这位真心相待的同窗好友。这明前龙井价格昂贵,他买的极少,作为一方县令,他的俸禄并不高。
上一次赵嘉朗来,因为获知了自己不能回京畿的真正原因,吕清霁心神激荡,所以一时间竟没想起要将自己珍藏的好茶拿出来给自己的好兄弟品一品。
「你呀,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惦记着我。」赵嘉朗呷了一口吕清霁递过来的龙井,味道确实极佳,茶香沁人心脾,将他连任赶路的疲惫瞬间驱散。
明前龙井赵嘉朗在家中不是没喝过,但味道却没有今日这般纯正,许是他赶路口渴了,许是这杯茶是他的吕贤弟亲自沏的,他也说不上来。
「赵兄不也一样?以前咱们在岳麓书院读书之时,有好吃的你也会第一个拿给我。」回忆起同窗共读的时光,吕清霁心中甚是喜悦。
「哎,可惜如今你我不能常常相聚,都怪这该死的姚泽洋。我本以为我用心读书,帮上有名,封了官职,你我便可一起在京中为官,就像在书院之时那样,一起读书写文,一起谈天说地。」赵嘉朗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龙井来驱散内心的不悦。
若是仇恨有等级,吕清霁对姚泽洋的仇恨若是五级,赵嘉朗对姚泽洋的仇恨便是加倍,足足有十极。
「咱们现下不正在一起谈天说地吗?赵兄切莫太过忧虑。」吕清霁不想赵嘉朗因为自己的事情太过忧心。
「吕贤弟,咱们还是来说说正事。你在奉天殿上被钦点为状元那日,叔父其实也是在场的,他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你被外派杭城之事他也感到甚是惋惜,所以他便答应了我的请求。他去过两次赵国公府,国公府的管家对叔父也是客客气气的,第一次吧,太尉大人出门了,没见到,第二次吧,虽然见到了,姚泽洋却在太尉身旁,每每叔父要说你的事情,姚泽洋就出言打断,叔父还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其实赵嘉朗没有说实话,虽然他的叔父欣赏吕清霁的才华不假,但依着赵宏睿的性子,他是断然不愿意去央求张敬之的,要不是他的好侄儿赵嘉朗以辞官相逼,他是绝对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赵嘉朗是赵宏睿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与他亲厚,他也觉得他的这个侄儿聪明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如今赵嘉朗好不容易得了功名有了官职,他自然不愿意看着赵嘉朗自毁前程,所以所以只能被迫答允赵嘉朗所求。